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639 更新時間：23-08-24 13:59
李三河倒抽一口氣，癱坐在地。幾乎是連滾帶爬，他摸索到了門口，卻發現宿舍門已經被死死鎖住……
緊閉著雙眼，李三河轉身麵向發出聲音的東西，“我、我警告你啊，你趕緊給我滾！小心我用狗血灑你！小心我用乾坤袋收了你！小心我用大蒜熏你！……”
哪知就聽對方噗嗤一笑，“這位兄台，小生不才，竟不知世間有如此之多的驅鬼法術。”
李三河氣不打一處來，卻仍不敢睜眼，“老子有的是辦法收拾你，你趕緊走，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迎麵的寒氣又厚重了幾分，那聲音仿佛有些困惑：“哦？”
李三河背靠著門，兩手一直在身後開鎖，卻總也打不開，“既然這樣，你不走我就去找人收了你！”
“嗬……”
李三河聽說過，如果睜眼與鬼對視，就會被勾走魂魄，所以無論如何是不能睜開眼睛的！誰知道這隻老鬼是一副什麼模樣！悔不當初，自己竟然生生把鬼東西給招了出來，算是怎麼回事兒嘛！李三河真相抽自己倆大嘴巴。
“三河，我跟丁滿給你打包了些吃的，開門，快吃了吧！”這時，葛天的聲音傳來，李三河頓時有了救星！
隻覺得周身的寒氣瞬間散去，李三河輕輕一擰就打開了宿舍的門。
“我想死你們了！！”看到葛天和丁小滿，李三河衝上去就抱住了兩人的肩膀。
“嘿！這怎麼變臉比女人還快呢！？下午還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這會兒演什麼情深義重啊？”丁小滿憋著笑打趣。
李三河拿過打包的餐盒，按耐住難以平複的心情問，“我能不能申請換個宿舍？”
“怎麼，還真的被髒東西纏上了啊？”葛天環顧了房間一圈兒。
李三河點點頭，又搖搖頭，總不能說是自己瞎喊把鬼給喊出來了吧……
“不是我不幫忙，宿舍就剩這一間，而且你這麼一折騰，我就是有心跟你換，現在也不敢啦！”葛天說，“這樣，今天你先湊合一晚上，把配槍放在枕頭底下，保證辟邪！明天我們去墨言山那個道觀裏找個師傅來幫你解決！”
“真的假的？那個墨言山，有這樣的人？”李三河有點不太相信。
“有，你放心，三年前有樁案子就是那位楊修一師傅幫我們處理的，他也算是咱們分局長期以來的合作夥伴了。”丁小滿說。
“往局裏請道士不太好吧……”李三河猶豫。
“沒事兒，郭局回市裏開會去了，這幾天都不在，而且他跟那道觀裏的人也熟悉，咱們局特殊，也沒什麼的。”葛天快速打消了李三河的疑慮。
“那好吧，明天，一定是明天！”李三河說著摸摸自己的後頸，“再不處理，我怕我也得病了。”
“恩，放心，吃完早點休息，我們先回去了啊！”
“別！你們倆跟我聊聊天兒吧！”李三河拽住葛天的胳膊。
葛天和丁小滿相視一笑，“原來你小子這麼害怕啊！”
廢話！李三河忍不住瞪了兩人一眼。
“好吧好吧！我就給你講講我們查過的幾件懸案，還有第一次看到的東西吧……”
這晚，三個人絮絮叨叨講了很多奇聞異事，丁小滿困意連連倒頭就睡在了馬隊的床上，葛天見叫不起他，就一個人回了房間。
李三河心驚膽戰地環視四周，有了一種被那老鬼監視的感覺。其實，聽那鬼的聲音著實年輕，但說話的方式又像是古人，恐怕是個英年早逝又憤懣難平的主兒啊……
這樣一隻老鬼，他們說的那個道士真的能對付過來嗎……
“李三河……李三河……”
入睡不久，李三河恍惚中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本想掙紮一番，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隨著聲音跟了上去。
這是夢，李三河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躺在宿舍床上，隻是腦子裏的場景已經遊到了室外。既然是夢，也沒什麼可怕的！壯著膽子，他很快來到了一片山林深處。
