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湖

三生石上  第一五五回.半壁山房迎明月 袖看雪湯生璣珠

章節字數：4025  更新時間：19-05-27 11:57

    九蓮宗與中原武林的恩怨情仇，屠魔九英的是非功過，真相究竟如何皆係於一人，大江南北英雄好漢四方奔走尋找，卻不知這堂堂武林盟主卻原來隻是狼子野心的侯爺手下一枚棋子，堂而皇之隱藏在無人不知的晚晴樓！

    楊南丞隻覺晴天霹靂，更是無名怒火湧上心頭！

    他曾佩服這武林盟主年輕有為，俠義無邊！何曾想過，這位自己敬佩有加天下豪俠推崇之至的武林魁首，竟然不過是欺世盜名的傀儡！？如今這江湖中朝廷裏，內外諸事皆與其有關，這人竟然無動於衷隱於煙花之地，何來男兒擔當，道義豈非笑話？！

    身形一動，楊南丞已經飛身而下！

    說服江若初未果反而弄巧成拙，叫黃尚正是又恨又悔，驚覺身後響動，雙眼一瞠，怒喝：

    “什麼人？！”

    定睛一瞧，落下兩人，待他看清楚前麵一位高大男子麵貌，不禁驚愕不已！

    楊南丞？！

    劍魔之子楊南丞！

    江湖傳聞言之鑿鑿，楊南丞乃劍魔之子此事已經確信無疑，這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方才他與江若初的話，到底被聽去了多少？！當年之事這劍魔之子又到底知道多少？怎麼會知道自己的下落在此埋伏？莫非是來找自己尋仇？難道楊倚天真如江湖傳聞沒有死？！

    心念電轉，黃尚忽覺手中一陣冷汗！

    雖有懼色，可他黃尚畢竟常年位高權重，大風大浪也見得多了，對方目的捉摸不透，他堂堂武林盟主豈可自曝其短？

    “原來是楊老弟，別來無恙！”

    楊南丞看著黃尚雙眼之中幾番顏色變化，此刻勉力一笑拱手客套，他胸中怒意卻是不減，咬咬牙按下火氣，冷冷應了一聲：“黃盟主。”卻再無下話。

    黃尚眉頭微動，看楊南丞不動聲色更是猜不準他的心思，隻緩緩踱了一步，似笑非笑道：“好說好說，楊老弟還沒介紹這位是？”黃尚打量了楊南丞身後的顧非一番，這年紀打扮倒是無異，想想最近傳聞也不難猜度對方身份。之前就聽說劍魔之子被六扇門的一名小捕快救走獅王嶺，後來兩人皆是蹤跡難尋生死不明，莫非那小捕快就是麵前這個俊俏後生？六扇門的人也一齊出現在這晚晴樓裏頭，難道無意之中六扇門已經尋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二人如此大膽現身，莫非早有伏兵？！

    楊南丞聽他問顧非的名，隻眉頭一挑，顧非也是默然不語。

    黃尚倒不在意兩人失禮之處，隻心道，方才他與江若初所言機密，若楊南丞二人其實不曾聽去多少，他自己開口便是不打自招，不過就算不曾聽去半句，今日若然讓這兩人走出門去，他的行蹤便就暴露。加之這楊南丞的身份，不管現下楊南丞知道不知道他與楊倚天的恩仇，可依據他對楊南丞的了解，怕是被他追查下去，遲早也會公諸天下。那江若初如此看重楊南丞，如今又與自己談崩，堂堂武林盟主曾是澧子曼的手下一事，怕也是紙包不住火。思前想後，麵前這個男人若是活著，怎麼也是禍端！可反之若能勸楊南丞與自己為伍，或許日後還是自己的一道保命符？有楊南丞在手，或還可以再勸江若初放棄與澧子曼共謀；江湖之中現下他算是身敗名裂，可若是他能將江湖共敵楊倚天的兒子交出，或許可以將功抵過？

    黃尚雙眼一虛：不，不可婦人之仁！任你是張三豐的徒兒，楊倚天的兒子，今日更留你不得！在你援軍來之前將你二人拿下誰還能知道我的去處！

    黃尚下定決心也不多想，運足真氣雙手齊齊擊出，虎虎生威如猛虎下山直撲楊南丞喉口命脈！

    這一招出招極快來勢極猛，就是要打楊南丞一個措手不及！畢竟黃尚也知道，這楊南丞既然是張三豐的親徒，自己要輕易拿下他卻是不易，這會兒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否則與之纏鬥下去自己未必占優！若是楊南丞身後還有援軍，自己豈非中了對方的緩兵之計？加之他多少有些顧忌這劍魔之子是否知道自己身世，又或者已得楊倚天真傳，手中真是十足狠辣！

