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66 更新時間：18-08-13 17:44
待得二人出了客棧往那衙門走，楊南丞才忍不住開口：
“顧兄，這案子……”
顧非看了看他，也不再隱瞞，將自己已知道的簡簡單單說了清楚明白，又繼續解釋道：
“楊大哥別多心，一來大哥當時睡著我不忍打擾，二來那嵐雪看來對大哥才是推心置腹，若大哥提前知道案情，按你的性子定然不會掖著藏著，我怕嵐雪說話投鼠忌器有所隱瞞。不過你放心，目前案情所向，嵐雪公子應當並未牽扯其中，隻是，如我方才所言，他忽然前來求助可是另有所圖才是目前的緊要之事。”
楊南丞聽著這話自然明白，見著顧非言語之間少了幾分客氣心中也忍不住歡心，而且這句句又何不是出於對自己的關懷？他楊南丞還有什麼好辯駁？
顧非見他不語，倒始終是怕他誤會，又腆臉開口道：“楊大哥可是怪我自作主張？隻是我這身份不便叫那盜神知曉，許多事情也才不多解釋。九老哥哥和司空鏡花誤會我二人關係就讓他們誤會也好，你我之間……”
“哎，不是不是……”楊南丞看著那對星眸，臉上不禁露了喜色，“你的心思自然是為我好，南丞才是心中有……”說到一半卻是心虛不敢繼續，聽著顧非後半句卻也又有些惆悵，低眼想了想才改口道，
“誠如九老前輩所說，怪得我不是大俠卻是學大俠四處風流，惹得這等麻煩，讓顧兄如此費心……”說到此處，楊南丞卻不禁想起莫日晞和江若初二人，眉頭不禁又深鎖，再說不下去。
顧非看他眉頭不展，料想他又憶著前塵舊事，輕輕搖搖頭，柔聲道：
“楊大哥的為人長相萬中無一，心軟意活，正氣凜然，自然讓人心生傾慕，趨之若鶩。這並非楊大哥之過。隻願大哥慧眼識珠，莫叫虛情假意的歹人傷了你的心才好。”說完這話，顧非卻覺得心中似有小物堵在心口，不禁微微皺了眉。
楊南丞那邊聽得這話卻是心中迤邐，一時看著顧非癡癡無話。
顧非轉頭看他有些呆呆，倒是轉而一笑，調皮輕言道：“楊大哥，可覺著嵐雪好？”
楊南丞本是滿心柔情，聽得這一句卻是一頓，臉色一變想要解釋，可顧非卻沒再理他，隻跨步走進衙門。
看顧非臉色要辦正事，楊南丞隻能作罷，可偏偏心裏這種騷動卻叫他無法忽視自己對麵前這個俊人兒產生的感情，可轉念又想到自己那理不清楚的情債累累，不得不絞眉歎氣。
既然進了衙門，顧非也直接表明了自己六扇門捕快的身份，衙門的人自然不敢有所隱瞞，一一答話，二人也是順利地知道了案情的詳細。
果然和顧非猜得不錯，這隻是個簡單的情殺案。
昨夜，那許邵聽聞嵐雪被夏文月帶回了自己宅子，想到自己這些日子噓寒問暖卻為他人做了嫁衣，想到嵐雪最終選擇獻身夏文月，許邵更是自然妒火中燒，怒向膽邊生，一時衝動就起了殺人之心。原本許邵殺人之時見著嵐雪與夏文月同榻而眠也想要殺之後快，終於隻是於心不忍，才讓嵐雪逃出了宅子。許紹殺人之後暴屍街頭，等到衙門差人來問，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私事連累門派的人，倒是不曾申辯立刻俯首認罪，便被衙差帶回收入牢中等候發落。
顧非聽完了罪人的證詞，又問了那仵作。夏文月雖然半夜被許邵擄走，可是真正死亡時間卻是在寅時過後，根據許邵的證詞也確實是在他折磨了夏文月一番以後才將其殺害。
看來嵐雪所言不假，他子夜逃跑之時正是許邵擄人之時，這嵐雪幸得逃脫並沒有牽扯在殺人案件之中，因為逃命之中慌亂之極，那逃跑路線也正好經過杏花酒莊才與楊南丞等人遇見，果然也隻是巧合。
問話至此，顧非也算稍作安心。
二人回到客棧將這些事一一說給九疆和司空鏡花聽了，才又與嵐雪說話。——期間自然對於顧非的六扇門身份隻字未提，向著嵐雪解釋的時候也隻說是楊南丞去詢問來的前因後果種種。
看嵐雪聽到夏文月已死，許邵擇日問斬，心也戚戚然，簌簌落淚，可片刻卻又抬頭見著擔心的楊南丞，眼神流轉舉棋不定，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恩公，……”
