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2 更新時間:16-11-25 18:28
“你有事瞞著我。”林慕白從他閃爍的眼神裏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呃……呃……”二喜支吾了老半天,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色。
“你要是不說,就是不把我當朋友。”林慕白翻了個白眼,直截了當的表達自己的不滿。
“因為……因為上麵……有……你的……味道。”二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句話說完。
林慕白的臉上一紅,他的心思都放到哪裏去了。雖然有些難為情,卻好像喝了一口甘泉,沁人心脾的感覺。
停了停,才故作輕鬆的問道,“啥叫我的味道?是香的還是甜的?”
“又香又甜。”二喜怕他不信,又補充了一句,“我說的都是真的。”
林慕白把毛巾放在鼻尖仔細聞了聞,還是條普通的爛毛巾,並沒有二喜說的那種特殊的味道,“我怎麼沒發現?”
“嘿嘿,我的鼻子特別好使,從前上山打獵,不用帶獵狗,我都能聞到獵物的氣息。”二喜搓著手,一直被人追問的感覺實在不是太好。
“哦,原來如此。”林慕白心中又有種淡淡的失落,反倒希望他不是因為鼻子特別靈的原因。
二喜並沒有察覺他的臉色,講起自己得意的往事,“所以每次隻要有我跟著村裏的獵人進山,收獲都會比平常多一些。”
林慕白整個人都不好了,幹嘛要多此一問呢?他默默的將毛巾遞給二喜,“你歇著吧,我來搗會。”
二喜一把搶過舂杵,“你身體那麼單薄,不適合你幹。”
林慕白心頭一熱,父親和那些個兄弟姊妹們從來就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關心過自己,反倒是這個結識不久的新朋友,如此的對自己掏心窩子,莫非老天爺也看不過眼了,才讓他來到我身邊的嗎?
可是……可是……
過不了幾天,咱們就得分別了,或許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上一麵。二喜隻知道他要去帝都,卻不知道他是要進宮去的,深宮裏禁衛森嚴,就算鳥兒也飛不進去,何況一個大活人。
先前他要二喜來帝都探望他的話,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他心裏比誰都清楚。
“你總是對我這麼好,我都……都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林慕白看著奮力搗藥的二喜。
二喜放下舂杵,“你也幫過我好多大忙呢,咱們是好朋友,不要說那麼生分的話。二喜嘴笨,隻知道別人對我好,我就會雙倍的對他好。”
“你哪裏笨了。”隻要你對我好,我就雙倍的對你好,多麼樸實的感情呀,林慕白鼻頭有些發酸,覺得自己不該把進宮的事瞞著他,可是如果將實情都告訴他,隻會讓彼此帶來更多的傷感,不如,不如就相忘於江湖吧。
這份友情,他會永遠的珍藏在心間的,不管將來的路怎麼走。他都會記得,有那麼一個少年,在他最孤單、最失落的時候,曾經給過他無私的友誼。
“二喜哥……”林慕白不知不覺中改了對他的稱呼。
二喜正彎下腰,用指尖將搗成爛泥一樣的藥搓開,發現還有不少的細莖,“還得再搗細些。”
“不用那麼麻煩,已經夠細了。”要將植物的細莖全部搗碎可是件大工程,談何容易。
“搗得越細,藥物越能滲透到肌膚裏,這樣才能治好傷疤。”二喜額頭的汗又下來了。
“這傷疤都十多年了,我也沒抱太大的希望。”林慕白拽住他的手,“二喜哥,就別再費事了。”
“你可別小看了這草藥。村裏那些摔斷腿、擦破皮的牲畜,塗上它很快都會好起來的。”二喜執拗的抽回手,“別管我,我一點都不覺得累。”
還不累呢,都搗了一個時辰了。他在旁邊光這麼看著都累了。
月亮悄悄爬上了樹梢,二喜再用手輕輕撚開比爛泥還細還粘的藥泥,才滿意的笑了笑,“終於好了。”
林慕白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你簡直比還要月宮中搗藥的兔子還要敬業。”
二喜挑了一坨藥泥放在手心,“這些拿來今晚敷在身上,其它的明天再熬成藥膏,這樣才方便儲存。”
林慕白聞到藥泥的清香味,“隻怕我自己夠不著疤痕,還得請二喜哥好人做到底。”
“這個自然,等我教會你怎麼塗藥,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才會讓別人照著步驟來做。”二喜張嘴笑了,在月光的映襯下,小麥色的麵龐和潔白的牙齒煞是好看。
兩人洗了澡,林慕白便躺在床上,“那就麻煩二喜哥了。”
滿屋都是藥材濃鬱的芳香。
二喜輕輕扒開他的上衣,眼前又露出那條猙獰的疤痕來,“敷上藥泥之後會有些發熱,那時候千萬別用手撓。”
