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56 更新時間:17-01-06 20:03
素月分輝,澄光千裏。
緊攏的窗戶外,牆麵被月光映得瑩白似雪。疏鬆葉影在牆上投下暗影點點,就仿佛是文人騷客酒過三巡,微醺之時,手中狼毫灑下的星點濃墨。
突然,靜若圖畫的葉影沙沙一動,似是一陣微風刮過,三道黑影落在屋頂的青碧琉璃瓦上,動若脫兔。
借著月光,可見來者是三個身材瘦小的少年。他們皆用一張油布裹了臉,穿著黑衣黑褲,衣服上還有著些補丁和破洞,像是三隻猴兒般在月下穿梭起伏。
在一間屋頂站定,一名少年左顧右盼,便見下方建築簷角高翹,紅柱聳立,朱門緊鎖,上麵掛一紅底匾額,上書“財源廣進”四字,正是一座高廳大館。
他滿意地點點頭,向後麵兩人一招手,以氣息道:“我找著了,這兒就是閬哥說的玉滄商幫供奉招財獅的地方,大門鎖著,咱得想個法子進去。”
另一個矮墩墩的少年聽了,忙從懷裏掏出麻繩,“俺就為了進房間,帶了個鉤子來。晏琿哥,把瓦片揭了丟下鉤子,俺們順著鉤子爬下去就得。”
最後一個少年滿臉雀斑,聽見這話拍了拍矮墩墩少年,“小箱子,你那衣服裏是藏了多少寶貝?打開箱門給咱們看看!”
“鐵山!不要多說廢話!萬一誤了閬哥的事,豈不是愧對他平時對我們的關照!”那被喚作晏琿的少年斥了雀斑少年一句,接過繩子蹲身揭瓦。
鐵山捂了捂嘴,乖乖站在晏琿身旁,再不言語。一時間,寂靜空氣中隻聞得輕微的瓦片碰撞聲,三人都屏住呼吸向下看去。
瓦片下的洞內,唯有一片黑暗,似是屋內並無人跡。
晏琿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些,正把鉤索往屋裏垂去,卻不防一點銀星在黑暗中霍然閃現!
晏琿駭得手一抖,鉤索倏地落進洞中,耳畔同時也響起“嗖”的一聲,一道細長銀鏈從揭開瓦片的空洞飛出,擦著他的胳膊而過,呼啦啦圍著他繞了幾圈,猛地一收,將他如粽子般緊縛。
晏琿一時身子不穩,在屋頂上搖搖晃晃,撲通一跪。小箱子和鐵山驚呼一聲,正欲上前相助,便聽得身後瓦片“啪”的一響,像是有什麼人踩了上來。
“哈,小爺還道什麼飛賊敢發信來偷玉滄商幫的玉獅,原來是幾個乳臭未幹的小鬼!”
隨著話音,少年們身子一顫,紛紛側目看去,便見眼前是一名約莫二十六七的青年,一身絳色衣袍鮮豔奪目,手裏正握了柄薄薄的直刃刀,以雪亮刀鋒指向他們。
那青年樣貌俊俏,唇角點一粒美人痣,按說一瞧便讓人頗有好感。然而這臉偏偏配了副張狂至極的笑容,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暴虐之氣,將麵孔的討喜處全數掩去,若是幼不更事的小孩,怕是見了他便會立即哇哇大哭。
瞧見這麵如羅刹的青年,幾個少年登時嚇得汗毛倒立。鐵山從腰間拔出把小刀,“當”的砍斷細鏈,便打算攜了晏琿逃之夭夭。
但他們步子未起,一陣喊聲便從屋簷下傳來,“小沐!這幾個小東西交給我,那邊還有一個小鬼,別讓他逃了!”
話音未落,幾道同方才一般的細銀鏈便自簷下飛出,向三個少年馳來。而那絳衣青年一挽直刃刀回身便走,再也不覷他們一眼,似乎毫無興趣。
眼看鎖鏈逼近,鐵山低喝一聲,躍到當前揮舞小刀,叮叮當當擋下銀鏈。不料銀鏈雖落,一名男子卻騰空而現,左手握一方三寸長短的漆皮木盒,右手一撥盒邊機簧,數十枚銀針如細雨般撲來。
“晏琿哥!這個東西我聽說過,叫什麼血雨奪命針!快躲開,不然俺們會死的!”小箱子一見那些銀針,臉色煞白,嚷嚷道。
他雖這麼說,身子卻根本沒動。晏琿“嘖”了一聲,攬了他在房頂一滾,便躲開了密密細針。
然而鐵山手臂卻中了幾枚,急得跺了跺腳,一麵哭喪著臉向男人撲去,一麵對晏琿道:“琿哥!反正我快死了,我來擋住他!你們逃吧,代我向閬哥道個別!”
晏琿一驚,隻怕失了同伴,額頭汗水已滲了出來。他返身正想去救鐵山,便見鐵山撲到那男人麵前幾寸時便“咚”的落在房頂,趴成個大字型一動不動。
“你們這些小鬼到底在幹嘛呢?”男人摸了摸頭,蹲下身把鐵山翻了個個兒,晏琿才見他雙眼圓睜,嘴正一張一合的呼氣,顯然性命無憂。
晏琿這才心下稍安,抬頭終於看清男人長相。那男子約莫三十出頭,劍眉虎目,唇上蓄了兩撇八字胡,神情看起來頗有些吊兒郎當。
他穿了件墨色紵絲長衫,外披一件蔥白色鬥篷,身材高大,站在幾個少年麵前簡直猶如一堵牆麵。但他臉上滿是敦厚笑容,倒讓人覺得十分的和藹可親,沒有一絲威懾性。
“……這、這針上沒有毒?”小箱子躲在晏琿身邊,戰戰兢兢問。
“自然是沒有,我早將這針上的毒換成麻痹草藥了。若是對幾個毛頭小子下毒,我也是會良心不安的。”男人嘻笑著道,說完又緊緊盯著小箱子,“不過,小鬼你竟然知道血雨奪命針,我要對你刮目相看啊。”
小箱子挺著胸膛站出來,“俺、俺當然知道這針,五年前,這、這東西在江湖上可是名聲大作,無人不知的!俺對這種暗器最感興趣了,怎、怎麼可能不知道!”
