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10 更新時間:17-10-22 15:52
在思過崖小住的這兩日猶如在做夢般一點也不真實,我時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東方不敗?任盈盈?還是董方伯?更讓我看不清楚的是令狐衝。
他對自己的心意,這些天來,不,應該是自從恒山上知道他一直都沒當我是任盈盈開始,就已經明白了。黑木崖上的每一日,他對我的好,他看我的目光以及說的那些話,如今細細想來,都是他不能言明的情意。
——你可曾愛過我?
此刻再想起自己那日的疑問,不由覺得可笑起來。
盡管他始終沒說出來,答案卻再明顯不過。
突然就幸福起來。或許一直與他這樣在思過崖上隱居避世也是不錯的生活,哪怕隻是賞花喝酒走劍招,甚至什麼都不做隻是坐在亭子裏望著崖下發呆,這樣也就夠了。
可是,真的可以這樣嗎?
頂著盈盈的身子自欺欺人,他眼中的倒影自己不敢多瞧幾分,沐浴時水中的模樣也盡量不去看,甚至對他每晚都隻從身後抱著我不敢多有動作的行為做默允,東方不敗,你真打算一直這樣陪他假裝一切都好嗎?
於是又想起了許多事。
黑木崖上,他突然闖入紗帳內,赤裸的身子一覽無遺。他從身後緊緊抱著我,一揮手滅了所有燈。
思過崖上,唯有捂住了盈盈的耳朵,他才能說出自己此生最掛念誰。
甚至我主動吻上去,他也不能承受。
因為這是盈盈的身子,就算自己看不到,可他每時每分眼中看到的都是任盈盈。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種折磨,肉體的,心靈的,雙重折磨。
令狐衝,既然難以承受,又為何不放了我?
每次看他暗自掙紮,我的心中都會閃過這樣的疑問。
——你可會離開我?
腦中又響起離開黑木崖時,他不確定的聲音。
自平一指出現後,他怕是已經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了。離開黑木崖重新踏入江湖,他知道真相便終有一日會在我們眼前徹底攤開。
他或許還沒作好將一切都說出來的準備,也或許是想著能拖一日便算一日。於是在綠竹巷之前,他選擇先來思過崖。
用往日的回憶加如今的美好日夜澆灌,他想留下我,他渴望留下我。
可是令狐衝,我更想知道真相。
當我突兀地直接說出這句話時,令狐衝久久地盯著我,一句話都沒說。
看著他的樣子,猛然想到,自己又任性地提出了不容反駁的要求。
我果然是這天底下最自負的人……
•
自我蘇醒這半年以來,令狐衝從未對我說過‘不’。哪怕他並不願意,也還是陪我到了綠竹巷口。
窄窄的巷子,一絲人煙都沒有,與繁華的洛陽城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致。清晨時落了雨,沾濕了灰牆青石板,如重墨打在這灰蒙蒙的色彩上,顯得越發清冷起來。
盡頭處已可看見蒼翠的竹林,風過時颯颯作響,時不時會有幾片柳長的竹葉裹著清晨的雨珠飄落下來,貼在墨一般的石板上,給這蕭索的巷子添一筆活色。
“這便是綠竹巷了。”立在林中竹舍前,看著這處別致的院落,哪怕自己從未來過,竟也會有種熟悉感。輕聲歎了歎,我忍不住說:“原來盈盈的身子還記得這裏。”
一句話落,身後的令狐衝突然就不動了。僵硬地杵在柵欄外,他一臉複雜地盯著自己。
我看不懂他的情緒,也並不想懂。徑直越過前院,我駕輕就熟地進了舍內。
牆上掛了幅墨竹,筆勢縱橫,墨跡淋漓;畫前一方竹桌,桌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恍惚間,隻覺得那裏應該曾擺了一具瑤琴,一管洞簫。
忍不住上前撫了撫桌角,入手已有很厚的灰塵,怕是兩三年不曾有誰來過了。
餘光瞟到令狐衝終於進門,忍不住抬頭看他,我隨口問道:“這裏的琴和蕭呢?”
