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66 更新時間：18-12-24 12:01
江若初與楊南丞在農舍中不歡而散後，悻悻然回到了揚州，後來又奔波各處。這一次獅王嶺興師問罪之事，也是幾日前才忽然被各家寨主齊齊上門相邀，待得他明白此行目的已經是騎虎難下。
看眾人大有要取楊南丞的性命的架勢，江若初自然又怒又心疼。心疼自不必說，在陳家後院，在農舍之中，他雖然被楊南丞氣得說了不少賭氣的話，可靜下心來難免埋怨自己言語過激，逼迫楊南丞太緊，心中依然對楊南丞愛慕難抑。可不管他與楊南丞之間有什麼誤會，或是唇槍舌戰甚至鬧得要兩分天涯，哪裏能容得旁人置喙？話雖如此，可他又想，陳家的事說到底就是那個妖孽所為，楊南丞不過是被逼出現在陳家，又被妖孽迷惑心智才為了舞妖險些和自己反目成仇。既然楊南丞沒有做過，這所謂興師問罪也不過是枉然，加之他江若初就是最重要的人證，親眼目睹凶手，哪裏有別人胡亂栽贓他男人的道理？
這一次，見到楊南丞之時江若初強作冷顏，可畢竟戀人重逢他心中也甚為歡喜。聽聞楊南丞在群雄麵前對自己表述情絲更叫他心猿意馬，在楊南丞心中，依然是他江若初才是第一位！隻要，隻要楊南丞說出舞妖的名字，他江若初就算背負隱瞞真凶之名也心甘情願！
“隻要……”江若初情絲撩動，此刻又站在楊南丞身邊，相思之情片刻便要溢出，臉上也有些飄然，“阿南……我們別為了一個妖孽……隻要當著諸位的麵，你說出真凶之名，自然皆大歡喜，你我也……”
江若初麵色微紅抬起眼，卻隻看到楊南丞一臉不可置信，江若初一頓，也是臉色大變，咬牙道：“你！你終究是放不下他！”
楊南丞卻隻是不敢相信地看著江若初，甚至退開了一步。
江若初頓感羞憤，捏了捏拳頭：“楊南丞你別欺人太甚，是你風流成性惹來禍端，怎生變作是我無理取鬧一般！你千般維護於他，叫我怎麼信你！”
周圍眾人議論紛紛，兩人細語雖然沒有聽聞，可兩人舉止卻叫眾人都有幾分猜疑，忽然趙無牙高聲道：“諸位！江少俠！爾等情事真假無關，這陳家之事，江少俠你身為江南眾少主，可是還要做個交代？！”眾人聞言也連忙附和。
江若初麵色滴血，哪裏能受得這樣的質問，看著楊南丞依然難以置信的模樣，更覺得自己顏麵喪盡，低眼一咬牙，強作鎮定道：“趙先生不要暗箭傷人！諸位當家，江某身為陳家少主，自然會為陳家之事盡心盡力大義滅親！隻是，”江若初用力瞪了楊南丞一眼，始終還是不願服軟下去，不想叫旁人為難楊南丞卻又一定要楊南丞說出舞妖的名字，“隻是此事因由並不簡單，江湖傳聞不足取信，或許還有其他真凶！”
趙無牙轉頭看看眾人，正要再開口，江若初卻穩了心神，揚聲道：“楊少俠為人江某親眼所見，江某相信背後一定有其他真凶！”
眾人小聲議論紛紛，不知誰人卻開口：“你是他相好的，自然說他好。”
“放肆！”江若初冷喝，心中卻也難免一虛，“我與他的私事與外人無關，此事若是他所為，我江若初第一個不放過他！何況，爾等終究不過聽信傳言，有什麼證據！”
此句一處，眾人倒是齊齊一頓。
江若初見狀，不禁心道，果然這興師問罪隻是無稽之談，但若是能叫楊南丞就此服軟一次，說出那妖孽之名，也不枉他一路所受心疼之罪。
如此想著，江若初轉眼看向楊南丞，希翼他能明曉自己的良苦用心。
就在這時候，卻聽得這蕭索冰冷的獅王嶺上，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我有證據！”
眾人循聲望去，幾人讓出位置，緩步從人群之後走出來一個人。