“嗯。”
二喜並沒有馬上將藥泥敷上,而是用指腹輕輕的搓揉著那條傷疤,他的手上都是老繭,接觸到林慕白細膩的肌膚,便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的手指好粗糙,要是痛的話你就出聲。”
“不痛。”的確不痛,因為二喜的手法很溫柔,生怕一不小心刮傷他的皮膚。
二喜將疤痕揉得都發熱了,突然將冰冷的藥泥敷在上麵。
這一冷一熱反差太大,林慕白不禁蜷了蜷身子。
“冷嗎?”二喜低下頭,溫熱的鼻息掃在他的臉上。
“不……”嘴巴被床上的褥子給堵住,林慕白擺了下頭。
二喜從上到下輕輕撚著藥泥,讓它盡量滲透進傷疤內部。
在輕柔的按摩下,林慕白眼皮發沉,不一會竟然睡著了。
二喜怕他著涼,輕輕將被子蓋在他身上的大部分地方,隻露出一小塊有疤痕的部位。
漸漸的,動作由慢而快,由輕到重,揉了一遍又一遍,疤痕四周雪白的肌膚都泛起了紅色。
藥泥逐漸變幹了,二喜不停的往疤痕上添藥,每次隻塗上薄薄的一層,而手上的動作卻一刻也沒停下來,免得林慕白被新添上去的藥泥給凍醒。
等備用的藥泥全部塗完之後,二喜剛剛洗過澡的身子又是一身汗了。
他用紗布將藥泥小心的包好,看著林慕白熟睡的臉,像個安靜的孩子,實在不忍心叫醒他,便將被子往上扯了扯,將傷疤也嚴嚴實實的蓋住。
林慕白一直臉朝下撲在床上,時間一久,感到有些憋氣,手臂一抬,掀開了被窩。
二喜趕緊向前兩步,將被子蓋上。
經過二喜的一番按摩,藥泥的藥性發揮到了極致,產生一股十分辛辣的熱氣,不斷的滲透到疤痕內部,夢中的林慕白感到背上有股灼熱感,手臂又開始不老實了,被窩很快又遭了秧,被一把扯到了地上。
二喜躡手躡腳的直起身子來,再次將被子蓋好。
“熱……好熱……”不一會,林慕白嘴裏開始嘟噥起來。
“別動,越熱療效越好。”二喜朝他頭上吹了幾口涼氣。
林慕白背上火辣辣的,終於睜開了眼睛,發現二喜坐在床頭,突然想起他在給自己敷藥的事,“對不起,我怎麼睡著了。”說著就要爬起來。
“別動,藥膏會掉下來的。”二喜急忙按住林慕白。
為了不吵醒他,二喜並沒有把藥膏包紮好,這時見他醒了,一手挽了紗布,緊緊在他前胸到後背之間纏住,又用力扯了扯,“這下好了,就是不能平躺著,隻能委屈你側著睡了。”
銀色的月光穿過窗戶,灑在兩人身上,林慕白抬起頭,就看見二喜黑溜溜的眼珠子,在清冷的月光閃著幽光,仿佛夜幕中的星子,正關切地注視著他,心頭一暖,真想一頭紮進他的懷裏邊去。
他並不缺兄弟姐妹,可是他們卻視他為路人,不關心也就罷了,還時時欺負和糟蹋著他,此刻,卻在這個結識不到幾天的朋友身上,發現了兄長的關懷和愛護。
他原不相信親情,更別提什麼友情了。但二喜的目光,清楚明白的告訴他,他關心他甚於關心自己。
“二喜哥。”軟軟的叫了一聲,帶著剛剛睡醒後的慵懶,特別的有磁性。
“口渴了嗎?”幽深的目光頓時閃爍著火焰。
“那就麻煩二喜哥給我倒杯水。”聽他這麼一問,林慕白還真感覺喉嚨有些幹。
二喜起身,往房屋一角的茶壺走去。
月光投射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林慕白默默的注視著他的背影,忽然感到心頭抽痛,該不該將自己進宮的事告訴他呢,還是一直瞞下去?直到有一天,時光老去,彼此再也不會見麵?
二喜端著熱氣騰騰的開水回來,“這種草藥發熱很厲害,敷上去之後,很快都會口渴的,所以我把茶壺一直在火爐上煨著。”
“嗯,還是二喜哥想得周到。”林慕白接過熱水,在唇邊一抿,“你忙了這麼久,早就累了,快點躺下吧。”
二喜瞅了瞅屋裏,“我……我睡那邊的椅子上好了。”
“這哪成,等到明天早晨,你都凍成冰疙瘩了。你要是不睡,那我也起來陪著你好了。”林慕白一把掀開被子,作勢就要起來。
“好,我聽你的還不行?”二喜一邊答話,一邊從被子的另一頭鑽進了半個身子。
林慕白碰到了他的腳,有些發冷,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關心別人,把自個都忘了,瞧你的腳都凍成這樣了,也不知道鑽進被窩裏來暖和暖和。”
二喜露出憨厚的笑容,“這裏比咱屋裏暖和多了,所以也沒留意。”
“明天我要到你家裏去看看,要是發現你的父母有啥對不住你的地方,我可要跟他們急。”林慕白剛喝下一口熱水,激動得差點被口水嗆到。
“不行不行,明天我還要到城裏去。”二喜慌得連連擺手。
“到城裏去幹啥?紅薯不是都賣完了,衣物也要三天後才能取。”林慕白伸出胳膊,將他的雙腿圍攏過來,好讓身上的熱氣傳到他腿上,盡快暖和起來。
過幾天離開了林家莊,也不知還有沒有見麵的機會,借著這溫馨的時刻,雖然不能報答他救命和治傷疤的恩情,至少能給彼此有些美好的回憶吧,沒必要的矜持隻會留下終身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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