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70 更新時間：19-04-15 12:56
武當到京城千裏之遙，楊南丞與顧非兩人馬不停蹄。
到了京城也顧不上好好看看久違的繁華市街熱鬧城鎮，兩人行色匆忙來到了六扇門統領府。原本巍峨肅穆的六扇門統領府大宅，果然已經人去樓空，大門之上貼著封條，兩個打著嗬欠的衙役站在兩邊不讓尋常百姓靠近。原本楊南丞想拉了顧非飛身進去一探，顧非卻阻止了他。
這會兒兩人已經停在一戶大宅子前，不過尋常人家的大院子，門上橫梁掛著“遼中武館”的牌匾。
“師傅入京之初，便是在這武館做教頭。”顧非解釋說。
楊南丞點點頭。楊南丞看這宅子四周無甚行人，心道，這繁華京都裏這處倒是有幾分蕭索之意，怕是早就荒廢的大宅麼。
大宅門外無人看守，大門虛掩。兩人推門而入繞過照壁，楊南丞才瞧見裏頭。院子寬敞亮堂，兩邊李樹梨樹零零散散，左右兩邊的木人樁皆已長出青苔，走廊裏頭倒是有個白發老人家，見著兩人闖起來也一言不發，隻管清掃落葉。
顧非作禮道：“柏六叔，師傅與師兄可來了？”
那白發老人家也不答話，轉頭看了兩人一眼，丟下掃帚，轉身向著後院揚長而去。
楊南丞眉頭一挑，正心道這老人家脾氣可真是古怪，卻聽得院中正對屋子裏頭啊呀一聲怪叫，立刻衝出來一個年輕人，臉上又驚又喜，看清楚顧非的麵容便衝過來：“小非！！”
楊南丞記得這個人，顧非的師兄李蔚君。
李蔚君拍著顧非肩頭又跳又叫，開心地不知所雲：“小非！真的是你！哎呀你怎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小非！師傅！師傅！師兄！你怎麼樣？身子怎麼樣？這一年去哪裏了？”
看師兄見著自己欣喜若狂，原本神色平常的顧非也忍不住眼眶發紅，抬眼見著屋子裏頭又出來一人，熱淚便有些忍不住：“師傅！”
楊南丞抬頭打量，門上老者頭發花白身材高大，穿個草黃素色長衣腰掛一塊翡翠玉佩，打扮平常倒是帶著一分自來的威嚴，這人看來便是六扇門統領連亦了。
連亦看著顧非的臉也是一臉驚訝，進而慈祥笑著：“嗬，回來便好，回來便好。”
李蔚君忽然放開顧非，又重新將他抱住了，再放開來：“大家可想你了！你這一年都到哪裏去了啊，咱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
顧非麵有愧色，剛要說話，又見著屋子裏頭出來二人。一個文質彬彬狹長眉眼，穿個藤黃繡紋蔥綠長衣，雖然在屋子裏頭出來卻還是帶了個雪白貂毛領子圍得嚴實，看臉色有些發白似乎感染了風寒。另一個市井打扮神色自若笑容可掬，身上是一件竹月短衣麻繩織網腰纏，頭發微微淩亂，衣服前襟上零散著些許點心殘渣，見著顧非卻是先打招呼：“哎喲真是顧三爺！您可回來了！”這二人自然是顏文卿與王彧。
顏文卿聽王彧說話微微皺眉，輕輕咳嗽了兩聲，也立刻淡笑著過來：“小非，你總算回來了，師傅師兄們都分外牽掛你！”
顧非自然念其好，過去捏著顏文卿的手，又看著王彧：“叫顏師兄和彧哥擔心了！顏師兄可是又感染風寒了？可叫大夫好生看過了麼？”
顏文卿點了點頭，答話道：“看過了，這怪我天氣暖和了些便沒太注意。別說我了，小非這一年可是到哪裏去了？怎麼也不捎個信兒回來？”
王彧接過話茬：“是了，我去了一趟不歸山聽九前輩說你們去過，卻一直沒找著人，可把我給急得！”
顧非一驚：“彧哥見過九老前輩？”
王彧嗬嗬一笑：“那是那是，這話說來可長，說來九前輩可知道你們二人，平安回來了？”王彧說著看向那邊的楊南丞。
“嗯，回去看了九老前輩，可惜他不在水雲小築，怕是外出未歸。我兩歸心似箭，便留書先行回來了。”顧非答了，轉身又向著連亦，“叫師傅擔心了，師傅這一年身子可好？”
連亦淡淡笑著，輕輕拍拍顧非的手背：“自然是好的，你回來了什麼都好。”
顧非眼中含淚，低眼眨眨眼才又問：“還有幾位師兄呢？倪師兄呢？”
李蔚君笑著答道：“小非別急，大師兄，小楠出去查案了，至於小倪，”