“三河兄……”
“誰！？”李三河大聲問道。
“三河兄，在下蘇子橦。剛才與你謀過麵了。”清冷的聲音從林深之處飄來。
“我靠，你纏著我幹嘛？！”
“三河兄，並非我纏身於你。是、是你們誤住了我的棲身之所啊……”對方竟然透著一絲無奈。
李三河一臉黑線，“那也就是說，你一直住在414，房間整修之後馬隊住進去就病倒，是因為你了？”
“說來慚愧，那日我隻想現身，與你所說的馬隊訴說此事，誰知他一見我就嚇得魂不附體……沒兩天就告假回鄉了。”
“倒是還把你給委屈了！”李三河忽然覺得這個蘇子橦雖然是個鬼，而說話有條不紊，確實沒有暴戾之氣，但這頭腦有點短路，“難道你就打算跟每一個住進那間房的人商量著怎麼再搬出去嗎？”
“……”
“你對自己是一隻鬼的認識還真是欠缺！”李三河也是服了這隻鬼。
“三河兄，我此番托夢與你，是因明日他們便要找那墨言山上的楊修一來收我。我與他並無恩怨，不願傷人，還請兄台高抬貴手。”
“你既然都已經死了，不管上天也好入地也罷，就該安息去，留在人間做什麼！”
“我有我的苦衷，但數百年來我從未害過人。生前我隻是個文弱書生，現如今因種種機緣留困在人世，也並非我願。但若明日那道士下山，必要傷及無辜了。我見你是個好人，命格獨特，又不懼我，才想請你幫忙。”
李三河哼了一聲，“恐怕你是擔心明天就被道士給治了，所以來求情的吧！”
“並非如此，兄台謹記，莫不可讓那道士下山，不可讓那道士下山啊……”
“啊……”
李三河驚坐而起，宿舍裏的燈是亮著的，丁小滿則在一旁的床上打呼。時間是夜裏兩點半，剛才亦真亦假的夢，總是令他難以釋懷。
第二天一早，葛天果真就開車上了墨言山，局裏各科室的人聽說李三河房間裏有不幹淨的東西要請出楊修一道長，紛紛前來圍觀。一時間，分局樓內熱鬧了許多。
周寧一到414就興奮地拍著李三河的肩膀，“厲害了我的哥！雖然平時辦事查案都有心理準備，但其實一大半兒人到現在也隻是處在疑神疑鬼的狀態，還沒親眼見過鬼是什麼樣子呢！今天借著你的光，終於可以讓大家開眼了！！”
“我還真希望把這份殊榮讓給你……”李三河扶著額頭，覺得自己來了一個假的公安局。
“別擔心、別擔心！”周寧嗬嗬笑著安慰李三河。
“喲！葛天回來了！”不知誰在門外看到葛天已經把車停到了院子裏，叫了一聲。
“來了來了！！就是那個人！”一群吃瓜群眾迅速轉移了視線，連周寧也跑出門，大家全部盯著樓下一個身著道袍，手持拂塵的道士指手畫腳，“上來了上來了！”
丁小滿見門口圍了諸多閑人，連忙擺手讓大家散開，“好了好了，你們沒事兒啊都？！趕緊工作去！去去去！！”
“楊道長，在這邊。”葛天已經到了四樓，領著楊修一穿過眾人的目光，終於到了414房。
“楊道長，這就是我們新來的同事。”葛天把李三河拽到道長跟前。
這個楊修一六十多歲年紀，皮膚黝黑，臉上全是褶子，並沒有什麼脫俗的仙氣，一身裝扮倒襯托的十分鄉野。他狹長的兩眼定定在李三河身上打量了一圈兒，“小兄弟，你遇上的這隻鬼，不簡單……”
“謔……！”門外一陣唏噓，丁小滿趕緊關上了房門。
李三河一聽忙問，“怎麼個不簡單？”
楊修一踱著步子在屋裏走了幾步，然後念念有詞地轉了個身，將手中的拂塵一甩，“這間屋裏的陰氣已經匿得幾乎不露痕跡，換做一般小鬼，人們一走進來，就能感覺到屋內的溫度要比別處低上許多。而這隻卻藏得極深，如非現身，否則就不會令人察覺。”
李三河不由得對這位楊修一心生敬佩，“沒錯沒錯！隻有那晚它出現的時候，感覺突然像到了冬天，嘴裏都有哈氣了！”
“你想那白素貞和小青，從一條蛇修成了人，一個用了千年，一個用了五百年，修煉的時間越久，越會淡化自己的妖氣，越不容易被發現。鬼也是一樣的，有些厲鬼是為了虛張聲勢，可以釋放自己的戾氣，有些則會慢慢藏匿，以便長久留在人間。”楊修一輕輕捋著胡子說。
“照您這麼說，這鬼修煉上幾百年還能跟白蛇一樣變成人？”葛天問。
