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7 更新時間：17-11-15 20:07
很久以前，黎卿不過剛剛飛升神域，還是一個小小神侍之時，曾問過一個十分無知的問題。
魔域，是極為玄陰之地，終日沒有陽光嗎？
他還記得那女子笑的彎了腰，花枝亂顫，隨即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那時，即便在人間曆盡世事，可在那女子的笑容中，還是紅了臉，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瑤光姐姐……”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映照在黎卿臉上，微微皺緊了眉心，迎著光睜開雙眼，一滴濕痕快速滑過眼角，沾濕了玉枕。
點點靈氣如微塵在陽光中跳躍著，同那時一模一樣的場景，他絕望著從睡夢中醒來，淚痕濡濕了被角，如姐如母的溫柔睡臉就那樣映入眼簾，成為了他全部的希望。
可如今……
他再也不會痛苦到哭濕了被角，也再不會有個那般溫和的女子，溫暖他的歲月。
他閉了閉眼，黑暗中，她的笑臉又一次浮現在眼前，卻又很快被無情地打碎，零落成塵，再也找不回當初的一點痕跡。
自此之後，再無人關心他的寒冬初雪、春日微涼，那張溫暖的笑臉，自此成為一個禁忌，誰也不敢提起。
她就仿佛從不曾出現過在他的生活中，千百年來唯一感受過的親情關懷，就此失去。
曾經，他以為最痛苦的，莫過於從未得到，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擁有，可如今看來……
嗬，求不得，從來求不得，終究求不得。
黎卿沉浸在難以忘懷的舊事中，久久不肯從夢中醒來，直到感覺身邊一暖，一道如蘭似麝的冷香縈繞在鼻尖：“夢中太過無趣，不若同本尊享一場人間歡樂，可好。”
身邊的體溫很暖，香氣很迷人，耳旁的聲音如弦撥箏鳴般極為悅耳，可黎卿卻偏是從那道仿若七弦琴般的聲音中，聽出了一分陰冷。
長恨夢醒，他倏然起身，同時‘呯’地一聲似是撞上了什麼，口鼻一陣疼痛，他不由捂著臉又倒回床上，眼前霧蒙蒙地溢滿了生理性淚水，隱約看見一個散發著濃濃黑氣，同樣捂著口鼻的身影。
“王……王上？！”
黎卿驚呼出聲，原本狹長上挑的鳳眼因為太過驚訝，一時瞪的滾圓，倒是平添了幾分稚氣，滿滿無辜少年的模樣。
墨衍之卻不會被那份稚氣所動，狹長詭魅的眉眼中閃動著陰霾凶狠的光，陰鷙地盯著他，露出一個惡狠狠地笑：“本尊的阿卿，是想體驗一下，如何被本尊弄死麼？”
弄……弄死？！還不至於吧？
黎卿舔了舔唇角的血，感受著唇間那份迷人的香氣，眸光微閃，對墨衍之露出一個討仿若春花的笑容，在對方幽冷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幽然森冷的目光霎時被一片驚愕取代，隨即反應過來，墨衍之微微挑眉，一把摟過黎卿，加深了這個吻。
靡麗又充滿血腥氣的一吻，打破了夢中縈繞的悲傷，黎卿喘息著，臉頰透著一抹紅暈，悄然瞥向一臉彌足的墨衍之，無聲淺笑。
這便算是……酬謝吧！
墨衍之如何敏慧，怎會想不到黎卿之意，卻並不惱怒，反倒朝黎卿溫柔一笑，那副模樣……當真是詭異之極！
黎卿一陣惡寒，卻聰明的不曾多言，隻下意識地端起架子來，對墨衍之回以微笑，清風撫月般的優雅。
墨衍之挑了挑眉，邪氣地舔了舔唇，睨著他仿若優雅貴公子般的笑容，似笑非笑：“味道不錯。”
黎卿笑容一頓，微微側過頭看向墨衍之，眼底掠過一道戲謔的光，唇間笑意漸漸擴大：“王上的味道……也很美味。”
一種詭譎而曖昧的氣氛在殿內蔓延，墨衍之眼底的笑意愈發濃厚，他的阿卿，當真是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啊！
正當此時，殿外一陣喧嘩聲響起，墨衍之挑了挑眉，轉眸看向黎卿，卻發現他此時眉間已一片冷然。
徑自理好衣衫，他垂眸拍了拍衣擺，起身打開殿門走了出去，墨衍之眸底掠過一絲興味，起身跟上，看戲的姿態擺的十足。
無極殿下是九十九級台階，黎卿一襲白衣站於台上，斂下眼瞼，淡淡望著殿下魔將不斷驅趕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正是昨日跪於黎卿腳下，口喊師父，哭泣不斷之人，她此時褪去薄紗，換上一襲素白絹衣，微風悠悠撩著長發，眸中帶著點點淒婉，卻腰身挺直地跪在地上。
