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09 更新時間：17-01-06 20:04
清冽月色下，費源光一邊喚著“小沐”一邊奔走。他跑出庭院，折過曲曲折折的回廊，來到一處圓形拱門前，往門裏看去，便能瞧見裏邊花園開滿潔白槐花，清香四溢。
花朵簇擁間，一座朱欄小橋橫跨池水上，白色花瓣翩躚而下，被月光映得瑩瑩發亮，端的是幽靜雅致，宛如仙境。
然而費源光的注意力，卻並未在美景之上。
他方來到花園邊，便硬生生咽回了後麵的呼喚，腳步也像是被一隻手死死錮住，頓了下來。
那花海下，清池邊，他要尋的絳衣青年正與一名少年兩相對立，氣氛猶如死一般寂靜。
那少年身材雖顯瘦削，卻已與成人差不多高矮。他提著一把殘破的鐵劍，穿著一襲黑色勁裝，連腰帶與靴子亦是全黑，一張黑布裹了臉麵，隻露出一雙明亮眼眸。
而正是那雙眼，讓絳衣青年凝住了動作，讓費源光停下了腳步。
隻因這雙眼隻一望便能讓人想到雄鷹或是獵豹，凶光畢露、氣概凜凜，就像是世上沒有任何事物能令他屈服一般。
費源光盯了少年一會兒，又看向那絳衣夥伴，隻覺在這凝固的空氣中幾欲窒息，初夏之時竟莫名有些寒冷。
望著對手，絳衣青年雙眼微眯，鮮紅舌尖自唇邊舔過，語中飽含興味，“能接住我一招，還算不賴。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說罷，他將直刃刀當胸平舉，一抹霜色映上麵龐。
然而少年隻是冷冷道：“名字僅是代號，我叫什麼並不重要。”
他的話很短，音很低，每個字卻都說得清晰有力，錚錚入耳。
絳衣青年一怔，忽的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說得沒錯，你的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你會敗在小爺手上！”
說話間，一片白色花瓣自二人間悠悠墜下，猶如一道神秘的開關，讓氣氛降至冰點。
下一刻，花瓣中央閃現一道銀痕，“沙”的一響，一分為二。
而絳衣青年手中的直刃刀不知何時出了手，已點向少年喉間！
少年目光一凜，手中鐵劍由下而上，格擋麵門。那直刃刀卻勢如破竹，直直點上少年劍身，引得一陣嗡鳴響徹夜空。
一股力道自接觸點蔓延開來，隨鐵劍傳入少年手腕，幾欲震得長劍脫手掉落。
少年眼光一沉，突然下蹲，刀光霎時掠過頭頂，幾縷發絲飄然墜落。
他讓過那道攻擊，立即俯身一縱，猶如一隻捕食的獵豹，身形矯健，姿態靈巧。隻一瞬，鐵劍已刺穿了青年下腹衣擺！
但那柄劍就此頓住，再不能前進。原是青年左手握住了劍刃，力度之大竟讓少年執劍的手都有些顫抖。
鮮血順著劍鋒流下，滴滴墜落。少年微微蹙眉，想要拔出鐵劍，那劍身卻在青年手中紋絲不動，仿佛被血液凝住了一般。
舉目一看，少年不由一愣，隻見青年此刻雙目赤紅，笑容癲狂，就像是一隻獠牙呲露的野獸，威風凜凜立於強者之巔，期待著將對手吞噬殆盡。
一時間，院中棲息的飛鳥似乎都為青年氣勢所駭，沙沙撲翅飛向夜空。一棵棵槐樹被震得搖擺不定，花瓣如吹雪四散，漫天飛舞。
朵朵白花墜下，方觸上青年肩頭，便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推開般，盤旋著震落地麵。他就這麼在純潔花瓣的包圍下，輕輕鬆開了鐵劍，帶著滿身戾氣向少年而來。
少年心中一凜，麵色沉如寒冰，向後一退，握緊劍柄的手指已咯咯作響。
手上鮮血在地麵滴出蜿蜒印記，青年卻似感覺不到疼痛般地仰麵大笑，“小鬼，我越來越中意你了！你這劍法雖是不精，倒讓人相當盡興，你若是能再接我一招，我便放了你們回去！”
少年喉頭一動，咽下一口唾沫，一滴汗水也滑下額頭。
