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45 更新時間:17-07-22 08:33
他,循循善誘的言語,說得那麼入情入理;我,不是不能會意,而是覺得不得釋懷。
從他的話中,我讀出令人不那麼開心的言外之意。他是在委婉地告訴我:人與人之間,看似互相依存,緊密依賴;不管關係多麼親密,也躲不開各自為主,各懷心事的事實。誰也做不到和誰真正的坦誠相待,休戚與共。誰也不會真的為了誰,不計利害得失,對嗎?
我們,從不同的地方出發,懷著不同的憧憬,做著不同的打算;在某一個點上,宿命似地產生交集。彼此再是驚心動魄的相遇相知,再有更深層次的情感羈絆;人之天性,決定了我們終將離棄對方,各走各路,各過各活。
生命的本質,是孤獨的。朝生,必然暮死;似一隻飛不過滄海的蝶。
“我明白……你,是大醫生……也會有做不到的事,幫不了的人。”我,心中帶著幾分失落地,喃喃有感而發。心底,是鋪天蓋地的落寞——我們,隻是朋友,也許連朋友都不是;我不過是他的病人而已呀。你既然不是我的“救世主”,能為我做的,也隻能到此為止了吧。
“可我,……。”他,說著,手掌落在我的肩膀:隔著單薄的衣料,傳遞過來暖暖的體溫:“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小若,在我的眼中,你是特別的。”
我,心中一動:第一次,揚起臉,正正式式地,周周詳詳地審視起這個,我見過無數次,也講過無數次心裏話的男人。
他的笑容平和大方,雙眼射出仿似寶石一樣閃爍又奪目的光芒。坦蕩磊落,又專注得一絲不苟的神情,讓人無法質疑。
我,是他眼中,特別的?
不會是病情特別嚴重的那一拔吧?抑或是妄想症加劇的那一類?!那一刻,我好似有了令自己也不免驚詫的錯覺:鄭青宇,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他,在隱晦地向我表達愛意呢。
他是,風姿卓然的“大眾情人”,會唯獨對我這個病人,情有獨鍾嗎?
心頭,才冒起綺麗的念頭,就被自己幹脆地否決掉了。我病得再厲害,也不至於別人給你一個微笑,便當作愛情來回味啊,未免自作多情得離譜了些。
依照以往的流程,鄭醫生把我帶進了隱私診療的裏間,留下采揚在外麵的客廳等候。
裏間的房間,麵積亦有四十多平米。淡黃的印花壁紙,簡潔的家具陳設,彰顯出主人疏朗豁達的性情。最妙的是,屋子正中間有一張淺灰色的沙發躺椅,每次來到這裏,總是舒舒服服地在上麵窩上半天。然後,喁喁私語地和鄭醫生,說著我那些沒有重點的閑話。
今天在我躺下去之前,收到了他送的意外之禮:一束盛放的,純白的玫瑰花。
溫馨的空間裏,流淌著悠揚的舒伯特小夜曲,幽香繚繞,心境怡然。我,仰躺在沙發裏,腦子裏昏昏然然,眼皮倒是越來越粘,越來越沉……樂不思蜀地總想睡上一會兒。
耳根子底下,鄭青宇慵懶,磁性的聲線,不緊不慢地問著我雞毛蒜皮的日常瑣事。我一邊傾耳聆聽,一邊嗯嗯呀呀的答應著;時不時地把自己最直觀的想法,一點兒不過濾地說給他。
一個問,一個答;他問得小心翼翼,我回答得稀裏糊塗。我一再叮囑自己,不要睡著,要做個有禮貌,有素質的人;不能在他跟前失禮。最後,還是沒能抵抗得住瞌睡侵擾,毫無防備地睡了過去。