“嵐雪公子，”顧非輕聲打斷了他，“這命案雖然好在不曾牽扯公子，可是畢竟你也是關係人等，衙門怕是之後也要詢問於你，到時候公子據實回話就可。隻是……”
“顧公子？”嵐雪看向這位溫柔清秀的人。
顧非看看嵐雪，更放輕了聲音：“嵐雪公子可是有戲班子以外的去處？”
“……”
“顧某隻是多心一想，”顧非道，“那夏文月夏公子雖然是被許邵所殺，但是兩家都知道他二人因貪慕嵐雪公子而爭風吃醋。如今兩家都互有折損，顧某擔心難免有人遷怒公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嵐雪公子若是有其他去處，不如先去避避風頭的好。”
顧非所言並非空穴來風，這兩個門派的門人也早就在打探這嵐雪的去處，也因此，顧非也並沒有要衙門的人立刻派人來向嵐雪問案。
嵐雪聞言卻是驚恐，也明白顧非的擔憂，看那臉色更是發青。
“公子可有其他去處？”
嵐雪抬眼看了看楊南丞，眼神遊離開，輕輕開口：“恩公，嵐雪今日無家可歸，來日無依無靠，恩公可願收留嵐雪？嵐雪願做牛做馬隨侍左右……”
楊南丞聞言倒是一頓，臉色尷尬，九疆和司空鏡花本來坐得遠，聽到這句也都是眉頭一皺。
顧非卻是臉色不變，繼續道：“嵐雪公子忽逢變故我見猶憐，楊大哥宅心仁厚自然也對公子關愛有加。可楊大哥也是江湖俗事纏身，公子跟隨在側苦處不必提，那夏許二家得知自己家師兄屍骨未寒牢獄在即，嵐雪公子卻又隨他人奔走，公子的清名怕是怎麼也說不清楚，公子怕是再也無安心之日。唯今之計，最好是有一安穩去處公子先行去安生，好叫這兩家的人怒氣漸漸散去，不再尋公子麻煩。”
嵐雪聽完卻是臉色一變，抬頭看楊南丞並不言語隻是看顧非的臉色，心中也明白這期間的關係，心中雖然多少不悅——原本聽聞楊南丞是武當的人，自然若是攀得大樹遠比的在這小小戲班子裏來得痛快——可他見楊南丞唯顧非之命是從，顧非所言也頭頭是道，嵐雪隻能點了點頭：“嵐雪還有一位姐姐在上，家姐處是可以去暫住的。”
楊南丞聞言也算是放心：“那就好，楊某一介武夫也不懂得照顧人，嵐雪公子有別的去處，楊某與顧兄也做安心。若是以後有什麼楊某可幫忙之處，嵐雪公子也不必客氣。”
聽了這話，嵐雪倒是心花怒放，看向楊南丞的眼神又多了一分顏色。
顧非看似也不在意，起身要了結此事：“如此這番……”他轉頭看向楊南丞卻見著他看著嵐雪左思右想的模樣，似有為難。
“……”顧非揣測著楊南丞的心思卻沒有什麼頭緒，低眼想了想才開口，“大哥可是有話說？”
楊南丞一頓，尷尬笑了笑。嵐雪看他臉色也不顧忌：“恩公不必有什麼忌諱，嵐雪一定言聽計從，什麼事都可以答應你！”
楊南丞看嵐雪眼神流轉知道期間又起誤會，趕緊擺擺手。可他心中始終介意，終於還是開了口：“這，嵐雪公子心口的紋身，可容楊某再看一看？”
嵐雪聞言臉上一紅，顧非也是臉色一變。
那邊喝茶看戲的九疆司空二人也是聞言噴了一口茶。
楊南丞看他幾人臉色自然早已料到，輕輕歎了口氣，先看向了顧非：“別多心，我隻是覺得那紋身有些眼熟，怕是……”下半句卻沒再說。
聽到一句多心，顧非倒是心中砰然，下一刻又因自己一瞬間對楊南丞的懷疑倒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房中皆是男子，可當著外人的麵赤裸身子還是讓人不好意思，嵐雪扭捏了片刻，倒也微微羞澀地褪去了衣裳露了心口的紋身。
嵐雪身子細幼，膚色淺淡，這會兒雪白肌膚之上因為前日歡愛還留下了些情愛痕跡，叫人不禁有些麵燥，再看他身子左麵腰側到心口上有果然一條黑色盤龍紋身，這紋身也是別致，深淺不一栩栩如生躍然紙上，那龍頭向著心口張開，正好含住那茱萸，叫人不得不遐思。
顧非見著心中不禁有些蕩漾，九疆和司空二人也是臉上一熱，嵐雪被他四個人一齊看了更是羞得滿臉發燙，怯怯轉向楊南丞：“恩公……”這一聲叫得讓人一身酥軟。
可楊南丞這邊卻是眉頭緊鎖，瞪著那紋身半晌不說話。
“楊大哥？”
顧非看楊南丞神色不一般，知道他心中有他想本不便打斷他心思，可見著楊南丞一直抓著嵐雪的衣裳盯著人家的心口茱萸，心中竟是大為不悅，不禁用力瞪了他一眼。