“此乃王上寢殿，豈是爾等汙濁之人想來便來、說跪便跪的！快走快走，莫要汙了這塊地！”
那魔將望著女子的眼神充滿不屑，仿佛看著什麼極為汙穢之物，手中長槍不斷擊打在女子身上，可那女子卻半分不動地跪著。
忽然，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她緩緩抬頭，卻不是看向魔將，而是遙遙向上望去，當視線觸及那一襲白色身影時，眸中霎時溢滿了淚水，卻一滴也不曾落下，反而忽然額頭觸地狠狠一磕，沉悶的聲音響徹整個無極殿。
“孽徒黛瑛，向師父請罪！”
說罷，她抬頭向上望去一眼，隨即又狠狠磕下：“孽徒黛瑛，向師父請罪！”
“孽徒黛瑛，向師父請罪！”
“孽徒黛瑛，向師父請罪！”
“孽徒黛瑛，向師父請罪！”
每說一句，便是一聲額頭觸地的悶響，不過片刻，黛瑛的額上已布滿鮮血，連著膝下青磚，殷紅一片。
那魔將微微一愣，隨即轉身向上望去，待看清那九十九級台階之上站著的兩道人影，膝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向墨衍之與黎卿行叩頭大禮。
黎卿淡淡眺望著，眉目清淡，墨衍之卻在旁邊看的分明，黎卿的袖口處，早已被皺皺巴巴地揉成一團。
墨衍之微微側眸向下乜了一眼，眼神莫測，忽而一笑，拉起黎卿的手，拾階而下。
黎卿有一瞬間的怔楞，隨即抿了抿唇，隨著墨衍之的腳步邁步走下，眼神複雜地望著他的背影，恍惚覺得，曾幾何時，他也如現今這般，凝望著這個背影。
待行至黛瑛身邊時，黎卿腳步一頓，墨衍之也隨即停下腳步，拉著黎卿的手不著痕跡地一鬆，負手而立。
黎卿卻並未注意到墨衍之的動作，垂眸看著仍舊叩頭不止的黛瑛，眉間蹙起，恍惚著想起夢中那個笑容溫暖的女子，心底微微鈍痛。
因血脈之故，黛瑛與瑤光相貌有著三分相似，如今望著目光淒婉的黛瑛，仿佛瑤光姐姐重新站立在他身前，揚眉淺笑，讓他如何不痛！
低低歎息一聲，他將視線轉移，也不看黛瑛眼底的黯然，喊了那魔將一聲：“她願跪願叩都隨她，若昏了過去，便將她扔出魔域，你可明白？”
那魔將一愣，猶豫著不敢應聲，卻忽然感到墨衍之站著的方向射來一道極為陰冷的視線，冷汗霎時布滿脊背，僵硬著嗓音應了一聲，待墨衍之與黎卿離去，才顫抖著站了起來。
黎卿心情極為糟糕，也沒心情注意墨衍之帶著他七拐八繞地去了哪裏，直到周圍一暗，複又一亮，這才回過神來，待視線觸及周圍擺放的物什，眸底滑過一道愕然的光。
“王……王上，這是……？”
墨衍之側眸睨了黎卿一眼，沒好氣地搖搖頭：“昨日賽前不是還膽大包天地朝本尊要彩頭，怎的睡了一夜便忘了！”
話落，他又頓了頓，看著黎卿的眸色掠過一道極為隱晦的光，在黎卿發現前又快速隱去，幽幽歎息一聲，淡淡道：“此乃本尊私庫，喜歡什麼，挑一件拿上。”
聞言，黎卿眸中一亮，眼底閃過喜色，驚喜道：“王上所言，可算數？當真隨我挑？”
墨衍之幽幽瞥他一眼，黎卿隨即以袖掩唇，一副說錯話的模樣，讓墨衍之無奈地搖搖頭，隻朝他隨意地一揮袖，便兀自離開。
黎卿轉了轉眸，上挑的眼尾使他眉目間添上了三分狡黠，隨意地在四周轉了轉，隻覺得每一件物品都分數精品。
精致的玉器擺件、古玩字畫自是不必提，在這私庫中份數下乘，真正精巧難得的，隻有那一件件法器、仙器！
哪個少年不愛兵器，這麼久了，黎卿從不曾在何處，見過如此之多的精巧法器，自是每一件都深覺愛不釋手。
黎卿一件件看去，眸底皆是驚歎之色，倒是把墨衍之挑選禮物之言忘了個一幹二淨，兀自參觀起來。
正當他看的樂不思蜀時，忽然感到陣陣寒氣襲來，那森冷之意讓他一時措手不及，來不及撐起護體結界，使得衣擺處微微凝冰。
眉峰微蹙，他尋著那幽幽寒氣過去，倏然發現私庫角落的牆壁上凝著一絲冰霜之氣，散發著冷意。
黎卿一看便知眼前不過一層幻術罷了，牆壁上必然是掛著什麼東西，而能令他一時不察，大意中招的物什……
眸中閃過一道亮光，他緩緩伸出手，向牆壁探去……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墨衍之不耐煩之際，黎卿手持一通體冰藍的長劍而出，墨衍之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道：“冰淩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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