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  第二十章

章節字數:3328  更新時間:16-06-29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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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裏評選十佳青年,劉進財悄悄給我報上了名,打電話的時候說得極其動聽,就好像推舉我當上了政協主席,但我心裏明白,劉廝無非又想借機敲我一筆。領獎那天風光無限,老媽在台下淚眼婆娑,唐麗一臉激動和崇拜的表情。電視台記者拚命把話筒湊到我麵前,我一身筆挺的“夢特嬌”,對著鏡頭慷慨陳詞。事後給劉廝包了兩萬的大紅包,他居然推回給我,附帶一番肉麻的恭維,最後比我在鏡頭前還慷慨激昂地喊了聲:“兄弟,別忘了咱倆的交情。”

    我有點不明白劉進財為什麼把肖飛放在一邊卻偏偏為我勞心勞力,上大學時舍長肖飛為人仗義,對幾個兄弟像對自己老婆一樣疼愛。論交情,肖飛人緣比我好,論財力,肖飛才是公司真正的老板,我這個十佳青年仍然是多年前圍著肖飛轉的小跟班。劉進財說,他一直看不懂肖飛:“劉某人沒多大本事,隻有一雙能識人的慧眼,這人如何那人怎樣我大概摸得準,但肖飛藏得太深,既是典型的狂熱主義者,又是理智的思想者。比起肖飛,你吳楚更實在,更像個兄弟。”

    這話有點味道,雖然我更實在,但我還是看不慣劉進財這副嘴臉。上次肖飛結婚時,劉進財在桌底下挑逗唐麗的事還沒找他算帳呢。唐麗最近孕吐得厲害,老媽到處找中醫給她調理,但總不見效,拿回十佳青年的榮譽證書後,唐麗無端好了。老媽指著唐麗的肚子,說小家夥還沒出世就知道要獎狀了。

    常小山湊了三千萬投進公司,上班第一天叼了根雪茄,帶了十幾個穿黑西服的保鏢,公司幾個保安嚇得反鎖在保安室不敢露臉。我說山子你他媽耍什麼威風,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呐。常小山學著周潤發的姿勢悠然吐出一口煙:“第一天來上班,總得講點排場嘛。”

    常小山的排場讓公司儼然變成了黑幫總部,幾個黑西服守在樓道的各個出入口,對每個來往的職員嚴加盤查。肖飛出電梯時被一個黑西服要求出示證件,憤然抬起一腳把那家夥踹得吐血。常小山出來看見肖飛正在罵罵咧咧,上前又補了幾腳,打得那家夥差點當場身亡。

    於是常小山來上班的第一天,公司發生了一起流血事件,差點鬧出了人命。這以後常小山再也沒講過排場,因為大家都知道,公司裏誰的排場都比不上肖飛。在股東大會上,肖飛公布了股改方案,讓我驚訝的是,永興集團竟然占了將近三成的股份。會後我問肖飛怎麼回事?肖飛說沒有永興集團,我們隻是房地產這一行裏的小魚小蝦,連股市的門都碰不著。肖飛辦公桌後掛著四個大字:日月乾坤。這是廣德提給肖飛的,廣德說肖施主胸藏日月,能洞視乾坤。我看著肖飛,想該不該把徐天成和歐陽蘭蘭的事實告訴他。肖飛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問我是不是有什麼顧慮?我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說。畢竟我們不再是大學宿舍裏肆意揮灑青春的兄弟,我們有錢了有地位了,也就有了說不清的顧慮,仿佛突然有什麼隔在我們兄弟之間。

    那堆兩百斤的爛肉第二次率審計團到我們公司查賬,開口就問小陳咧?我隨口敷衍小陳跳槽了,現在是一家歌舞廳的坐台鴨王。王經理很做作地“呀”了一聲,說想不到小陳係這種人。隨後又把目標轉向我:“吳總今晚有空沒啦?一起期個便飯啦。”我慌忙擺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今晚要回家陪老婆睡覺。

    香港的上市程序比較複雜,審計每月來查一回,持續半年。半年多的時間要麵對這兩百斤爛肉,委實讓人垂頭喪氣。我從公司出來,到看守所探望陳婉,陳婉比先前更胖了一些,雖然穿著囚服,但難掩性感。我和陳婉說真想和你睡一覺,她笑笑:“可惜這裏不是酒店。”我把到李大姐家中的經過告訴陳婉,陳婉說我不該給錢,那個男人到監獄來了一次,之後再也沒有消息,聽獄警說男人好像是吸毒了。“你可以給吃給穿,給他找工作,就是不能給錢。錢有時候可以救人,也有時能殺人。”陳婉歎了一聲。我苦笑,轉換話題說唐麗懷孕了,公司準備上市,我無端成為十佳青年。陳婉默默聽我說完,之後突然問我那女孩還好嗎?我沒反應過來:“哪個女孩?”

