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204 更新時間:16-03-20 11:52
“當戰爭席卷世界,當人間淪為地獄,天堂何在?是否待我緊閉雙目,靈魂出竅,才可見到天堂?哦!不!人滿為患的天堂早已戾氣繚繞,主啊,您打算何時睜眼瞧瞧這人間的疾苦呢?”
神父在前麵用聽不懂的鳥語念著,我們在他的身後背著早已爛熟於心的神父鳥語的中文翻譯。我隻盼上帝是能夠聽懂中文的,能看清我鄭縣人民的疾苦。就算聽不懂,看不清,但也盼主上能夠感受到我內心最為虔誠的禱告吧。
民國三十一年十一月四日,河南鄭縣外圍的一個小村莊。
時值隆冬,天空不是飄雪便是刮著凜冽的寒風。然而這無情的冰封大地卻帶來了無盡的饑荒。人們似是停止了互相之間的交流,因為絕無有人會傻到將自己的糧食與他人分享,那可是救命的糧食啊!我期盼著春天,期待著那一抹的綠油油與蔚藍,至少那時我們還有青青的嫩草可吃,但就是這樣也終於還是幻想罷。
“大哥,你說那個什麼上帝大人,他會聽到我們的請求嗎?”禱告完之後,一旁的三弟瞪大了他早已餓到空洞的眼睛望著我。
就在我正要回答他時,一個湖性(河南方言,很牛很拽的意思)的身影從我們身後傳來:“掉板(河南方言,丟臉的意思)!那個狗屁神父和上帝就是貓(河南方言,騙的意思)你們呢!你們還當真信了?”
盡管這是一個非常湖性的聲音,並且著實令人討厭,但我和三弟還是不約而同的回了頭,因為那是一個我們許久未見的至親之人所發出的熟悉的聲音。
果然,當我和三弟順著聲音齊齊望去時,真的看到了那個我們許久未見的身影——我的親愛的兩年前入伍的二弟。由此我和三弟不禁激動的跳了起來!那簡直是要高呼萬歲了,畢竟咱們三兄弟已有將近兩個年頭沒聚在一起了。
“大哥,娘和爹都還好吧?”
“嗯,還···挺···好的···吧。”
“喂,大哥。你說話別烏拉(河南方言,形容說話不清楚)的。”三弟說完我又轉向二弟努了努嘴,道:“二哥,爹還好,但是娘因為想你整日鬱鬱寡歡的!我們都享受不到這級別的待遇呢!你這次回來可要多陪陪娘!”
興許是許久未見吧,一路上我們是有聊不完的話的,諸如最近過的怎樣之類的話題也是能聊上好些時候的。就這樣一路聊一路走,終究我們是來到了家門口,便不再作聲了。因為我們都知道,此時已是午夜時分了。我們是萬萬不敢同時也是極其不願意去吵醒已然熟睡的娘親與父親的。
關於娘思念二弟這件事可遠遠沒有三弟說的那般簡單。比如現在我們眼前見到的二弟久未睡過的床。(說是床,也不過就是一塊平一些的木板上麵鋪上些棉被,畢竟對於我們家,是沒有經濟實力去購得一張像樣的床的。)縱然這張床已有兩年無人躺過了,但此時此刻它卻似嶄新的似的,好似今早還被人整理過。二弟對此自然是非常驚訝,繼而轉頭望向我們希望得到答案。生怕吵醒爹娘,於是我便小聲的解釋道:“自打你走後,娘親不僅鬱鬱寡歡,日夜思念著你。而且她每日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洗漱也不是整理自己的被單,而是先整理你的床被。到了晚上入睡前,她又會整理一下你的床褥才入睡。娘總說這樣做的話,若是你晚上回到家,便可直接入睡了。這不,今兒個娘這麼做還真派上用場了。
正在二弟聽我們講過此事緣由後而感動的熱淚盈眶之時,娘親突然從裏屋走了出來。我們正自驚訝娘親何以在這個點時突然醒來,卻聽娘親率先哽咽道:“娃啊,你走的日子裏娘是沒有一天睡好的,娘俱是睡了個半熟,生怕哪天夜裏你會突然回來,而娘卻不能第一時間裏見到你······”說完,哽咽化為抽泣。我曉得的,那是激動的眼淚,是娘親對我們的愛的湧流。
而娘的話剛剛說完,二弟便一個健步衝上前去抱緊了娘親,此時此刻,天無言,地無言,我隻盼上帝大人能允得這樣的時刻再持續的長久些。
最終,我們的動靜過大也吵醒了睡得並不怎麼沉的父親。還是睡眼惺忪的父親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與我們一同慶祝二弟的平安回歸。這一刻我仿佛知道了一些道理,當一個人能為你的出現而熱淚盈眶,當一個人能為你的出現而在大冬天裏毫不猶豫離開被窩,興許那樣的人便是深深愛著你的。
就這樣,當晚,娘親拿出了家裏一切可拿出手的東西來歡迎二弟的平安回歸。這其中包括僅剩的半壇白酒,一根玉米棒子和最後的半瓢白米與零星的菜葉。
次日清晨。