——昔時浮生落日驪歌共品鑒，今日風冽水寒扣劍空悲吟。
江若初看著那穿著武當道袍的年輕男子，細長眉目微微含恨，掩不住一股清絕出塵的風骨。
是誰？！
江若初美目一瞠，不由轉眼看向楊南丞。卻隻一眼，江若初隻看了楊南丞一眼，便已經知道，來人是誰。
餘天堯，那個叫楊南丞日夜牽掛，甚至比起擔心自己更讓楊南丞掛心的，楊南丞的師侄！
餘天堯卻沒有看楊南丞，隻向著同樣吃驚的劉昌雲微微行禮，才開口——他平日便是溫柔如水的男子，開口說話更是如歌如吟，楊南丞每每聽他彈琴清唱便心曠神怡——可是他接下來的一席話，卻叫原本牽腸掛肚，在此處見到餘天堯驚喜不已的楊南丞，宛若九霄雲端瞬刻墮落入無間地獄——
“劉師伯，諸位。晚輩武當餘天堯，我可以證明，師叔楊南丞就是所有事的幕後黑手。”
眾人齊齊驚訝地看向劉昌雲，劉昌雲也是眉頭一皺，身邊的楊靖眨眨眼，不禁小聲開口：“餘、餘師弟你不是和張師叔被九蓮魔宗捉……”
餘天堯不緊不慢點點頭，繼續道：“正是，晚輩與師伯張鬆溪被歹人所擒，與其他江湖之中失蹤的前輩一同被軟禁。那歹人對軟禁之人用盡猛藥，叫得我們一直昏昏沉沉不知天日。晚輩也是幾日前才僥幸逃脫，由這兩位丐幫前輩救得性命，也才有幸能夠到這獅王嶺見到各位！”
餘天堯說著，他身後兩位丐幫門人也向著眾人行禮。眾人見著那丐幫兩人其中一人還是七袋弟子不禁都信服地點了點頭。可聽完餘天堯的說辭眾人也十分驚訝驚喜，其中幾人急著要追問其他失蹤門人線索，一時喧鬧無比。
那趙無牙又忙揚聲道：“諸位！諸位！先聽餘少俠把話說完！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咱們一件一件說！餘少俠方才所言，可以證明陳家血案真凶，此事難道還與我江湖門人被九蓮魔宗綁架有關？”
餘天堯向著四方著急追問的眾人行了個四方禮，才開口道：“諸位請稍安勿躁，晚輩等人被囚禁之所晚輩還記得清楚，就在京城城外六十裏的驪山無路峰中。到這裏之前，已經由丐幫另外兩位前輩率眾前往營救！”
當下就有數人聽了這話急急告退下山救人去了。
餘下人等都等著餘天堯繼續說話。
餘天堯不急不慢繼續道：“諸位，諸位容晚輩說個明白。晚輩被囚之期，那歹人得意叫囂，在眾人麵前吐露了其奸險目的，其人在幕後策劃抓走江湖門人，造成我武林混亂，借機奪取我中原武林！而此人也正是暗中殺害陳家上下，迫使江南各門派互相猜忌爭鬥的幕後黑手！晚輩與諸位被囚前輩都是親耳所聞！”
“什麼！”
“那到底是誰？竟然有這樣的陰謀？！”
“那九蓮魔宗竟然如此險惡用心！”
眾人七嘴八舌一番又齊齊追問：“到底是什麼人！”
餘天堯半虛雙目，指向了楊南丞：
“就是他！”
“什麼？！”眾人驚訝不已，一時之間眾說紛紜，追問不止。
江若初聽餘天堯說到一半便已經怒火中燒，這男人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膽敢在他江若初麵前對他男人如此出言不遜含血噴人！！
“你憑什麼這樣說！你有什麼證據！！”江若初怒喝。
餘天堯看了江若初一眼，沒有半點畏懼之色，待得周圍人群也稍作安靜，才一字一頓道：
“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因為，他就是劍魔楊倚天的親生兒子！”
瞬間整個獅王嶺都安靜了片刻，然後炸開了鍋——
“劍魔楊倚天？！”
“什麼？！不可能！”
“怎麼會？！”
“劍魔楊倚天有後人？！”