    “叫金曼的莫名其妙的女孩。”

    “唔,金曼……”我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獄警拍了拍陳婉,已過了探視時間,陳婉起身前給我留下一句話:“別傷害金曼,她是個好女孩。”

    走出看守所,心裏空落落的。我慢慢把車開到湧泉寺,陶碧然穿著僧袍,有規律地敲著木魚。廣德說癡緣比之前安靜多了,每天敲木魚,聽佛經,忘嗔忘恨,了斷塵緣。我也端起木魚敲了幾下,心裏還是空落落的。順便求了支簽,是個下簽。廣德問我求什麼,我說隨便吧,你也別解了,反正是個下簽。廣德告誡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人世無常,切記廣積善德,方可消災避難。我往功德箱裏積了一千善款,懨懨地下山轉向閩江學院。

    閩江學院還是原來的樣子,身邊總是不乏美女的身影,路上成雙成對的情侶牽手走過,湖邊的柳樹依然青翠浪漫。上大學時我和肖飛常到閩江學院瞎轉,對來來往往的美女們品頭論足,四處搭訕,我成功了兩次。一次睡了個嬌嫩的大一新生,名字叫什麼記不清了。另一次則搭上了身高一米七的高挑美女,叫夏嵐,前凸後翹,浮浪無比。我每周末和她在校外旅館過一夜,後來她被一個房地產業的老板包養,那老板出手狠毒,黑白兩道混,我再也沒敢招惹夏嵐。想起那段風流史心裏再次空落落的,夏嵐朝我迎麵走來:“咦,這不是吳楚嗎?”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長得和夏嵐頗為相似的一位女學生。我彬彬有禮地說了聲你好,我們認識嗎?女學生說十佳青年,我在電視上見過你,你可是我們的偶像啊。第一次被當成偶像,感覺還挺輕飄的。我哄了女學生幾句,正準備把她哄進酒店,金曼卻打來電話,說她的課已經上完了,在校門口等我呢。女學生一臉失望地問我有事麼?我點點頭,匆匆走了。回頭看見記憶中的夏嵐站在柳蔭之下,長發飛舞,分外美麗。

    那天的我和金曼就像一對熱戀中的學生情侶,我們牽手而行,在山水湖光中漫步,金曼向我說了很多有關她成長的經曆。從記事以來,父母沒日沒夜地吵架,她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哭,一直哭到父母離異。金曼被媽媽寄養在陶碧然家裏,漸漸陶家也出現了同樣的變故,金曼和表姐常常抱在一起哭。父母領離婚證那年,陶碧然十二歲,金曼十歲。兩人誓言此生相濡以沫,絕不結婚。不結婚的陶碧然如今在廟堂禮佛誦經,讓人感慨宿命可悲。而金曼,茫然站在青春的十字路口,淚眼朦朧,不知何去何從。

    對於這個時代的悲傷故事,我早已經麻木,總是一笑而過。但是靠在我懷裏的金曼,卻讓我心裏隱隱作痛。我陪她在學校食堂吃了晚飯,之後到學生街買了一些小東西,金曼笑得像個孩子。我說你真容易滿足,要是碰到壞男人,一下就被騙到酒店了。金曼轉向我,看了半天,問我你愛我嗎?

    我沒有回答,後來我們順理成章地在校外一家旅館開房,完事後金曼躺在我胸前,再次問我:“壞男人,你愛我嗎?”

    窗外月色皎潔,天空如油畫一般,我慢慢閉上眼睛,心裏莫名的酸楚。一張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浮現在腦海,有記不清名字的大一新生,有飄舞著長發的夏嵐,有我親愛的唐麗,還有各種各樣的風塵女子。然而我怎麼也想不起金曼的模樣,金曼模糊的臉在暗中若隱若現,我追逐她的背影,喊著她的名字。黑暗越來越深,停下腳步時,我獨自一人站在暗的中心,這裏什麼也沒有,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我在什麼也沒有的黑暗中飄浮,也不知過了多久,傳來一些隱約的聲音,屏息靜聽,聲音突然變成一陣轟鳴,我猛然睜開眼睛。

    床頭手機響個不停,金曼不見蹤影,昏暗的燈光顯得異常虛幻。我恍恍惚惚拿起手機,聽到王經理嗲聲嗲氣地問我:“吳總,在哪裏咯?”我說深更半夜的,當然在睡覺咯。王經理嬌滴滴地笑:“才九點鍾咧,這麼早睡覺哦。我在公司門口進不去啦,能不能麻煩雷來開下門?”我聽她講話就頭疼,王廝說公司黑乎乎的,門衛也不在啦,有個雞料非常緊急要馬上傳回香港。也不知是真找資料還是又來打我主意,我極不情願地讓她在樓下等著,我馬上趕回公司。

    王經理穿一條連內褲都快包不住的超短裙,一見到我便湊上前來故意撒嬌,我忙刷卡開門。樓道裏一片幽黑,正要開燈時,我注意到會議室門縫裏有微光流出。莫非公司遭賊了?我輕手輕腳推開會議室的門,看到常小山褲子脫到腳跟,正和趴在桌上的虞淑佳玩得熱火朝天。

    王經理“呀”了一聲,說你們公司真開放。

    虞淑佳慌慌張張地整理好裙子,尷尬地站著。常小山狠狠朝我吼了一聲:“看什麼看,他媽的滾出去!”轉身又掀起虞淑佳的裙子:“老子還沒射呢!”

    十年前,我的兄弟常小山第一次在行政樓後的小樹林裏和女生接吻。宿舍熄燈後,常小山仍然激動得渾身顫抖,喃喃自語著:“小婷,我,我愛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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