章節字數:4577 更新時間:18-06-08 11:36
不是洞穴,是人工挖鑿出來的石龕,裏麵擺放著一具棺材,棺材的四麵都被銅釘釘死,棺木有些烏黑色,許多地方已經有縱向開裂的縫隙,麵朝我們的這一側高高翹起,我能看到上麵寫得幾個篆體大字,雲是仙人葬骨處,其下又有一行極小的字一見生財。
我眯了眼睛望過去道:“一見生財好理解,那前一句又是甚麼意思?”
南宮墨托著我的手臂微微上抬,搖了搖頭道:“娘子,咱們換個地方再說話,你若是再不想法子找個地方去落腳,我看待會就是咱們去一見生財了。”
天已經慢慢亮了起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我們四周的山崖上,密密麻麻排滿了一具又一具的棺材,橫放的豎放的,有嵌進崖壁上石龕裏麵的,有鑿木為櫞憑空擱置的,更多的則是借用山石的依托,上上下下吊在一根碗口粗的麻繩上,清晨有風,那些吊在繩上的棺材,就像隨風搖擺的巨型風鈴,一蕩一蕩的。
我本就有些發冷,頂著清晨的寒風,看得我的心都要蕩進冰底了,我拽著他的衣襟有些發抖的道:“南宮公子你是要聽我說,還是已經做好準備親自過目?”
南宮墨又把我摟了摟緊道:“娘子你能不能輕點說話,我已經快沒力氣抱住你了,你聲音喊得再大些,咱們可以直接自動著陸了。”
我在他懷裏點了點頭輕輕的道:“那好我再小點聲,不過真的很震撼。”
他又道:“娘子,你長了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回見到我們這裏的特產吧?”
我哭笑不得的斜了他一眼,他還真的是跟三哥有些相似之處,一樣的不著調:“你才那麼大歲數,我剛剛才二十歲,你以為我跟你似的一臉老氣橫秋的樣子。”
他咧開嘴笑了笑道:“想知道這東西叫甚麼名字嗎?”
“你們這裏的特產,包括你在內都太特別了,我覺得我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他沒有接我的話,而是貼著我的耳畔道:“我有主意了。”
“甚麼主意?”
“你身後有一排吊在繩子上的棺材,待會你設法抓住身後的繩子,再想法子爬到對麵崖壁上最高的那個石龕裏麵去,你聽明白我給你規劃的路線了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那我聽你的過去了,你要怎麼樣才能過去?”
南宮墨想了想道:“你不用管我,你先過去,我自己想法子。”
我在他短暫的思考中又道:“現在這個時候,我若是說要走一齊走要留一齊留的話,是不是會顯得我更幼稚?顯得我有逞英雄的傻氣冒出來?”
南宮墨笑著蹭了蹭我的臉頰道:“你本來也很幼稚。”
若不是看在他剛剛救我一命的份上,我真的現在就想用他自己的扇子劈了他。
抓住繩子不算難,難的是要登上南宮墨給我指定的,崖壁上的那個石龕。
山峰陡峭峻險崖壁的表麵光滑平展,幾乎沒有可以抓握的地方,我要登上的那一處石龕是眾多使用木櫞支撐的棺木中,看著還算結實的一處,高度與一見生財相當,我在一堆棺材的圍觀中大展拳腳,好不容易登上去之後大略清點了一下,與我對峙的崖壁上共有棺材四十二具,其中七具是置於天然存在的洞穴和岩墩上。
人隻有站到了高處才能看清身下的情況,懸崖之下有條河,距離南宮墨所在的位置大概還有不到二十米,雖然沒有黑龍潭那樣大的水勢,但好歹摔下去總不至於被亂石磕死,上有懸崖下有河流,那些棺材看上去倒是很有些錯落有致。
要麼是三五個湊成一群,要麼是直線串成一線,看上去有種曆史的延伸,神秘而又蔚為壯觀,南宮墨仍是倚靠手中短刀的支撐,淩空掛在崖壁邊上,我朝他揮了揮手標明位置,圈起手掌大聲道:“南宮公子該你了!”