今天依舊是在飄雪,隻是沒有昨天的那般猛烈了,更多了一番柔情,甚至可以稱的上是美了。當然,說這害人的白雪美得是建立在您能輕鬆填飽肚子的基礎上。而河南的災荒亦是持續了許久,可能有好幾個月了罷,但對於我們來說倒像是持續了七、八年那麼久。我仿佛已經忘卻“飽”這個字該如何寫了,盡管我所認識的字當中並不包含它。但我還是要說,至少我已經忘了“飽”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了。
按照常理,再過上個半小時我和三弟便該去村外的小教堂和神父一起禱告上帝了。(又或者用洋人的說法叫做禮拜?好吧,我也不是太清楚,畢竟禱告還是每天都做比較好,這樣才能把我們的期望傳達給上帝大人。)即使二弟回來了,可我們卻也並不大願意不去,畢竟禱告上帝大人方可渡過災難,而說實話,二弟並不能帶給我們什麼(除了精神上的喜悅),反而昨天一晚把我們五、六天的飯給吃了個幹淨······
“大哥,三弟不懂事,你怎麼也這樣?你不會真信那個鬼洋人的話?”見我和三弟要再去教堂,二弟一把將我拉到了牆角,怒不可遏的吼道。呼,您別說,他的力氣還真大!
他對我發火,我是沒有什麼意見的,畢竟咱們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但是他侮辱上帝大人,我便是斷然不能容忍的!上帝大人可是萬能的,是時刻注視著民間疾苦的,是唯一能解救我們於水火的!至少,神父先生是這樣告訴我的。於是我也毫不客氣的回了他一句:“你還有臉說?不求上帝大人求你們這幫當兵的啊?要不是你們老吃敗仗,我們用得著驚動上帝大人來解救我們於水火?”說完我扭頭就走,隻留得二弟獨自一人在那兒也不知想些甚麼,傻傻的站著。
禱告過後,我要衷心的向上帝大人懺悔了。同時我也坦明,這次禱告我並沒有全身心的投入,隻因臨走前二弟那落魄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我腦海裏,像揮之不去的陰霾縈繞我心頭。我一直在思索著何以二弟會不穿軍裝的跑回來?難道是偷著跑回來的······那便是個逃兵了麼。而且近來聽聞國軍要有大的動作,這麼緊要的關頭,二弟他······
帶著疑惑,我和三弟回到了家。因為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是以一路上三弟和我說話我也隻是心不在焉的“嗯”“哦”的敷衍著,這好像搞的三弟非常不高興。
中午吃午飯時(說是吃午飯,其實也就是一家人圍在一起啃樹皮),娘和爹似是看穿了我和二弟的不和,因此分別主動坐到了我的兩旁(按道理該是二弟和三弟坐在我的旁邊的),並且整個吃飯過程大家一句話也沒有說。一來我們的這頓飯實在不能稱之為好吃的飯,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講吃的不是飯。二來,我和二弟緊張的關係也著實為這樣的場景渲染了一些微妙的氣氛。唯有三弟,依然保持著他的活力,盡管啃著的是難吃的樹皮,但他仍然咀嚼的津津有味。當然,也正是三弟的這份樂觀與活力才引領我們一家堅持到現在!
時值下午,當父親與兩位兄弟分別去忙了的時候(說是忙,其實對於三弟來說也不過就是跟著父親去山上扒樹皮,他是覺得非常好玩的,畢竟他也方才十二、三歲罷。至於二弟,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去忙了些什麼事。),娘將我拉到了二弟的房間,然後從水缸後頭摸出了一個鼓饢饢的袋子雙手遞到我手中。我疑惑的晃了晃,是呯磅聲,似是多數的錢幣混在一起猛烈撞擊的聲音。那聲音呼之欲出,我有預感,我的猜測是沒有錯誤的,於是我望了望娘親,看到娘親點了點頭後,我摒住了呼吸(說實話,那時候我是真的很緊張,同時也是帶有著一份罪惡感的,畢竟若袋子裏真的全是錢幣,那該有多少啊!咱家這輩子可都是夠用的!),就在我打開袋子的一瞬間,一股驚訝之情油然而生。您可以想象一下我當時的表情,類比一下就好比您在瀕臨破產之際突然被告知中了五百萬的彩票大獎!嗯,對,就是那種感覺。所以您應該可以理解我當時的心情了,那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並且當您中了獎後,您肯定會再三的詢問自己: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我自然與您的感覺是一樣的,在那一刻,我被突如而來的“餡餅”砸中,我並沒有去考慮他們的來源,我隻知道,我們的好日子來了!