    若然是以前，楊南丞與人過招慣於後發而動，未必能招架黃尚這突然而至的殺招。可他正在盛怒之下，看著這曾是武林之首，又與自己多少香火之情，曾被眾人景仰崇拜的高大男子，楊南丞心中別無雜念。看著黃尚臉上眼中神色變化，身形才微微一動，殺氣驟然而起，楊南丞已經抬手架招！

    黃尚雙掌擊出卻被楊南丞輕巧接住，四目相接，黃尚狠厲之中帶一份驚色，楊南丞卻是怒目瞠視正義凜然！

    黃尚心頭微微一怵，手中卻不敢停，一招不成迅速收招再反手一掌推出！

    楊南丞也早有防備，虛步避讓，跨步卻先進了一掌！

    兩人雙掌相擊驚聲如雷！這掌力過猛，兩人都被彼此震退半步！

    楊南丞眉頭微皺，黃尚卻是吃驚不小，雖然他早知道張三豐曆來珍視這小弟子勢必傾囊相授，可楊南丞畢竟年紀尚輕，他何曾想到他內力如此深厚？就算是張三豐也……

    黃尚才一想，卻覺額頭汗下，雙目一瞠：莫非，莫非是楊倚天？！

    容不得黃尚多想，楊南丞已經飛身而來，上下劃掌，左右相捉。

    黃尚隻覺罡風陣陣，殺氣騰騰，慌忙接招，腦中卻不免依然驚慌猜疑，防多攻少。

    片刻兩人已經七八回合過招，房中物事皆盡粉碎，響聲驚動屋外，李晚晴急急趕進來卻不曾想見到楊南丞又出現在這裏，還與黃尚打做一團。

    “爹！”李晚晴驚呼。

    黃尚心頭一緊，心道不好，這動靜太大若是驚動旁人，他的行蹤便是怎麼也保不住了，一咬牙關，雙拳衝出！看楊南丞側身避讓又進一掌，黃尚腰間一抹，楊南丞恐防有詐小退一步，黃尚趁機收身回退，翻身到一邊，低聲喝道：“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隻是楊老弟何必逼人太甚！”

    楊南丞聞言一聲冷哼並不作答，隻擺掌再請。

    黃尚看對方也是不饒人，眉頭一皺，悶聲道：“怎麼，劍魔之子如今要殺老夫換取英名麼？”看他麵不動色，卻暗地甩了甩被楊南丞內力震得發麻的雙手。

    楊南丞兩眼一虛。

    黃尚看他停下動作，繼續道：“如今天下確實知道老夫當年受人蠱惑犯下大錯，可楊老弟你也一樣，莫非你以為殺了老夫就可以功過相抵？還是能成為誅殺武林大敵的英雄？”

    楊南丞聽他出言譏諷，眉頭一動，緩緩收了戰姿，微微低眼開口道：“楊某不過武當逆徒，從不曾想做什麼大英雄。隻是楊某也知道，天地男兒應一柱承天敢作敢當！楊某雖是凡夫，卻還曉得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說什麼英雄好漢，若然都如黃盟主這般，楊某不如退耕山野袖手煮茶！”說罷雙目炯炯直直逼視對方。

    黃尚被楊南丞一席話說得思緒湧動，看楊南丞雙眼堅定氣勢逼人無半分動搖，張口竟不知所語，眼神遊走不敢對視，好容易才開口道：“當年之事老夫也是，老夫也是年輕氣盛受人蠱惑被逼無奈，何況老夫也將功抵過，將那澧子曼之事承書朝廷，這二十年來也兢兢業業為武林同道謀事，敢問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而今老夫也是想要暗中尋得機會，避免生靈塗炭無辜流血！”說著也多了幾分氣勢，抬眼道，“我之良苦用心，你又能懂？”

    顧非在楊南丞身後，聽到楊南丞一番高義薄雲奮發激昂，不覺叫他心馳神往，但又聞黃尚這歪理邪說頓生怒氣，險些忍不住開口嗬斥。

    楊南丞卻先開口，森然道：“楊某確實不懂這良苦之處，身在高位必謀其職何談功過相抵？若然閣下真是心係天下感懷世人，而今江湖紛亂黑白顛倒，閣下卻躲在暗處也難道算是作為？！”