南宮墨點了點頭,借著腰力一個鷂子翻身,攀上身後距離最近的一塊突出的山石上,單手解開自己的腰封,內層緞麵上層層疊疊纏繞了一條墨綠色的繩索,繩索極細看起來韌性尚佳,墨綠的顏色我很喜歡,深沉穩重給人以安全感,他拽著那繩索,一端咬在嘴裏又去取頭上的銀色發簪,發簪在他的手中折了幾折,彎成個D型快掛的形狀,鉤環狀通用型,我隔得他有些遠,隻能看到他把繩索的一端,牢牢在短刀的尾部打了個結,另一端仍是係在腰上。
我猜他是想通過攀岩的方式爬過來,攀岩是門很有技巧性的運動,也是我們日常訓練中一個極其重要的項目,主要是考察人自身的力量,以及身體的柔韌協調性,攀爬的過程中隻能依靠手腳和身體的平衡向上運動,並且還要依據手和手臂支點的不同,又要采用各種各樣的用力方法,諸如抓、握、掛、摳、撐、推、壓等,所以攀岩時不使用繩索進行自身保護,必須是大忌中的大忌。
這裏的山體是個三麵合圍的形式,我猜他的攀爬路線應該是這樣子的,先在自己這一麵的崖壁頂端固定一個支點,循著支點的支撐縱向上升,上升到與我相當高度的時候,找到自己可以棲身的位置,再更換一個支點,橫向位移到我所在的這一麵,我不懂攀岩,甚至不懂理論,所有技巧都是三哥教我的,隻不過我很慚愧,我始終也沒有憑借自身本領成功攀爬過一次,我隻會照本宣科從旁評論。
縱向攀爬的過程很順利,沒有滑落也沒有支點的鬆動,用時不超過一炷香,但橫向的過程就沒有那麼順利了,首先快掛本身就是一個致命的弱點,雖然它的使用範圍很廣,可是再廣也有覆蓋不到的角落,在縱的方向上它有絕對不可取代的強度,可是由於其開口的部分過於脆弱,因此在橫向用力的過程中幾乎等同於沒有任何作用,也是最無法防範的死穴。
沒有頭盔也沒有手套,橫向更換支點之後,南宮墨一連滑落了兩次,兩次都是在撞擊到崖壁之前,利用了身體的彈簧動作,並配合以手臂的側向推力,巧妙躲避開了崖壁上的山石對人體造成的損傷,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我隻能坐在石龕的棺材旁邊望著他,望著他視覺上高度刺激的徒手攀岩。
他的節奏感以及攀岩的技巧的確是非常優美流暢,可是再優美再流暢,也不能減輕我對他的擔心,防護用具極度的不到位,一點閃失都不能有,任何一點閃失都可能直接送他到地府去報道,南宮墨爬進石龕的時候我已經緊張到失語。
他喘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身體道:“娘子,怎麼樣刺激吧?”
我邊給他解短刀上的繩索邊道:“太危險了,萬一出了事怎麼辦?下次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再這樣子了,你曉得我坐在這裏,看著你一個人甚麼忙都幫不上,心裏麵有多著急多緊張嗎?縱向的時候還好說,既有借力點也有落腳點,可橫向呢,除了手指和手臂的力量,你連自己的腿都不能指望,就說滑下去那兩次,差一點就要撞上了,你要是撞上了我一個人可怎麼辦啊!”
他輕輕摟了我一下道:“放心,你瞧著是馬上要撞上,然我自己心裏麵有數,要是每一次滑落下來都會撞上那還如何攀岩,我就是有一萬條命也不夠用。”
“沒有手套也沒有鎂粉,手一定是擦傷了,我瞧瞧傷成甚麼樣了。”
我把他的手拉過來,翻過手掌去瞧,他的白皙的手掌上擦掉了一大塊皮,傷口上滿是灰塵和石粉,我皺起眉頭:“疼得厲害嗎?”
南宮墨竟然冷血的還能笑出聲:“還可以。”
石龕的洞口叢生著大堆野草,三哥教過我那葉子是能消毒的,我拽了幾株放進手心中搓了幾下,一股清涼的藥草香瞬間溢出來,嚼了幾下又給他敷在手上,撕下一塊布條包紮好,南宮墨疼得齜牙咧嘴:“你就不能輕點?像火燒!”
我按住他到處亂甩的手道:“你別動,這葉子能消毒我三哥說得,不過我之前從來也沒用過,不曉得會不會有用,今兒頭一回,權當拿你來做實驗好了。”
他背靠著那棺材倚了道:“沒關係,娘子你盡情實驗就好,反正小爺我也不是頭一回被你拿來做實驗,有沒有用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道:“我今天明明就是第一次做實驗,你睜開眼睛給我把話說清楚,我何時拿你做過實驗了?”