“倪師弟沒事，隻是他的手傷得太嚴重，著人將他送到昆侖山去了，你別擔心。”顏文卿輕聲答了。
昆侖？那就應該是去找藥王狄和青了吧，那應該可以放心。顧非心道，點了點頭：“倪師兄的傷勢如何？”
“雖然不能恢複如初，而今手腳倒也活動自如。”顏文卿答了忍不住輕輕咳嗽兩聲。
顧非也懂得這話裏的意思，不禁有些傷感。
連亦看著顧非，這會兒才轉頭看了看他身後的楊南丞，一番打量，
“這位少俠……”
連亦的話才出口，顧非楊南丞都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得外頭一片腳步聲匆忙，似乎有不少人。
原本以為是顧非的其他師兄弟，轉頭卻見著一隊身著鎧甲的士兵闖進來轉眼將眾人圍住，最後跨門進來的是個書生模樣的人，大冷天兒還附庸風雅手裏捏了個扇子，穿一身貂毛大氅，看麵貌倒是周正。
再看那書生後麵跟進來的顯然是兩個江湖漢子，一個灰白袍子棕黑大氅的劍客，一個肌肉健碩大冷天還赤膊的莽夫。那劍客細眉細眼麵容清瘦，臉色蒼白唇色也發烏，腰間一柄長劍也是青灰色；那漢子倒是相反，粗眉圓眼鼻孔朝天，臉膛和渾身發紅還打個赤腳，沒開口說話卻見著鼻息出來全是白氣。
且不說來者何人，這氣勢已是善者不來。
顧非見著來人眉頭微微一皺心生疑竇，但看師傅和師兄都不開口說話，他自然也緘口不言。
倒是那邊為首的書生見著顧非的麵，似笑非笑，跨步上來拱手道：“唷，這不是顧三爺麼！顧三爺回咱京城了？”
這招呼人的書生喚作梁子師，本是六扇門門下師爺，可現下這陣勢打扮，開口說的話倒是罷了，顧非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
果然，接話的是忽然沉下臉的顏文卿：“梁子師，你如今又來作甚！我六扇門不待見你！”
那梁子師看了顏文卿一眼，聳聳肩：“顏捕頭，俗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如今哪裏還有什麼六扇門？咱們神策府可是當今聖上欽點，我梁子師也奉勸各位還是盡早棄暗投明！”
——原來這梁子師果然已經不是六扇門的人了麼？顧非心道。
顏文卿眉眼一虛，一聲冷哼。
梁子師也不在意，隻皮笑肉不笑看了看不動如山的連亦，假意作禮道：“哎呀，失禮失禮，這不是連大統領麼。”
“少假惺惺！你到底來做什麼梁子師！”李蔚君也沒好氣喝道。
梁子師輕聲冷哼。他本是心高氣傲的書生，好不容易考得功名卻在六扇門裏頭做了區區師爺，而與他相比，年紀比自己小的幾個莽夫還有那個探花於思懷卻是什麼“七大神捕”，梁子師一直覺得自己是神龍困潛水。這回總算叫他攀得神策府的大樹，這正是他立功的機會，自然也不與眾人囉嗦：
“好說好說，我神策府才新新建成，正是用人之時，這兩位好漢是我神策府的新人還不太懂得官家規矩，今日我帶二位來是想要向前‘六扇門’的前輩們討教討教，還請幾位神捕大人多多包涵包涵！”
李蔚君聞言就啐了一口：“討教什麼！你來找茬就找茬說什麼廢話！”
梁子師冷笑一聲並不答話，他左手的莽夫漢子已經飛身過來，左右劃拳哇哇大叫，直奔顏文卿而去！
是時，顧非幾人都在院中南麵，師傅連亦在最裏頭，顏文卿王彧都與顧非站在一起，李蔚君在幾人之中武藝最強，自然護師傅師兄師弟心切站在最前頭。
那梁子師說話之間來回踱步，這會兒走到東首，可那紅皮莽漢原本站在入門處，這會兒飛身撲來卻是向著咳嗽不止的顏文卿出手。
顏文卿身感風寒，方才開始就一直忍不住輕聲咳嗽。這會兒忽然見著對方撲向自己，他麵無懼色，隻是看著莽夫樣貌可怕不知道練的什麼古怪功夫渾身發紅冒氣，不敢貿然出手，隻得稍退一步先避開鋒芒。可才退一步就聽得耳邊風聲起，不禁心驚不好，恐怕是暗器！
顏文卿一分神，那莽漢已經一拳飛至！
可惡！
千鈞一發之際，眾人卻齊齊覺著一陣地動山搖，隻覺虎嘯於林一陣罡風撲麵而來！
“什麼？！”
“出了什麼事？”
眾人回神過來，卻見著那紅皮莽夫踉蹌兩步停下來，麵色苦楚，而顏文卿左邊鐺鐺作響，七八梅花鏢應聲落地！梁子師那邊人群幾個士兵應聲倒地，梁子師身後一個小個子漢子也是被內力所傷，口吐鮮血。