楊南丞被顧非一叫才醒神，看顧非臉色微微怫然，再看嵐雪被自己抓了衣裳盯著胸口已經滿臉潮紅雙眼濕潤，趕緊將對方衣裳拉好了，輕咳嗽幾聲尷尬道：“楊、楊南丞失禮了失禮失禮！”連說了三句失禮，又退開幾步來一拱手。
顧非看著他這尷尬模樣不免又覺得好笑，偷偷笑了一回，才正了顏色：“楊大哥可是想到什麼？這紋身怎麼了？”
楊南丞抬眼看著嵐雪依然羞澀偷偷望著自己，多咳嗽了兩聲，才低頭答話：“這，確實是有點在意，這紋身，之前無意間了就覺得有些眼熟，說是眼熟……”
顧非回憶著，那天晚上楊南丞盯著隻著絲衣昏迷不醒的嵐雪，卻原來是看見了別人的紋身麼？當時自己還以為……思及此，顧非不禁又自己偷偷笑了自己一回。
楊南丞那邊也不再藏藏掖掖，從懷裏取了一個盒子，打開盒子來，裏麵是一塊溫潤玉石——之前在黃文宣那邊借來的東西，一直也是當做線索放在身邊——展到嵐雪麵前：
“嵐雪公子可見過這個？”
嵐雪合好衣裳遞眼過來看了看，隻是塊平常的玉球並無特別之處，搖搖頭。其餘幾人也是不明所以然地看著楊南丞。
楊南丞點點頭，起身將窗戶窗簾拉上，這才走回來將玉石上的機關點開。幾人頓時驚訝地看著那玉石機關緩緩打開，一塊圓潤玉石竟然變作一朵玉蓮花，在楊南丞提示下才又見到房頂上出現了栩栩如生的飛龍影子。眾人不禁小聲驚呼這鬼斧神工精妙絕倫！
顧非見了頭頂龍影也才明白，原來這機關後出現的飛龍影子與嵐雪心口的紋身如出一轍！
顧非驚訝地看著楊南丞，楊南丞卻是皺眉看向嵐雪：
“嵐雪公子可見過這個？”
嵐雪目瞪口呆看著那精妙機關和宛若騰飛的龍影，眼中卻不禁露了貪婪之色。怕是頓覺失禮，趕緊收斂了臉色，搖搖頭答話：“不曾見過，都不曾見過。這，我心口的紋身是亡母自小紋在身上的，嵐雪和家姐身上都有。至於這紋身有什麼說法來曆，亡母倒不曾提過。”
楊南丞聞言有些失望，卻也隻能點點頭。
“不瞞恩公，嵐雪本名李龍心，這名的來曆，因為這紋身正好口含……”說到這裏，嵐雪倒是有些羞澀。
“原來如此。”
“是，這紋身自小就在身上。加入戲班的時候，我取了這‘嵐雪’的名。因為‘嵐雪’是當年赫赫有名的舞姬，龍心素幼慕名不已所以才以此名博彩，龍心鬥膽想要有一天也如嵐雪一般叱吒大江南北！”仿佛忽然道出這狂妄心思，嵐雪微微垂了垂眼，隱去了那分野心。
楊南丞並不在意此節，聽完隻點點頭，隨口問了一句：“不知李公子令尊是何人？”
嵐雪卻是淡笑搖頭：“亡母與家姐撫養嵐雪長大，不曾見過父親，亡母和家姐也從不提及。”
聽得這話，楊南丞不禁想起江若初，他母親嵐雪早早香消玉殞本已讓人惋惜，不料這個“嵐雪”也是個可憐之人，心中頓生憐憫：“可憐李公子母親和姐姐辛苦，方才李公子說了那別的去處，就是姐姐的住處麼？”
嵐雪點了點頭：“嗯，正是，雖然也不是什麼正經去處，隻是家姐經營的花樓。不過，想必恩公也曾聽過。”
“哦？”
“家姐就是晚晴樓的樓主，李晚晴，亡母閨字小婉。”
“！！”
楊南丞倒是萬沒有想到，麵前的人竟然是李晚晴的弟弟？這麼一說，那夜初次見到素麵的李龍心感覺幾分眼熟，卻原來因為他是李晚晴的弟弟麼？不過想想自己雖然認識李晚晴多年，倒是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世，也並不奇怪。想及此不禁又多看了李龍心幾眼。
李龍心見他臉色笑了笑：“恩公果然認識家姐。唉，不想我當初不聽家姐奉勸隻身流落江湖，最後要回到姐姐身邊，怕是要叫姐姐笑話。”
楊南丞聞言卻是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喃喃道：“到底是家人。”說到這裏卻不得不思念著武當的眾位師兄和師傅，他不禁又甩甩頭丟開這些心思。
“卻不知道，恩公問這，這紋身和這寶貝可是有什麼用？”
楊南丞一頓，笑了笑：“無事，隻是見著眼熟，多言一問。還以為李公子知道這玉石的來曆，看來是楊某多心了。”
顧非在一旁看著聽著卻沒有插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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