下一刻，他的眼前已多了一道銀亮寒光，刀鋒未至，煞氣已震得發絲獵獵飛揚！
這一刀來得太快，少年根本避無可避，身體也勉勉強強得以反應。定睛一看，青年已化作一團紅光向自己撲來，雖是周身破綻，殺招卻足以令任何人膽寒心碎！
少年登時明白，這絳衣青年不僅技藝高強，且出手狠戾，不為對手留退路，也從不為自己留退路，於他而言，每一次交鋒都是一次極盡所能的綻放，是一場生與死的洗禮。
一時間，少年似是被這番精魂血氣所動，眼中亦是精光閃現。
他本無退路可避，幹脆鐵劍一轉，不避不閃迎著青年刀鋒而去，直刺對手麵門！
直刃刀與鐵劍相交，一聲長鳴劃破夜空，星火迸裂，在月光下拉出一條炫目弧線。
費源光不由捂了捂耳朵，再投去目光時，少年的眉間已被直刃刀點出傷痕，一絲血跡徐徐流下。
但那直刃刀卻停頓於此，再未前進，隻因少年殘破的鐵劍承不住交手之力，斷去半截，隻餘一半堪堪停在青年麵前。
鮮血流過眼角，少年眼中仍是那般氣勢洶洶，仿佛得勝的並非對手，而是自己一樣。
絳衣青年見狀，忍不住再度放聲大笑，直刃刀一收，“真看不出，你這樣的小鬼會有豁出性命的覺悟。今天本說隻想看看玉滄商幫的寶貝玉獅，倒沒想到看見了比玉獅更值錢的東西呢！”
說罷，他把刀一轉，“鏘”的插回腰後鞘中，“今兒小爺開心，放你們一馬，帶著你那幾個同伴滾吧！以後若是再敢來犯，小爺可就沒這麼好心了！”
“我即便再來，也不需要你再好心。”少年冷冰冰說罷，轉身向宅子行了幾步，又回身看向絳衣青年，“請教姓名。”
“怎麼？終於覺得名字不隻是代號那麼簡單了麼？擦幹淨耳朵聽好，小爺叫淩沐笙！”絳衣青年以拇指一指自己，見少年立在原地，又道，“知道了還不快走？當心耽擱久了被商幫的人逮著！”
少年略一頷首，似是在表謝意，三人遂離開花園，來到那供著玉獅的高大房前。少年當即飛身上屋，攜了同伴離去。
目送他們離開，費源光忍不住道：“小沐，那小鬼什麼來頭，竟然能與你拚到如此地步？”
淩沐笙活動一下胳膊，看了看自己血跡斑斑的左手，“我怎麼知道！小爺又不是江湖百事通！”
發現淩沐笙左手依舊血流不止，費源光在懷裏摸索出一塊幹淨白布，便拉過他的手，打算為他拭幹血跡，搽抹傷藥。
誰料淩沐笙一肘將他撞開，奪了白布自己擦起來，動作尤為粗暴。費源光看得心疼，忙道：“小沐，我來給你擦吧……哎喲，你輕一點兒，不痛麼？”
淩沐笙白他一眼，“婆婆媽媽的做什麼？這點小傷小爺還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來來來，還是由我來。”費源光終於不忍看下去，搶回白布，拉住淩沐笙的手，一點點為他擦拭。
拭去血跡後，費源光又掏出傷藥，以食指挑起為淩沐笙認真抹上。
溫暖觸感流過肌膚，淩沐笙瞅了他半晌，原本不耐蹙起的眉慢慢舒展，而後像是隻享受撫摸的小狗般得意笑起來。
“小沐，你好像很開心呢？”察覺到淩沐笙情緒變化，費源光抬首道。
“你才應該開心，侍候小爺是你的榮幸！”淩沐笙哼笑著說罷，上下看了看自己抹好藥的手，滿意點頭，“嗯，做得不錯，下麵我要交給你另一件任務了。”
“什麼事？小沐你的要求我都不會拒絕的。”費源光把傷藥塞回懷裏，笑嘻嘻問。
淩沐笙頓了一下，長長歎出一口氣，“還能是什麼？小爺放跑了人，你跟我去給那勝掌堂做個交待，我不知該怎麼說。”
“原來是這事，沒問題！況且，我本也是打算放了這些小鬼回去的。”費源光一聽，當即樂滋滋應下。他知道淩沐笙脾性直爽，一向不會客套迂回，所以這種活路總是由他全部攬下。
二人離開庭院，來到左麵一間亮著燈火的屋內，便見玉滄商幫蟠龍城堂館的掌堂勝鳶正瞧著他們，一臉殷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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