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中腦中還有三分眩暈的幾人齊齊對視，才發現這罡風來曆，竟是在顧非身後的高大漢子。
“……”
楊南丞屏氣收招，冷冷看了看那邊的梁子師一眼，叫梁子師立刻起了一層冷汗。
背信棄義之徒如何教楊南丞不怒火中燒？而且這梁子師擺明了就是在等六扇門中的其他人都不在，才故意來挑事，這等無恥之事，怎麼教楊南丞冷眼旁觀？若隻是那莽漢出手來鬥，楊南丞倒是不覺顏文卿需要自己出手，可是對方竟然還暗中偷襲，實在卑鄙！楊南丞二話不說，一腳踏出全身內力迸發，一招全力的“震山河”叫這地麵也抖了一抖！偷施暗器之人也被他的內力所傷。
“你、你是什麼人？！”梁子師回過氣來開口喝問，心中卻是有些後怕，又退後了兩步。
“武當，”楊南丞雙眼一虛，可開口兩個字卻又叫他心中一番天人交戰，事到如今又怎麼能……
“武當？”那梁子師重複了一回。
楊南丞看著這卑鄙小人眼中竟然有不屑之色！
“武當，”楊南丞輕聲冷哼，“逆徒楊南丞。”
幾字出口，楊南丞見得對方瞠目結舌，卻覺心中無比暢快！仿佛千斤重擔就此放下，一身輕鬆愜意簡直放浪形骸！
武當逆徒楊南丞！
不過簡單幾字，卻叫楊南丞忍不住笑出聲來！
——宵行者能無為奸，而不能令狗無吠也！
師傅與顧非的話響在腦海之中！之前種種糾結難離難舍，如今卻因為一句“武當逆徒”變得如此清澈！師傅與顧非的話並非沒有聽得入耳入心，隻是心中仍然有一份陰鬱揮之不去糾纏不休！答應和說服自己，言之灼灼卻也難免在真正麵對之時，動搖不已！
並非放不下，隻是不知如何放下！
可是！
師傅和顧非說的對，何必想之不透！
我楊南丞是什麼人也好，是什麼人的兒子也罷，依然是那個楊南丞，依然是武當弟子！行走天下，仗義出拳，遊戲花間，恣意縱馬！人生苦短，有關愛自己的師長，有與自己同喜同悲的愛人，何不快意江湖？！縱然違背誓言，另投他師，隻要有師傅和顧非在身邊，何人能評我楊南丞的是非功過？！縱然一日也瘋魔天下，奈我何！！
“哈哈哈……”
忽然聽得楊南丞一陣大笑，顧非微微一驚，轉眼見著楊南丞眉眼盡舒雙目炯炯，如若兩人初識之始瀟灑豪邁，便也放下心中擔心，回了一個溫柔的笑來。
見著兩人情相悅意相通，倒是叫旁邊幾人看著生出幾分眼羨。
那梁子師卻是雙腳一跳，臉色也發灰：“你！你、你是楊南丞？！你、你……”
隻是不等梁子師的話說清搞明，本是悠然站在眾人之中的青灰衣袍劍客忽然一聲長嘯，青影飛奔而來！
楊南丞早有覺察將顧非護在自己身後，閃身避讓！不等對方再出手，楊南丞已拉著顧非翻身落在院中。將顧非輕輕推出戰陣後，楊南丞才進步負手而立，虛目以待。
顧非見著楊南丞一副容光煥發，傲氣滿滿的樣子，自然也絲毫沒有擔心的意思。
那青灰衣袍的劍客也不沾別人，跟著跳將出來，將楊南丞再打量了一番開口道：“你就是劍魔楊倚天的傳人？”這人長相其實還算英俊清秀，隻是一雙眼袋發黑，膚色蒼白發青便罷了，說起話來卻是陰陽怪氣，叫人難以入耳。
顧非眉頭一動，那邊的楊南丞倒是嘴角微揚：“又當如何？”
那梁子師聞言啊呀一聲叫，怕得又退幾步躲在人群之中。
青灰衣袍劍客竟然臉露笑意，連呼了三個好字：“好好好，讓我青屍見識見識你這劍魔傳人的倚天劍法！”說罷，長劍出鞘，隻見著他那劍身發青，恍惚之間似乎有一絲青煙纏繞劍身之上，實在頗為難見。
“青屍沈玉清？”連亦聽這劍客自報家門不禁輕聲開口。這青灰衣袍劍客看來年紀並不算大，若他真是他口中所說的“青屍”，莫非真的是多年前那個以屍體煉毒殺人的滇南殺人狂，青屍沈玉清？
“哼！”沈玉清顯然也聽到連亦說話，隻一聲冷哼，左手執劍打個劍花，輕身而起，在空中一擰身，橫空出劍！隻見一道青光閃過，直直逼向手無寸鐵的楊南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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