說完這話,他又攥住晏琿衣角,怯生生藏回晏琿背後。
“真巧真巧!我也對暗器頗有心得,不如說我對兵刃武器都十分有興趣,還時常親手打造,小鬼,我們看來很投緣哦!”男人哈哈笑起來。
晏琿不覺警惕蹙眉,現今明明正敵我之爭,男人卻沒有分毫敵意,反倒如同聊家常般的與他們說話,讓他心下突感不安。
小箱子卻因為男人的親和力,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些,“俺也喜歡做些武器和工具,今後,俺想成為天下有名的匠人,讓娘親再也不會吃不飽飯!”
男人聽罷小箱子的話,讚賞地點了點頭,“嗯,男子漢自當有宏圖大誌,孺子可教啊,不如你來做我的弟子?我叫費源光,你若是對鑄鐵有誌就跟我走吧!”
聽見男子名字的一刻,小箱子眼中的膽怯一掃而空,反變得光輝熠熠,“你、你就是費源光?!你就是當今傳聞江湖第一的匠人?!聽說,就連武林盟主都隻找你做兵刃,是真的嗎?”
“這個嘛……武林盟主其實體術超群,不怎麼用兵刃呢,所以她偶爾需要置些武器的時候就隻找我了,數量並不多。”費源光撓著腮幫子,似乎為傳言不實有些不好意思。
小箱子經這一出,已沒了適才的拘謹,與費源光又說起話來,似乎有問不完的問題。晏琿見費源光注意力被分散,伸手一縱向前,打算趁機奪回鐵山。
不過饒是他動作再機敏,還是在近身時被費源光一把擰住手腕。
將他拉到身邊,費源光無奈歎了口氣,“就算我武藝不精,也不至於連你這小鬼都捉不住吧,你也太小瞧我了。”
晏琿奮力掙紮,手腕卻始終像是被一塊鐵石拷住一般,不得分毫動彈。他幹脆抬起腿往對方胡亂踢去,奈何費源光平素打鐵練得力量強勁,肌肉結實,踢上去與給他撓癢癢沒有分別。
看他如此不安生,費源光幹脆點了他的穴道,鬆手讓他砰的摔在鐵山身上。
鐵山被壓得慘叫一聲,淚汪汪瞅著晏琿。晏琿氣得臉如黑雲,偏偏他與鐵山都無法動彈,隻能依費源光擺的樣子疊在一塊兒。小箱子見這二人如此,又變回怯生生的模樣,縮在一旁不敢妄動。
費源光嘿嘿笑了笑,在他們麵前蹲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未探清對手實力前,別輕易出手,這下吃苦頭了吧?現在來跟我說說,你們為啥來偷玉滄商幫的鎮館玉獅?”
晏琿隻是啐了一口,咬牙切齒道:“還能為啥!這玉滄商幫滿是不義之財,坊間平民卻窮苦不堪,我們隻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費源光抓了抓後腦,疑惑蹙眉,“是嗎?這玉滄商幫靠著玉滄江水運,主經營絲綢鹽業,也做些藥材和茶葉生意,與八大門派的幻龍幫和青鳳門交好已久,並未聽說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啊,你有何證據如此斷定?”
“呸!這些富得流油的豬做惡事還需證據嗎!”鐵山有模有樣學著晏琿,也啐了一下。
“唉,你們空口無憑汙人清白可是不對的,小小年紀不事正道,偏要做些偷偷摸摸的勾當,這樣實在不好。”費源光語重心長地長歎一聲,摸了摸兩個少年的頭,和藹得像是麵對的並非小賊,而是自家晚輩一般,“若你們想討個生計,我倒是有些活兒可以給你們做,不如待會你們三人都隨我和小沐去,怎……”
“樣”字還未出口,不遠處便傳來“嗤”的一響,像是金屬與金屬相互擦過,發出的喑啞嘶鳴。
費源光驀地想起自己同伴去尋了另一名少年,隻怕出了什麼差池,頓時滿臉憂色。
他正要離開,又折回身來,掏出根繩子把小箱子五花大綁。小箱子馬上哭喪著臉,“你、你要做什麼!”
“對不住啊,小弟弟,我得去找一個人,為了你們不亂動,隻能這樣了。”費源光將他從身子到腳綁了個結實,便跳下屋頂頭也不回地跑開。
看著他的背影,鐵山和小箱子隻覺一頭霧水,晏琿卻眸色微沉,“看樣子,之前穿紅衣服的男人是與閬哥打起來了。”
憶起絳衣青年凶狠麵容,鐵山頓時有些怵。但立刻,他便壯起了膽子,“他肯定打不過閬哥,閬哥收拾了這兩個人,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小箱子也連連點頭,“對對!閬哥兒那麼厲害!有什麼是他辦不到的!”
與同伴的歡欣不同,晏琿的麵色卻比方才更加低沉。他暗暗輕歎,隻低低說了一句,“可是……我們不能永遠隻依靠閬哥啊……”
這句話是那麼輕,在鐵山與小箱子的歡呼中連一個字也無法聽見,晏琿咬了咬唇,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處境,也隻能默默等待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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