臨跌入夢境的一瞬間:仿佛聽到有人在耳邊低聲細語:“好夢,我特別的寶貝……。願你醒來,就算世界荒蕪,你的心上依然有玫瑰盛開……。”
那個聲音,親和又熟悉,像他。
山中不計時日過,葉落而知秋。眼底花開花落幾時休?塵世千年萬年,不過匆匆一夢中。
悠悠轉醒後,大大伸了個懶腰,一場濃睡,又香又沉。發現自己,仍歇息在鄭青宇診室的沙發躺椅上。
房中,一片靜謐,仿似暴風雨後,寧靜的山林,悄無聲息。深色的遮光布,擋住了窗外的世界,隻留下矮桌上一盞幾何藝術造型的台燈;流瀉出蒼白,寂寞的光亮。
沒法判斷是什麼時間,也不聞半點人語。我,不禁有些奇怪:怎麼,會沒有人呢?他們去哪裏了呢?這不是我頭一次在鄭青宇的診室裏睡著,但還是頭一回醒來看不到一個人影。
說實話,我的心裏有點慌慌的發虛。
起身,踱到門口——拉開房門:外麵的客廳裏,亦是空無一人,肅靜的有點瘮人。
弟,從不把我單獨留在任何一個封閉的空間裏;他知道,這會讓我緊張,害怕。尤其在外麵,更會注意。顯然,這樣的情況,很不正常。
不明所以的恐慌,牢牢地困住的思想意識。我驚慌失措地飛奔著跑出門去,完全像是一隻闖進了玻璃瓶中,死命逃生卻又找不到出路的無頭蒼蠅。
醫院十層,平常人來人往的走廊裏,居然空空蕩蕩;別說是人,連飛蟲也看不到一隻。那些,本應隨處可見的醫生,護士,辦公人員,皆是蹤跡全無。
從過道的窗戶向外看去:外麵,華燈初上,暮色蒼茫。
我,竟是睡了這麼久?看上去,已經有晚上五六點鍾的樣子了。
整整一天,我呆在這座醫院裏,神誌不清,不醒人事;這樣的事,完全不符合常理。采揚,是不會扔下我的。他不在,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呢?
我,像是一個棄兒,被孤零零地扔到了一個時間錯亂,空間渾沌的時空裏。最要命的是,我還得戰戰兢地擔心著弟弟的安危。
跑到電梯口:詭異的電梯門,不停地打開,關閉,機械而冰冷地運動著;怎麼看,都像一個吃人的怪獸,張開了血盆大口,正在等著它自投羅網的獵物。
實在難已確定電梯是否還能正常運轉,我不敢貿然上去。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學過一些自救常識的。發生地震和火災時,不宜乘座電梯逃生。眼下的情形,在我看來和上述兩種災難相比,也沒好到哪裏去。
我放棄了乘電梯的打算,改而取道貼著“安全出口”標識的樓梯間。
狹窄,逼仄的樓梯通道內,一盞盞聲控燈隨著雜亂無章的步伐,應聲亮起;總算在心理上,找到了那麼點兒安全感。
糊裏糊塗地跑下了兩層樓梯之後,久違了的擾擾攘攘,紛亂的人聲,撲進耳膜。上麵太過安靜,下麵太過熱鬧;顧不得思考這份喧嚷是不是太反常,我心中隻湧上一波欣喜。
有人就好。在人堆裏,我們總不是孤立無援的。
我,急忙從八樓的樓梯通道裏,奔向燈火通明的走廊大廳——眼前的情景,令人瞠目結舌!
平日明亮寬闊的走廊裏:身著病號服的患者,白色衣裝的醫生和護士,還有分不清身份來曆的人們,正相互扭打,廝殺在一起,失控一般地陷入瘋魔的狀態!分不出陣營,看不出恩怨,彼此痛下殺手,暴力毆鬥!