“劉代盟主！此事可是真的？！”眾說紛紜之中不知誰人忽然高聲問了一句，眾人也齊齊看向劉昌雲。
劉昌雲一臉驚訝與尷尬看著眾人，早已在椅子上坐不穩，低眼想了想，正要開口，一直在劉昌雲身邊護衛的楊靖卻上前一步，不為人覺地在劉昌雲耳邊輕聲道：
“師傅，師傅與紅公子的交易是時候兌現了。”
“！！”
劉昌雲雙眼如銅鈴瞪著自己最為信任的大徒弟楊靖，一臉不可思議。
——想他劉昌雲名滿天下，卻被一個小小豎子摸清底細，劉昌雲怎麼可能甘心受縛？無奈幾次派人暗中追查卻一無所獲，劉昌雲不得不猜忌是否是武當門人之中有人背叛他劉昌雲。可是何曾想到，劉昌雲他門下五位弟子皆是從小由他帶大，即是師傅又是父親，劉昌雲雖然平日帶人刻薄嚴厲，對他五位親傳弟子卻是疼愛有加，甚至比自己親生兒子還要看重。他怎麼能夠想到，自己最為信任的大弟子，一直當做自己親生兒子的楊靖，從小到大貪吃憨厚的親傳徒弟，竟然就是背叛自己的人？！
“你……”
楊靖依然如同平日在師傅麵前憨憨笑著，卻感受不到半點笑意：“師傅，都在等你一句話呢。”
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難怪總是追蹤不到那個紅公子的半點消息，難怪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紅公子的眼裏！
而且劉昌雲也沒有想到，失蹤的餘天堯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平日裏，武當山上水人不知道他餘天堯與楊南丞形影不離，這個時候竟然是餘天堯出麵指證楊南丞為非作歹殺人放火？！而且，
劉昌雲不禁斜眼看了看楊南丞。
——二十年前，武當掌門張三豐與劍魔楊倚天大戰三天三夜，最終張三豐險勝，楊倚天敗走武當山，後來被人追殺至北方，命殞中原。
張三豐戰後，手中卻多了一個繈褓中的嬰孩，那個嬰孩就是後來的楊南丞。
當時張三豐勒令徒弟們不準觀戰，鏖戰之後隻傳喚了遠遠守候的大徒弟宋元山，以及違背師命偷偷躲在一旁的劉昌雲。劉昌雲與大師兄都反對師傅收留這個嬰孩，張三豐卻執意而為，並要兩人發下重誓，若然有天向人提起楊南丞的身份就自廢武功離開武當。
楊南丞一路長大，並且授命於張三豐之意一生不可習武當劍法。
師兄宋元山去世以後，唯有劉昌雲知道這個秘密。楊南丞尚在繈褓之際，劉昌雲還多少有些芥蒂，但是從小目睹楊南丞一路長大也二十載，他倒是於心而言並不在意此一節身份。若非師傅張三豐一直對楊南丞青眼有加，劉昌雲也不會時常為難於楊南丞，畢竟這個師弟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縱使有千般不是，他也是武當的人。
可劉昌雲卻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種下的苦果，卻最後是要他在群雄麵前，說這樣一句話。
“劉大俠德高望重俠骨柔腸，在下也絕對不會為難劉大俠，這一句隻是一句實話，一句大大的實話而已。”
——一句實話，劉昌雲曾想過無數的事無數的可能，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句實話，一句讓他也難以啟口的一句實話。
而且楊靖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件秘密的？自己連同妻子也不曾透露過半分，他這個大徒弟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何時知道的？！