楊修一擺手說，“那倒不會，妖精都有實體，鬼就是一個魂魄而已，再怎麼練也練不出血肉之軀。隻是鬼魂留戀人間，就算沒有害人之心，也會折損身邊人的陽壽。”
葛天繼續追問，“那這間房裏的鬼該怎麼治呢？”
“這就是問題所在。”楊修一陷入一陣沉默，“……這元山分局的選址最講究不過，按理說任何邪物在這裏都不該有這樣的隱匿之氣，這隻鬼的年歲，少說也有五百年了。”
“五、五百年……？”
李三河幾人頭皮又麻了。
“今晚我就在這裏施法，將這隻老鬼打的魂飛魄散，以後就能絕此後患，”說著，楊修一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遞給葛天，“這上麵的東西就請你準備好，晚上我要用。”
“好。我這就去買。”葛天接過紙條就走。
“如果這隻鬼實在厲害，會不會傷到大家呢？”李三河想起了昨晚的夢。
“這你就放心吧！楊道長是專業的！”丁小滿拍拍李三河的肩膀。
“你可親眼見過這鬼是什麼模樣？”楊修一轉而問道。
李三河搖頭，聲音有些慫包，“我、我沒敢睜眼睛。”
楊修一微微蹙著眉頭，在元山區這麼久了，也頭一回遇到這樣厲害卻從未露麵的老鬼。能不能收服確實還有憑幾分運氣才行，自己好歹也是墨言山清心觀裏數一數二的道行，是萬萬不能馬虎了元山分局的事兒的。
李三河忽然有點不安，那蘇子橦叮囑自己一定不要讓這個道士來，否則就會牽連無辜，到底是真是假呢？
“丁滿，你去跟大夥兒說說，畢竟是個晦氣的事兒，今晚道長做法事的時候，就請大家都別出來看熱鬧了。萬一出什麼閃失，實在不好。”李三河心想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丁小滿也同意，“沒錯，確實不是什麼該湊熱鬧的事兒。我去跟他們說，晚上你跟我在我們屋裏等，道長完事兒以後我們再過來收拾。道長，可以麼？”說著，丁小滿看向楊修一。
楊修一點頭，隨即叮囑，“我會在子時做法，如果超過一個時辰還不見我出來，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待天亮了就去清心觀叫我師弟曲哲，記住了嗎？”
李三河和丁小滿被楊修一的嚴肅嚇了一跳，絲毫不敢馬虎，搗蒜似的點頭應著。
來到丁小滿和葛天的宿舍，李三河覺得自己真真是上輩子做了孽。
“丁滿，其實，昨晚我做了個夢……”李三河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就把蘇子橦托夢的事兒告訴了丁小滿。
“喲！這鬼還跟你打起同情牌了！？”丁小滿好笑地說，“鐵定是這東西怕了，所以才給你編出這麼個沒頭沒腦的借口來。它說它沒對馬隊下手，我就不信！什麼叫鬼話連篇？這就是！”
李三河撓頭，“也對，確實是鬼話連篇。不過那隻老鬼也並沒有害我，要隻是能把這東西趕走也行。”
“哎喲喂，三河，看不出來哎，你內心這麼善良！我瞬間好感動哦！”丁小滿一臉癡相湊上來盯著李三河。
“我去，能別鬧麼！”李三河一臉嫌棄的推開了丁小滿。
哈哈哈哈……
丁小滿捧腹大笑，卻也稍稍緩解了李三河緊繃的神經。
葛天按照楊修一的清單把買好的東西送進414就回來了。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幹幹坐在床上，一時有些低氣壓。
“要不，我們打牌？”丁小滿不適時宜地提出建議。
李三河卻覺得有些困乏，“我躺一會兒，12點前要起來聽聽那邊的動靜。”
“那好，我們到點兒了叫醒你。”葛天看看時間，此刻是晚上9點，大家都相繼回到宿舍，丁小滿已經警告了所有人晚上不要出來，414房間裏也出奇地安靜。
“來吧，我允許你坐一下我的床，白天趁著周寧不在偷偷去他那兒下載了幾部電影，挑一部看吧！”丁小滿挪了挪屁屁讓葛天坐了過來，兩人就找了一部喜劇片，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李三河……”
“李三河……”