輸液瓶,針管,休息室的椅子,掛吊針的鐵架,隻要具有殺傷力的東西,都成了手中致命的武器。赤手空拳者,沒找到稱手家夥的,就盡情運用著原始的力量與衝動!一時之間,慘叫聲連連,嘶鳴聲陣陣,刀光劍影,血沫四濺。
不論是挨打的,還是被打的;皆是越戰越勇,全然不知疼痛的感覺。幾乎算得上是荷爾蒙爆發,沒有理智的攻擊。哪怕對方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施暴的人仍舊沒有停下來的舉動;反而,像是血腥的味道刺激了原始的欲望,凶殘,暴虐得不可思議。
所有的人,雙目赤紅,眼光渙散。與其說是人,更像是一群沒有靈魂的嗜血僵屍在戰鬥。
我,呆呆看著,讓仿如末世一樣的殘暴景象,駭得挪不動腳。
這,不是人間。一夢醒來,我來到了地獄般的殺戮戰場。
等到,大腦從震驚中重新讓理智占領高地,才看到自己淺色的休閑衣上,迸濺了數不清的血點。
臉上,撲來一點灼熱的粘液,手指輕輕一抹:赫然是鮮紅的血漬。
刺目的紅色,讓人頭暈目眩;從胃裏直衝上咽喉的,一道酸澀苦味。我,掩住嘴巴,拚命忍住快要衝口噴發的嘔吐。
低頭一看:不可勝數的男男女女,橫屍於地。個個頭破血流,死狀恐怖。而,你死我活的搏殺畫麵,依舊血肉橫飛地充斥著眼眶。
不敢再傻站著了,要不然下一秒倒下的人,很可能是我。
利用這些瘋了的“人”,尚未對我發起攻擊的間隙,趕緊逃跑,方是上策。
我貓下腰,遮住臉,像極了一隻倉惶逃竄的過街老鼠,飛快地溜到電梯那裏,按了下行鍵。
好巧不巧,電梯門正巧打開——最巧的是,裏麵站著七八個目光呆滯,麵無表情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整齊化一的僵硬站姿,看得我提心吊膽。
不對呀,我才從十樓下來,沒有看到人啊。
我,兀自呆怔著:站在最前麵低垂著腦袋的人,忽而把頭抬起,垂直披肩的長發被風吹亂,散落兩鬢,露出一張慘白淒愴,未有血色的臉孔。
是她?!
我,大驚失色。不可置信,自己所看到的。
“你要上來嗎?”她,曾經薔薇花開般鮮嫩活潑的麵容,如今勾著一抹魑魅,妖冶的笑意;朱唇輕啟,緩緩猶帶曠蕩的回音,說道:“還差,你一個。”
森然,冷獰的笑問,引得另外幾個人也像觸發了機關似的,仰起頭來:空茫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我——一絲生機也沒有的瞳孔裏,好像能伸出一雙雙攝魂的利爪,直要將我抓到不可預知的,無盡陰森的黑暗中去。
我,麻木地晃著腦袋,扭回身,撒腿就跑——依稀聽見,身後蕩悠悠,冷森森的獰笑之音傳過來……。還有,電梯井擾人心神的開合聲,重物下墜帶起的風聲……
她死了,她明明已經死了啊!
我,順著樓梯,慌不擇路地往下麵衝。一邊跑,一邊在心裏大聲給自己鼓勵:不要去怕一個死人。
我,大概是在做夢吧?這一定不是真的!我看到的拚死絕殺,看到的那些死屍,甚至是那個緊追著我不放的“鬼魂”;全都不是真的,是我胡亂的臆想罷了。興許,一覺醒來,可怕的夢魘,自動便會離我而去。
從瘋狂的逃離中,我停下來;“啪啪”猛抽了自己兩個耳光——企圖把自己從這個荒唐的噩夢中喚醒。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下一刻,我聽見了來自電梯井裏,物體轟然墜地的巨大聲響!
接著,一陣高亢或者淒厲的慘叫與哀嚎,響徹耳際——一分鍾後,一切又歸於死一般的沉寂……
我想,最為慘烈和殘酷的災難,發生了。
作者閑話:
看到收藏量有一個增加,心底也是高興的,謝謝小夥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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