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6 更新時間:16-07-17 09:59
我曾經把很多女人推向罪惡的床,但金曼卻是我想保護的女人。這個我全力保護的女人,最後為了保護我而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當金曼為我擋住子彈倒在我懷裏的那一刻,我腦中瞬間空白。空白中漸漸浮現出來的第一個畫麵就是那晚送金曼回校的情景,我們在宿舍門前緊緊相擁,站了半夜,金曼抽抽嗒嗒地哭個不止,我輕撫她的背,堅定地告訴她:“別怕,我會永遠保護你。”
那晚之後,我心裏異常矛盾,一方麵害怕林文興直接把我扔進焚屍爐火化,另一方麵對金曼的感情變得更為複雜。金曼是還沒畢業的大學生,我卻是個即將當上爸爸的已婚男人,我不可能丟開懷孕的唐麗和金曼過一輩子,給不了金曼幸福的未來。說到底,我和金曼仍然隻是一個清純的騷貨和一個壞男人之間的沉淪故事。這故事沒有結局,隻有無止境的沉淪。我也想過和金曼一刀兩斷,但總是下不了決心,每次看到金曼那張清純美麗的臉,我就會告訴自己:下一次吧,下次再放手。這樣一直拖到金曼死在我懷裏,我才痛苦地發現,我他媽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林文興並沒有打算把我扔進焚屍爐,按他的說法,當時倒真恨不得將我大卸八塊,但事後想想,反而挺佩服我的勇氣,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不顧一切,的確是讓人敬佩的壯舉。林文興說:“兄弟,我老了,要年輕十幾年,也和你一樣,誰要動我的女人,我他媽找他拚命!”
我鬆了口氣,但林文興之後的問話讓鬆下去的這口氣一下又提到嗓子眼:“對高建民你了解多少?”林文興冷冷地盯住我,我如芒在背,下意識地轉過臉,極力表現得鎮定自若。我鎮定自若地回答:“高建民,不就是公安局的那個刑偵隊長嗎?有次在桑拿房嗨粉被抓進局裏,該死的高建民審了我半天,後來是黃副局長放我出來。”林文興仍然默不作聲地冷冷盯著我,我故作輕鬆地問他怎麼了?一個小小的刑偵隊長能惹林總不痛快?林文興冷笑一聲,說沒怎麼。
直到走出林文興辦公室,乘電梯下樓,我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林文興是凶狠的惡狼,高建民是暗中的獵人,而我這隻懦弱的兔子既是惡狼嘴邊的肉,又站在獵人的槍口下,是該給自己找條退路了。我打電話到幾家移民公司谘詢,以我的條件,移民成海外華僑並不難。亞洲太近,非洲太窮,美國和歐洲都在考慮範圍。惡狼和獵人都緊盯著我這隻兔子,這事必須辦得極為隱秘。我聯係了一家遠在上海的移民公司,悄悄寄去了相關資料,幾天後收到回複電話,推薦了丹麥、瑞士、加拿大等等。我交了定金,要求為我嚴格保密,之後再具體考慮逃往哪個國家。
回家和唐麗含情脈脈地說起旅遊的事,問她法國好不好?瑞士如何?等生完孩子,一家三口到歐洲好好玩一場。唐麗仍舊不冷不熱,反倒刺了我一句:“怎麼,國內的騷貨睡膩了,想開采洋妞啊?”我一時語塞,我的唐麗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唐麗哼一聲,滿臉的不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強奸犯,我說唐麗你怎麼這樣看我?唐麗義正詞嚴地反問:“該怎麼看你?一天二十四小時,你說,你陪了我幾分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在家睡了幾天?”唐麗說著激動起來,手舞足蹈,恨不得撲上來掐死我這個強奸犯。