娘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她趕忙在嘴邊比劃了個住嘴的手勢,接著靠在我的耳邊用連蚊子都不如的聲音大小說道:“這些都是你二弟帶回來的。但娘是比較關心它們的來源的······”是娘將我從罪惡的邊緣拽了回來。是啊,這些錢的來源究竟是什麼呢?雖然聽二弟說他當了點小官,好像是個排長甚麼的,但也不至於有錢到這種程度吧。看這袋子的架勢,恐怕得有四、五十枚銀元了。
出於好奇,我將手探進了錢堆裏,希望能找到些什麼除錢以外的能夠證明這些錢幣出處的東西。(不過我內心的真實想法卻是萬萬不希望找到錢以外的東西,那樣的話,這便是毫無雜質的滿滿一袋錢幣了!)
在搜索無果後,我失望(也可說成慶幸)的拔出了雙手,但就在我拔出雙手的瞬間,我看到我的雙手沾滿了血漬。很顯然,這不會是日本人的血,那是二弟的血?不會的,二弟的身上是沒有傷的,那便是······
想到這裏,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湧上心頭。是的,俺們家雖然窮,雖然時常吃不上飯,但也絕不會去偷去搶!這是祖上教導所傳下來的精神,窮人也是有著窮人的骨氣的!這錢若不是二弟從死人堆裏扒出來的還會是什麼?這時發死人的財!那一個排約莫十九、二十人,每個人兩個大子兒,正正好好這一大袋!這個混蛋小子,俺們可是昧不起這個良心的!
就這樣,這股前所未有的憤怒操控著我,我一腳踹開二弟的房門,嘴中大喊著二弟的名字,緊握拳頭到處尋找二弟的身影。說來也怪,平日裏想不見到這小子都難,今兒個尋了半天卻也不見身影,這莫不是上帝大人在作弄人嗎?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這小子卻自個兒找上門來了。他剛一見到我第一句話便是:“大哥,俺們村的其他戶人家呢······”我當時氣的頭都疼的緊,哪裏肯聽他說話?見到他這張欠揍的臉,我便再次想起他幹的那些齷齪事。於是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對著他的臉便是一拳。
其實我剛一出拳便後悔了,因為這一拳的力道著實甚大,真的擔心若是真就此把二弟給打殘了什麼的該如何是好?不過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完全多餘的。二弟畢竟是當過兵的,練過些借力打力的搏鬥技巧。也不知道是他反應快還是條件反射,總之我剛一出拳他便側身一躍,躲過我的拳頭後從背後架住我,顫聲問道:“大哥,你這是做啥?剛才那一拳可不像是開玩笑的······”
啥意思,這混蛋小子居然還敢問我啥意思?我一邊這樣思忖著一邊使勁妄圖掙脫他。誰知道這渾小子勁兒還真可大,任我使上吃奶的勁兒也掙脫不得他半分。
就在我倆僵持不下(其實很明顯我占下風)之時,娘親拖著臃腫的身體(那是餓的)急忙趕來,隻見她將那錢袋子往地上一扔,頓時隻聽“嘩啦聲”連連,那是銀幣散地的聲音!緊接著娘親也麵帶怒容嗬斥道:“二娃!今天你不交待清楚這些錢的出處,不光你大哥,就連娘和爹也不會輕易作罷的。”
被娘這麼一鬧,二弟顯然是吃了一驚,並且產生了動搖,抱住我的力量也隨之逐漸放鬆了些。(不過說實話,我倒是認為二弟是因為那遍地的銀元而震驚了。而且也僅僅是隻有一驚。可能是他沒有想到我們會發現這些錢幣吧。不過娘卻始終堅持是她的數十年不變的威嚴震懾住了二弟。)在娘親所釋放出的餘威下,我也是不敢放肆的。所以在掙脫了二弟之後便再沒有其餘的動作了。隻是小心走到了娘的身邊,以此來表明我和娘親是始終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