靜靜望著我,令狐衝好半晌後才答,“都與她在一起。”
愣了愣,想問‘那她呢’,默了一陣,終是沒有問出來。
“你可知,她當初也像你此刻這般。”
尚未明白他此話何意,隻覺得後院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我。轉身透過掀開的竹窗看了過去,蒼翠的綠竹緊密相連,灰綠色的竹葉擋住了我的視線。
“那裏有什麼?”我忍不住問,卻無人應答。
既然不說,便隻好自己去看看了。提步想走,路過門口時,令狐衝一把拉住了我。抬頭看他,卻見他隻是皺著眉,並不看我。
幾秒之後,他鬆了手。背對著我,他沒有跟上來。
繞過竹舍向後走了一陣子,穿過了後院,青石鋪墊的小路仍然向後延伸著,於是並不停下。
直到林中腹地,一座精致的墳墓印入眼簾,心猛地跳了幾下。
立在墓前,饒是心中早有猜想,可真的親眼瞧見了,這種衝擊感依舊強烈得讓我踉蹌了兩步。
“愛妻……盈盈……”
這是盈盈的衣冠塚。
‘沙沙’的風吹落了一地灰綠,壓在枯黃的腐葉上,仿佛拚命想要蓋住某些爛臭的,又蠢蠢欲動的東西,卻又怎麼都蓋不掉那些黑褐色。從灰綠的夾縫中滋生出來,一種不屬於我的身體的疼痛蔓延開來。
無心的痛楚。
仿佛那墓中躺著的才是原本屬於我的東西,卻不知何時亂了,錯了,拆散了。
揪著胸前的衣衫,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窸窣的聲響掩蓋在風與枝葉聲之中,難以辨聞,於是平一指究竟是何時來的,我並不知道。
立在墓前,他熟練地替她拂塵,清撿落葉,“聖姑長眠於此已有兩年,故,初見你時,便知曉你並不是她。”
一開口,便是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最初的鄭愕很快就過去了,畢竟是已經猜到的答案,如今隻是被證實了而已。
麵上終於不再有絲毫脆弱,牢牢注視著平一指,我不容他有絲毫隱瞞,“知道些什麼,全部說與我聽。”
聞言,平一指卻緩緩搖了搖頭。
微慍,於是皺眉甩袖,“莫要我再說第二遍。”
靜靜望著我,平一指卻忽然笑了起來,“盡管現在什麼都變了,你卻還是我熟悉的那個教主。”頓了頓,又補充道:“唯一的好處是,你如今殺不了我。”說著,笑容忍不住越來越大。
心中有怒,卻內力全失奈他不何,況且此刻我想要的隻有真相,沒工夫與他生氣。定定望著他,待他笑容漸消,才冷聲道:“說。”
又看了我一陣,平一指才輕輕歎了一口氣,“你若想知道,為何不去問他?”見我不答,他又說:“這一切始末,沒人比他更清楚。”
和方證大師一樣,平一指也不願向我透露更多。
“他們不是不願意告訴你,”身後,令狐衝緩緩走了過來,直到與我並肩立在墓前,才終於停下步子,“本就不清楚的事情,又如何轉述給另外一個人。”
“確實。”點點頭,平一指看著令狐衝說:“這世上怕是隻有你一人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聖姑又如何會死。”
見他二人又陷入沉默,我忍不住向平一指問道:“有一事你先回答我。”
“何事?”
“她的身子尚且活著,你如何確定盈盈已死?”
怔了怔,平一指扯了扯唇,“是呐,明明還活著……”
不悅皺眉,“回答我。”
“教主,你可知道這墓裏放著什麼?”指了指一旁的衣冠塚,平一指問。
廢話,我怎麼可能知道。橫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笑了笑,平一指說:“這墓裏除了令狐公子放進去的瑤琴與洞簫之外,還有另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聖姑的心髒。”
心髒?!
對上我愕然的視線,平一指點頭道:“當日換心之後,我就將聖姑的心髒冰封起來了。可不知為何,這顆心髒在厚冰之中依舊鮮活跳動。怕出了差錯會害了聖姑,我不敢亂動,便隻能一直這樣凍著它,不讓它被外界腐壞。隻可惜,我的小心翼翼依舊無法阻止它一日一日衰弱下去,直到最後,整顆心髒就這樣枯萎了。”視線黯淡下來,平一指的嗓音中滿含自責,“直到如今我也依然分辨不清,究竟是因為聖姑死了心髒才會枯萎,還是因為心髒枯萎了,聖姑才會死。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哪怕這具身子確實還活著,聖姑卻是真的不在了……”
哽咽中,平一指抬頭看著令狐衝,他的雙眼有些濕潤,“這麼多年,令狐公子可還怨我沒有護好聖姑的心髒?”
看了看他,令狐衝搖頭道:“盈盈的死不是你錯的,我自然不可能怪你。”暗暗咬牙,他沉聲說道:“錯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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