“師傅？”
“劉代盟主？”
“劉掌門？”
劉昌雲怔怔看著背對著眾人，依舊憨憨笑著逼問自己的楊靖，頭上也沁出汗來。
此事事關重大，自己也曾向師傅立下重誓，若然違背必將被驅除武當！可若是不應，……
不，他堂堂劉昌雲怎麼能就此服輸！叫一個豎子小兒得逞！
劉昌雲眉頭一皺，可還沒開口，那楊靖又上前一步，輕聲道：“師傅，可要說話小心些，師娘和俊彥師弟可正在寧家做客，俊彥師弟可還巴望著娶詩鴦過門呢。”
“！”劉昌雲大凜，瞠目看著楊靖。
之前劉昌雲始終不知該如何與妻子提起拒絕這已經定下的親事，隻能借口他劉昌雲身為武林盟主，如今江湖大亂未平不適操辦婚事，一推再推，隻願能壓得一時算一時。縱然幾次三番叫兒子劉俊彥四處辦事遠離寧詩鴦，誰會料到一切又已經在楊靖，不，一切又已經在那個紅公子的意料之中！
“你！”劉昌雲咬牙切齒。
楊靖卻退了一步，揚聲道：“諸位，請安靜，諸位，請聽家師一言！”
劉昌雲雙眼發紅，看著眾人齊齊等著他，轉眼看了看那邊的楊南丞，楊南丞此刻一臉煞白，眼中隻有驚訝，也正皺眉看向自己這邊。
劉昌雲進退維穀，思前想後，終是狠狠一閉眼捏拳，點了點頭。
“啊！”眾人激憤不已，七嘴八舌的話卻再傳不進劉昌雲的耳中。
而另一邊的江若初卻絲毫不在意這些群雄做何想。他的腦中聽到餘天堯的話如同晴天霹靂。
劍魔楊倚天？阿南是楊倚天的兒子？是劍魔的兒子？是九蓮魔宗的後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真的！！
江若初腦中盡是他與楊南丞的過往，少時的相逢，茶館的偶遇，侯爺府的初識，沙漠中的千辛萬苦，映雪莊的甜言蜜語……他怎麼可能相信自己深愛的男人會是九蓮魔宗的後人？！是劍魔楊倚天的後人？！
不可能！！
江若初心中怒吼著，看著楊南丞仿佛失去魂魄般望著大放厥詞的餘天堯，竟然沒有半句反駁，江若初更是怒火妒火齊齊焚燒！
為什麼！為什麼不反駁他！因為他是餘天堯？因為他是你的師侄？！因為他是你的好師侄？！為什麼！為什麼不反駁他！為什麼允許他這樣侮辱你！！為什麼放任他含血噴人！！你是我江若初的男人，怎麼能將別人放在我江若初之上！！我不允許！不允許！！好容易才與舞妖那妖孽斷了情債，我不允許任何人在你心目中比我重要！不允許任何人在我麵前侮辱你！！
江若初看著二人四目相對的模樣，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猛然從身旁一位劍客腰間抽出長劍，直直刺向毫無防備的餘天堯！
豈能容你這樣的妖孽也來亂我心思！！
隻聽得噗嗤劍刃入肉之聲，江若初卻臉色慘白一聲驚呼。
“阿南——！！”
千鈞一發之際，楊南丞竟然飛身過來推開了餘天堯，江若初手中劍刃直直刺入了他的心口！
不！不！
江若初不知所措，驚嚇之中顫抖著雙手竟然又將劍刃抽離！
楊南丞隨著劍刃抽出顫抖著身子，臉上卻隻有苦笑，從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不不不……阿南……不……
不——！！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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