李三河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又是你？！”李三河發現自己站在昨晚夢中的那片林子裏。
“三河兄，不要讓那道士擺陣法，會出大事的……”這次蘇子橦的聲音有點兒著急了。
“我憑什麼相信你？”
這時，李三河覺得後頸傳來陣陣寒氣，轉身就見一道虛影閃爍幾下，就定成了一個人影。
李三河徹底傻眼，一時張著嘴巴不知該說什麼！這、眼前這、這就是一直幾百歲的老鬼嗎？！
“你、你、你就是蘇、蘇什麼子橦？”李三河冷汗直冒，不禁後退了幾步。
“正是在下，三河兄，子橦有禮了。”說著，蘇子橦抱拳屈身向李三河行了個禮，“三河兄莫怕，我無心傷人，想來若要讓你信我，還得將事情原委一一告知，故現此身。若三河兄還是不能接受，我隱身就是了。”說著，蘇子橦又虛晃了幾下。
“哎等等，你就保持這個樣子吧，比起對著空氣說話，還是對著點兒東西讓我稍微覺得正常一些。”李三河說著再次打量了蘇子橦一番。
眼前這個小生，身形單薄，穿著一身青色長褂，頭發已是及腰的長度，由一根青色的絲帶輕輕束著，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濃重的書卷氣，顯得人畜無害。五官看起來也是相當的俊秀，如果不是臉色過於蒼白，唇色發青，在人類當中也是個迷倒一片的角色。尤其那聲音溫潤有禮，有種讓人聽了就很舒服的魔力。
蘇子橦的形象，完全顛覆了李三河對於鬼的認知。
“三河兄想何事如此出神？”蘇子橦見李三河盯著自己不說話，向前走了一步問道。
“沒事沒事……”李三河回神慌忙擺手，急忙向後退了幾步，“你不讓那道士施法，確實不是因為你怕死？”
蘇子橦慘笑一下，“我已是死人，還有什麼怕不怕的？若能早早投生，我就不用這般遊蕩，幾百年不得安息。”
李三河聽著這事兒大有來頭，“那是怎麼回事？”
“以你們的說法，我當是南宋末年生在臨安。年幼時為了不辱沒先人的名號，一心想著苦讀詩書考取功名。奈何隻是考了個進士，就看透了官場腐敗，故留在鄉裏做私塾先生。偶有一日，我在家鄉遇上了畫師梁楷。他見我善於丹青，聊著投緣，就向我傳授了畢生技法。恩師梁楷善畫鬼神，常人來看，梁楷隻是個畫師，而實際卻是驅鬼神差，術法高深。可惜我自幼身體單薄，還不等學會恩師的驅鬼秘術，卻因一場頑疾喪命……”
“恩師念我福薄，就用陣法將我的魂魄與他的畫作了締結，如此，有此畫在我便魂魄不散，永世不滅。但……恩師過世後，我便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我曾想一了百了，燒掉那幅畫，奈何恩師不知用了什麼術法，那幅畫根本是火燒不得、水浸不得。再後來，我故意現身在常人麵前，使得他們請了不少道法高深的人來驅趕我，可是每回一旦開始做法，施法的人或死或傷，而我完好無損，後來也便放棄了。幾百年來人間戰亂不斷，我輾轉聽聞這裏人煙稀少，就一直住了下來。現在那間屋子，我已住了五十年，也算是我這一生住得最久的一個地方了。”蘇子橦說完，看向李三河。
“我去……”李三河萬萬沒想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三河兄，這麼多年來，你是頭一個聽我說完這些故事的人，想來也是孤魂野鬼寂寞慣了，如今有機會講這麼多話，實屬幸運。墨言山的清心觀是我一向避閃之地，那些道長法術超然，我也是素有耳聞的，但既無冤無仇，我便不願傷及無辜。就拜托三河兄去阻止那道長，此事一了，我定會離開此地。”說著，蘇子橦再次向李三河行了一禮。
“哎！？……”不等李三河反應過來，就見蘇子橦虛影一晃，沒了蹤跡。
但是，蘇子橦說的話，李三河信了。當務之急，就是阻止楊修一擺陣施法，免於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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