    “老夫……”黃尚麵色尷尬愣了一愣，駁道，“這世間人又不分黑白，當年之事也是年月久遠百口難辨，如此人命關天，自然，自然要從長計議！”

    楊南丞聞言一聲冷笑。

    黃尚看他眼中不屑，也是麵色發黑，冷冷道：“哼！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你不過是劍魔之子為人唾棄，都說這門人失蹤之事就是你這劍魔之子搞出來亂我中原，這江湖也無你立足之地，你再多番掙紮也是無意！而今要來逞英雄莫非你以為可以力挽狂瀾？哼！不過是罔顧性命！”

    楊南丞大笑兩聲，冷眉相對：“楊某不過凡夫俗胎，不想做什麼英雄大俠，倒也還不屑苟且於世！”

    黃尚被他的話氣得雙目一瞪，滿目血絲，氣息不穩，喝道：“楊南丞！別以為你真的可以殺老夫！就算是你爹當年……”話到一半終是偃旗息鼓。

    楊南丞眼眸低垂，氣息稍平，也不在意黃尚眼中似驚似疑，隻淡淡開口：“當年是非黑白非區區楊某能說道，他與你的私怨我身為人子本當為他複仇，可他也本是欠下幾百人命的災禍，這恩怨若是冤冤相報怕是糾纏不盡。”

    黃尚聽到這話驚嚇得退後幾步，滿臉懼色，說話也吞吐不清：“他、他，他真的沒死……他……”隻是回想起那人回想起當時的情形，黃尚隻覺從頭頂一陣涼意貫穿全身，跌跌撞撞兩步眼神渙散失焦，忍不住喃喃，“怎麼會，怎麼會沒死……”

    當年之事曆曆在目，幾人雖然機關用盡將楊倚天逼上死路可最終也沒有找到楊倚天的屍首，搜尋了三天三夜這才敢向江湖中放下豪言壯語，說是幾人將那劍魔伏誅，繳獲的劍魔佩劍“問鼎”就是信物。可這二十年來，黃尚沒有一天不擔心，那鬼神般的男人其實並沒有死！其實一直在伺機複仇！江湖之中任何風吹草動都叫他驚若寒蟬！這一年來，江湖傳聞門人失蹤之事就是劍魔之子所為，亂我中原更是劍魔楊倚天之陰謀，叫黃尚可謂寢食難安！誰能料到真的從劍魔之子口中得知楊倚天真的沒死！！

    楊南丞看黃尚瞬刻雙眼充血麵若死灰，心念之前楊倚天所言之事果然不虛，黃尚幾人對重傷的楊倚天窮追猛打，最終害得楊倚天非鬼非人掉落懸崖冰洞，二十年不見天日！可楊倚天也是渾身血債，無故誅殺了中原數百劍客，這恩怨又要從哪裏算起？替父報仇本是人子之責，可依楊南丞的性子，卻又哪裏能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顧非看著黃尚模樣，眉頭不禁微微皺起，心想，這江湖之首怎生如此不堪，隻不過得知劍魔楊倚天還活在世上的消息就嚇得麵容失色驚惶無措，哪裏還有半點武林魁首之姿？倒是那楊倚天在冰洞中二十年不見天日，斷手殘肢依然霸氣十足殺氣泠然，半分不辱“劍魔”之名！而且看著黃尚神色，楊倚天所言果然非假，比起這些欺世盜名之人，那殺人如麻卻敢作敢當的劍魔倒是更有膽色！本以為是俠義豪傑之首定然正義浩然，如今看來，卻不比那行事豪爽不羈，為人狂放自在的劍魔來得叫人佩服！

    顧非不禁看了看身前楊南丞，看他眼中憤怒之餘又幾分憐憫，擔心地上前一步。

    楊南丞感覺他的氣息，倒是眼中恢複清明，遞過一個安慰眼神，才轉過來看著黃尚，平掌伸出，冷冷道：“念當年看顧之情，楊某再叫你一聲黃兄。而今江湖和朝廷諸多亂事，皆須得你給些交待，要你束手就擒怕是不應，你我江湖兒女不必婆婆媽媽，不如就此手底見真章！”

    黃尚緩緩抬頭看著他。

    楊南丞繼續道：“若楊某有幸拿了你，便請黃兄在武林大會之上將當年之事盡數交待，若然楊某技不如人，便也由黃兄甩袖而去決計不會透露黃兄行蹤半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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