他靠著那棺材閉起眼睛道:“我累了要睡一會,娘子你要麼就給我按摩一下,要麼就陪我睡一會,我隻有睡醒了才能繼續陪你走下去。”
還沒等我答話,他的手臂一抬直接把我按在了他的腿上:“好了,先睡一會,半個時辰之後上路。”
我的後背被他的手臂壓得喘不過氣來,聲音的穿透力明顯降下來:“南宮墨,你放開我,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上路的時候,我和南宮墨再一次不可避免產生了意見分歧,我主張找到昨天晚上炎一橫劈了山體的那條裂縫,因為我在墜崖之前,親眼見到小禪落了進去,我一定要把她找出來,南宮墨堅決不同意我的做法,他主張先回地麵找到莫涯和逸塵,他篤信莫涯和逸塵絕對不會同我一樣,不動腦子就從懸崖上跳下來找我們。
我覺得他的邏輯思維很有問題,第一,我從懸崖上掉下來根本與智商無關,我掉下來是因為我在半空中殺掉一個人,之後暫時還沒有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於是就這樣不開眼的,被炎一的內力擊落下來。第二,我也覺得逸塵和莫涯還不至於為了救我們而主動從懸崖上跳下來,顯然隻要是精神還算正常的人,都會選擇留在懸崖上等我們,或者是另辟蹊徑來找我們。
之前我一直覺得逸塵是故意針對我,針對我的言談舉止故意來挑刺。
如今我覺得南宮墨也在針對我,針對我的行為故意誇大其詞找麻煩。
這感覺就像我在他倆眼前,從未做對過任何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小事。
想要爬到懸崖之上的地麵可謂難之更難,我由於體能消耗的厲害,是以對這事便格外的抵觸,抵觸到不想多說,南宮墨曉得我的抵觸情緒,一路上隻有通過給我講特產來分我的神,於是我一邊嫌他煩一邊聽他講特產,一邊哆嗦著手腳並用一邊舉目望天盼著早些爬上去。
聽他說這裏七搭八掛的巨大風鈴都是懸棺,懸棺,顧名思義就是懸在山崖上的棺材,幾乎都是放置在臨近江麵,或者臨近河麵的懸崖絕壁上,一般是以船形棺和整木挖鑿的獨木舟式棺材為主。
據說最早的懸棺葬習俗是出現在原始宗教中,因活人對於鬼魂的崇拜猶甚,所以人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祖先死後鬼魂雖然到了陰陽兩隔的異世界,但實際上卻並未離開生前生活的環境,因此棺材存在的主要涵義,便是要滿足祖先在幽冥之中的生活需要。
至於將棺木高置於陡崖絕壁之上,則是為了盡量避免人獸或其他因素對屍骨的破壞,隻有如此才能使祖先的靈魂得到永久的安息,並得到冥冥之中的賜福和保佑,由於地理位置和地質要素,北方尚且隻有晉陽這一處。
我在他的絮絮講解中好不容易翻身爬上斷崖,地麵上到處是砍殺過後的血腥氣息,屍首殺的人仰馬翻,遍地都是武當特有的長劍和暗器,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清一色的血流成河,看到逸塵的第一眼,嚇得我的小心肝一個顫抖。
渾身是血,臉頰上有刀傷,發簪被削斷了一大半,我甩開身後的南宮墨大步跑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反複瞧過,確保那些血跡都是在打鬥過程中沾上去的,確保他的身上的確是沒有受過傷的才放開他。
我在南宮墨異樣的目光中無視他:“逸塵哥哥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這些血都是你的呢!”
他先是沒有說話,平靜的向著南宮墨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才道:“我沒事,一點傷都沒有,倒是你,多虧了有墨在才能在第一時間替我把你救起來。”
“真的是這樣子的,逸塵哥哥你都沒有看到,那個時候有多凶險,這一回要是沒有南宮公子跳下來救我,我就必須去酆都報道了,這下麵的高度絕對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
逸塵又道:“等離開這裏,你還不得好好酬謝一下人家救你一命?”
我張了張嘴巴剛想說話,南宮墨忽然來到我身邊,一雙大手穩穩落在我的雙肩上:“大哥你這話說得,我怎麼就是人家了?娘子是我自己的,又不是我找別人借來的,我救我自己的娘子與旁人無關,何至於就得要酬謝了?”
我奮力去掰他握住我雙肩的十指,掰了半晌也是於事無補,逸塵就像根本沒有聽明白他在說甚麼,麵無表情橫了他一眼道:“你這話說得未免過早,儀式舉行過了才算是娘子,沒有儀式不算數。”
“隻不過是差一個儀式有甚麼分別?”
“拜過天地才做數,沒拜天地儀式就沒完。”
“父母之命,指給了我就是我的,沒有儀式照樣是我的,沒有任何分別。”
“那也要問過丫頭的意思才行,你敢問嗎?”
眼看情況愈來愈糟,我隻得出聲製止:“你們倆到底有完沒完!我沒說過要嫁,也沒說過不嫁!有這時間爭來鬥去,不如去瞧瞧小禪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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