“娘,這錢幣,您是在哪······”二弟一邊支吾著,一邊用嘴努了努灑落一地的銀幣,誰知話未說到一半便被娘親所打斷:“別想岔開話題!娘現在就問你這錢是哪兒來的!”二弟伸了伸舌頭,臉上露出一絲狡黠而又捉摸不透的笑容後緩緩說道:“這些錢都是當年俺們村上和我一起去參軍的人的。有隔壁老牛家的三子還有徐郎中家的獨子······”他果真說的都是俺們村上的孩子,有好些小時候還同我一起玩耍過呢!就在二弟說完這一長串的名字後,他已經是聲淚俱下了。見到如此情形,我恐怕我已經猜到了實情:興許是我錯怪了二弟,可能這些錢是牛三他們托付二弟帶回來給他們的家人的,如此孝心,誠天可鑒。啊!原來如此!我一拍腦門,所以方才二弟一見到我便詢問其他人家的去處呢!而通過二弟那悲憫的慟哭響徹天際來看,可能牛三他們已經······誒,無獨有偶,這樣可能倒也好。畢竟俺們村的其他人家也都餓死的餓死,逃難的逃難。況且這戰火連天、天寒地凍的,恐怕就算是逃荒,也早已······唯獨俺們家,娘一直要堅持等二弟回來,再加上三弟的樂觀,我們終究是挺到了現在也還是沒有離開村莊。可能真是上帝大人聽到了我們的期望給予我們回應,真的讓二弟活著出現在我們的眼前。看來這一切還真實應該感謝上帝大人啊。想到這裏我不禁在做了一個感謝上帝的手勢。而事實也正如我所料想的那樣,二弟的坦白與我的猜想如出一轍。
其實親兄弟間還真的是有一些冥冥的紐帶相係的。否則我又怎麼會如此準確的猜到了二弟的事情?這大概是一些古代的學者所說的心有靈犀進而升華得到的類似一點通的感覺罷。
在麵臨如何處置眼前的這袋錢幣的問題上我們陷入了抉擇。我由衷的感覺到一股欲望正慢慢侵蝕著我的身體,我,陷入了恐懼,恐懼最後大家會做出不用這袋錢幣的決定!若說將這些錢還給各家各戶,那是決計沒有可能的,不是不想,是壓根辦不到。但是將其獨吞?於道義上是萬萬不可的,與祖宗教訓上更是忤逆而背道而馳的。那麼又該如何是好呢?我們開始了無盡的沉默。突然,二弟拍了拍大腿,悵然道:“用不了就暫時不用,俺們先保管著。說到底現在最該做的事就是抓緊先拿屬於我的那兩枚銀元去縣城買些吃的回來,否則俺們可真的要餓死啦!”說完他伸了個懶腰便回屋往床上一躺,像是什麼也不管似的,安然的睡去了。
我和三弟麵麵相覷也委實覺得二弟的話不無道理,沒辦法,一想到眼前的這些錢能夠讓我們飽餐一頓,便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了。更何況我們才不是傻子,但也決計不願意做一些不道德的事,而照二弟說的,錢先在俺們這兒保存,便也是可以使得我們心安了。
幾經商量後,三弟自告奮勇,拿著兩枚大銀元便直奔縣城去,我們是喚他買些肉與糧食回來的。
可娘卻始終覺得不安,她不住的問父親:“三娃可以嗎?他還那麼小。不會遇到什麼壞人吧?”父親則是一遍又一遍耐心的安慰道:“沒事!這年頭土匪們都餓死了,哪還有力氣劫他?”
就這樣,直過了兩天,三弟也還是沒有回來。母親慌了神。
第三天,父親也慌了神。
第四天,我們在通往縣城的小道上發現了三弟的屍體。他的雙手像彈鋼琴般半握著,他身前一定是緊握著些什麼塊狀的物體。而那骨與血肉交雜出現的一灘肉泥顯然是被某種生物所啃咬過的,上麵還零星的散落著白花花的米粒。
第五天早晨,娘親的屍首靜靜的懸掛在房梁上,她什麼都沒有帶走,她靜靜的來,又靜靜的走了。那是如聖光一般的,是充分彰顯母性光輝的我所仍然未能理解的東西。
第五天中午,父親消失了。他的腳印一直延伸向天堂。
第五天深夜,夜色掩護下的二弟,攜著那袋鼓饢饢的錢袋悄然而走。他帶什麼而來,便帶什麼而走,什麼也沒有留下。
第六天早晨,日軍的轟炸機出現在小教堂的上空,我隻聽到“轟”的一聲巨響······
我的家,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這本日記寫到這裏就沒了下文。後麵俱是些斑駁的血跡和燒焦變黑的空頁了,我可以相信當人們哼唱著聖歌與上帝交心時,法西斯是如何無情的掐斷這唯一的上帝與人類緊扣的繩索的。但我同時卻怨恨自己無法想象狗吃人的場景,無法將其告知大眾。但也興許是我不願意去想象罷。
通過這本殘缺的日記,我終究會在我的墓碑上寫道:江存民生前看過狗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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