這是結婚以來唐麗第一次大發雷霆,唐麗突如其來的震怒讓我驚訝得啞口無言。她一邊哭泣一邊曆數我的罪行,我滿心愧疚,同時又擔心她肚子裏的寶寶,任她如何怒罵甚至動起拳腳,我始終默默承受。等她罵累了哭累了,我給她倒了杯水,握緊她的手真心實意地說聲“對不起”。唐麗靠進我懷裏,悠悠地繼續哭訴了一陣,最後一聲歎息:“新西蘭吧,寶寶出生後,我們去新西蘭。”
唐麗說著新西蘭的美景,漸漸在我懷裏睡著了。輕輕撫摸她額前的長發,我心裏某個柔軟的角落隱隱作痛。望著窗外謎一樣的天空,我陷入遙遠的回憶。回憶中唐麗朝我幸福地招手,我們相擁著坐在西湖公園的青草地上歡聲笑語。唐麗往我嘴裏塞進一塊薯片,問我好吃嗎?我故意搖頭說不好吃。唐麗小嘴嘟著,拍拍我的臉:“那你想吃什麼?”我一把抱緊她:“我想吃你,我就想吃你。”唐麗笑得無比燦爛,像朵盛放的花,開在我遙遠而陌生的回憶裏。
過幾天就是老爸六十大壽了,按老爸的意思,想在臨終前最後風光一次,老媽也想大辦一場衝衝喜。我於是在“香格裏拉”定下二十桌酒宴,讓肖飛想辦法給我弄來二十輛“凱迪拉克”,比我結婚時還要風光。老爸已經病入膏肓,身體浮腫,走路搖搖擺擺,卻仍然嘻嘻哈哈,笑自己像隻胖鴨子。我們都知道老爸是裝出來的堅強,這比他痛快哭一場更讓我們難受。老爸那本棋書寫到了尾聲,說要找個名家作序,我拉來中國象棋協會一個資深老棋手,瞞著老爸送了五萬,讓他陪老爸切磋棋藝,撰寫序文。
壽宴的場麵浩大壯觀,但沒有相應的熱鬧。大家都知道老爸是行將就木的病人,這場壽宴更像是提前為老爸舉辦的哀悼會,二十輛“凱迪拉克”就像送葬隊伍,無聲無息地把老爸從家裏接往酒店。路上誰都沉默不語,老爸一直眼望窗外,到酒店時,我看到老爸偷偷擦了眼淚。他說這座城市變了,不再像以前那麼簡單,那些華麗的高樓和人們臉上的神情讓他感到迷惑,這以後的世界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老爸原本打算穿上結婚時的那套中山裝,由於嚴重的肝腹水,撐了半天也沒能穿進,隻好換上量身定製的西服。看起來仍然醜態百出,加上毫無生機的臘黃臉色,老爸搖搖擺擺地走上主席台向來賓致辭時,台下一片哀聲歎氣。
老爸顫巍巍地說了很長時間,幾乎總結了自己的一生,感謝了每個幫助過他的人,說此生無憾,死不足懼,希望在場的每一位能記住他曾這樣活在大家身邊。說得現場氣氛無比沉重,連一旁的服務員都忍不住暗自垂淚。
那天林文興也來了,送了個很大的金壽星,擺在主桌上分外惹眼。林文興喝了幾杯酒,得知我爸的情況後自覺沒趣,悻悻離開。隻有肖飛和常小山陪我喝到最後,陪我一起淚流滿麵。我們再次懷念起大學宿舍的傻逼歲月,再次為死去的三郎和祥子惋惜,為浪跡天涯的劉進財舉杯。肖飛感歎世事無常,沒想到短短幾年,死的死,散的散,真不知道十年後的我們還能不能坐在一起喝酒。常小山抹了把淚,醉乎乎地端起酒杯晃到我爸麵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兄弟的爸爸就是我常小山的爸爸,等您走的那一天,我為您披麻戴孝,一定把您的葬禮辦得比今天的生日還風光!”常小山這番真情告白惹來周圍一片驚歎和尷尬,老爸艱難地彎腰扶起常小山,說他死後不用什麼風光,一抔黃土就夠了。常小山撲進我爸懷裏,聲聲痛哭,哭得讓人懷疑是不是這家夥的爸爸也要死了。
整場宴席上沒有來賓敬酒環節,沒有任何助興節目,滿桌的山珍海味卻讓人吃得異常難受。沒有人笑,更多的是在哭,在酒醉中感歎各自的人生。散場後,老爸久久坐在餐桌旁,一家人相對無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老爸突然笑了笑:“走吧,我這隻胖鴨子也該回家睡覺了。”
我那晚整夜失眠,心裏像壓著塊沉甸甸的大石頭。老爸沒剩多少日子,而我前程未卜,或鋃鐺入獄,或遠走新西蘭,留下數不清的遺憾。這一生,如同深沉的暗夜,始終看不清腳下的路,和前方更多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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