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60 更新時間：16-04-06 08:26
寫給清明節：
小學時候，清明節一到，老師準會布置作文。小孩子盼望的不過是半天假期和幾口肉食，哪裏懂代代相傳的艱難。為了交代作業，搜腸刮肚，永遠用不爛的是“清明時節雨紛紛”，天氣常常也應景地飄幾縷細雨。
在平遙老家，清明的前三天和後三天，每個人都要在身上別避邪的布丁。未滿三周歲的小孩要帶一串由五顏六色的布料和麥稈做的布串來避邪。五顏六色的布被剪成銅錢大小，麥稈被剪成半公分長的小段，銅錢大小的圓布片和麥稈依次用針線穿起來，再在布串的下麵綴一個流蘇，整條布串就像一條豔麗的項鏈，小孩子最愛這種布串，別在身上顯眼的位置故意亮出來給人看。大人身上則要別紅布和白布絞的布條，布條樣子像粗短的蠟筆，白布比紅布略小一些。前天下午我還在想，如果媽媽知道我自己絞好紅白布條的話，她一定會多放心一些，於是我翻箱倒櫃半天，隻找到兩條紅色的內褲和兩件白色的T恤，實在不忍心剪掉。今天午飯時間，媽媽果然打電話來詢問我：“已經到前三後三了，身上有沒有別紅白布條？”她得知我沒有別紅白布條，一個勁地提醒我不要到處亂走。
清明節掃墓是大事，家裏所有的男丁不分老少，全體出動，擺貢品，點蠟燒香，祭拜先祖，再把祖先墳前的功德樹修剪一番，最後為祖先墳頭填幾掀新土，把墳頭填整的像饅頭一樣圓順，外人一看到墳上新添的黃土便可以知道這家人丁興旺與否。做這樣的事，大人心裏總是百感交集，因為嚐到了生活的艱辛，體會到了祖先的不易，想到一代代人艱難地流傳下來實在是不容易，不免同情祖先的悲苦生活，同時又期盼著祖墳早日冒青煙，出幾個人才光宗耀祖。小孩子就不一樣了，農家的孩子盡管再靦腆也總有幾分野性，地裏最不缺的就是幹柴枯枝，小孩子總會趁著大人忙活的時機搞點春火助興，還要折幾根青翠的柳條做幾支響亮的柳哨，大人便凶斥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隔著黃土的祖先看到這一幕會有什麼感情。
我自從讀大學以來就一直缺席這樣的祭拜活動了。去年清明節我本打算回家，卻在節前幾日接到一家公司的麵試，如果那次麵試成功的話，我將實現去年的一個目標，就這樣我又錯過了為祖先掃墓的莊嚴事件。去年四月坐車奔走在麵試的途中，我記得車窗外的麥田格外的青亮，看得我內心澎湃，可能正是這樣的原因，我順利通過了麵試，以至於現在想到那時的麥田仍然覺得充滿希望，這是題外話了。去年，我在清明節後的第三天到了家。那時父親已經病重，媽媽在醫院苦苦哀求，但是醫生已經無能為力，最終隻得回家等待瓜熟蒂落。我見到父親的時候，他整天閉著眼睛昏睡，我趴在他耳邊一聲一聲地喚他，他沒有一絲反應。他那時已經瘦的皮包骨頭，背部的皮膚開始潰爛發臭，但是他依然閉著眼睛昏睡，媽媽給他的皮膚塗藥的時候他會睜開眼睛，但是和他說話他從不應聲，好像那一塊塊潰爛的皮膚根本不是他的。那時，父親的生命就在掛起的點滴瓶裏。又過了一個月，父親去世了，去世的時候他背部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整個臉都瘦的隻剩下皮膚，眼睛深陷，讓人見之落淚。
今年清明要回家為父親掃墓，我悵然回憶，上一次全家一起去掃墓是什麼時候。忘了，但那時父親已經老態龍鍾，背彎得似一張滿弦的弓，走路跌跌撞撞，騎車搖搖晃晃，而我還是一個生活在他庇護之下的孩子。我今天打電話和哥哥說起這事，他說父親也有好幾年沒有去掃墓了。是啊，父親最後的這幾年連路都走不了。
爸，其實我挺心疼你，也很想你，雖然我一直沒有對你說過。你能看到我眼眶裏的淚嗎？我正努力讓那些眼淚得到救贖。
曆盡苦難的先輩，過了許多年，我終於又要去看你們了，多年不見，你們還好嗎？不必擔心我們，我們會好好的去與你們相會。
2016-04-01
大海
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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