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84 更新時間:16-03-07 21:28
到了綿州,才發現水患的形式遠比想象的嚴重,由於綿州位置偏遠,朝中水利巡檢的官員亦很少來此地督查,經過一天的暗訪,軒轅睿發現綿州城內較大的排水溝渠已然堵塞,沙石淩亂,破敗不堪,天降大水之後,洪流不能及時疏導,故而湮沒了數千頃良田和房屋,萬民流離失所,餓殍遍地。
軒轅睿端坐在綿州知府府邸的正堂內,腳邊跪著瑟瑟發抖的綿州知府。
“作為綿州的父母官,排水溝渠年久失修,以致無法抵禦天災,至萬民流離,朝廷給你這頂烏紗是讓你為綿州城的百姓造福的,而你都幹了些什麼,仗著綿州離帝都偏遠,拿著朝廷俸祿卻屍位素餐,你對的其皇上,對得起百姓嗎?”
綿州知府磕頭如搗蒜,“溝渠失修卻是微臣失察,請王爺恕罪。”
軒轅睿怒意更勝,一掌拍在身側的桌案上,眼神淩厲似刃,“一句堂而皇之的失察就能彌補你犯下的過錯嗎,那些失去屋舍的百姓,那些眼睜睜看著良田被毀的耕夫,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日後該怎麼辦!”
“王爺息怒,微臣今日就搭建粥棚,為無家可歸的難民施粥,對於失修的溝渠,微臣已經在召集綿州城的青壯年,合力將其挖開,以疏導洪流,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
“微臣府裏的米糧恐怕隻夠施三天的白粥,這次天災難民眾多,微臣恐怕——”
易淩瑤蹙眉打斷他,疑惑問道:“綿州城裏最大的米鋪在哪,為什麼不找那些米商一起施粥呢?”
綿州知府不敢隱瞞,“回王妃,綿州城的孫記米鋪是本城最大的鋪子,自從發生了天災,田地被淹以後,孫記米鋪的老板就開始囤積大米,並在原來價錢的基礎上加了好幾倍。”
“你是綿州城的父母官,為何他如此借災斂財你卻不聞不問呢?”
知府一臉無奈,歎了口氣道:“下官是想管卻不敢管啊,這孫記米鋪的老板在京城裏有靠山,還來頭不小,著綿州大大小小的官員沒有一個惹得起呀。”
軒轅睿冷哼,“靠山,誰?”
知府低下頭,目光閃爍不定,口中支支吾吾道:“下……下官……不敢說。”
顧逸風拔劍抵在他脖頸上,威脅道:“快說,要不然本官現在就砍了你。”
冰冷的劍身泛著寒光,那綿州知府嚇的臉色蒼白,眼睛斜睨著劍身,小心翼翼的惶恐道:“我說……我說……是……是太子殿下……”
軒轅睿冷斥道:“太子是你能詆毀的嗎?!”
“下官句句屬實啊,不敢欺瞞王爺。”
顧逸風把劍收回,眸光微轉,對軒轅睿道:“王爺,治理水患,這修葺溝渠是重中之重,至於那個孫記米鋪,我和王妃走一趟就可以了。”
軒轅睿淡淡點頭,“這樣也好。”
…………
兩人走了整整兩條街,才在拐角處看到了“孫記米鋪”四個大字,兩人對視一眼,易淩瑤立刻彎腰捂住肚子,一臉痛苦,顧逸風攙著她的手臂緩步走了進去。
有夥計趕緊迎了上來,上兩人上下打量一番,蹙眉詫異道:“二位走錯地方了吧,這不是醫館。”
顧逸風道:“我和娘子吃了昨天從你家買的米,就出現了腹痛的症狀,肯定是你們家的米有問題,讓你們孫老板出來,我們要賠償!”
“哎呦,相公,我都疼的受不了了”易淩瑤配合的眨眨眼,數滴清淚從眼角落下,端的真是楚楚可憐。
夥計道:“我們孫記米鋪的米向來都是質量最好的,而且從來不買陳米,那麼多人在我們鋪子裏買米,也從未聽說過有人吃了會肚子疼,二位不會是在別處吃壞了肚子,故意栽贓在我們米鋪吧。”
顧逸風仰天長歎,“天地良心呐,我和娘子跟你們無怨無仇,為什麼要栽贓你們啊,肯定是你們家的米有問題。”
“外麵吵什麼呢,還不快去幹活!”一個總管模樣的人從內間走出來,手裏還拿著賬本,看到外間的一幕,遂快步走了過來。
那夥計解釋道:“王總管,這兩個人非說吃咱家的米吃壞了肚子,非要我們孫記米鋪賠償。”
王總管打量了二人片刻,隨後擺擺手道:“給他們稱二斤米,趕緊讓他們走。”
“好嘞”夥計將二斤米裝進布袋,遞給顧逸風就開始趕人:“這是兩斤新米,走走走,別影響我們做生意,這年頭,怎麼什麼人都有,真是的。”
顧逸風不依不饒,瞪大眼睛道:“我娘子都疼成這樣了,你們就給兩斤呐?”
“那你想要多少?”
顧逸風歎了口氣道:“至少也得一百擔米才夠誠意啊。”
夥計驚道:“一百擔?你搶劫呀?”
顧逸風雙手環胸,決定耍賴到底:“我不管,你要是不給我們足夠的賠償,我和娘子今個就不走了!”
“你!”
王總管走上前來,沉冷著聲音道:“我們二位今日前來,索要賠償是假,想要鬧事才是真的吧。”
顧逸風已然麵若春風的笑著,“看您說的哪裏話,隻要你們米鋪給了足夠的賠償,我們也不鬧事,對吧,娘子。”
易淩瑤蹙眉配合著點頭。
王總管道:“若是二位想要鬧事,恐怕找錯地方了,我奉勸二位一句,孫記米鋪你們惹不起。”
顧逸風挑了挑劍眉,一條腿搭在鋪子裏堆疊的米袋上,好奇道:“哎呦,聽著好大的來頭啊,說說看,看小爺我能不能惹得起?”
王總管慍怒道:“來人,將他們趕出去。”
一群夥計從內間湧了出來,每人手裏都拿著手臂粗的棍棒
顧逸風道:“哎呀,你們怎麼那麼沒有禮貌,我們怎麼說也是客……你來真的啊。”顧逸風來沒嘮叨完,一群夥計便衝了上來,棍棒交加,全都照著他們砸了過來。
兩人回身,翻轉,旋踢,幾個回合下來,眾夥計呻吟的躺倒了一地。
易淩瑤探了探袖子上的灰塵,回身一看,顧逸風正一隻腳踩在王總管的胸前,一手拿著賬本,翻看了書頁,“嘖嘖,最近你們的米真是賣到了天價啊,京城的米都賣不了那麼貴,真是天下商人一般黑啊。”
“你……咳咳……敢這樣對我,我們老板不會放過你。”顧逸風加大了腳上的力度,王總管立刻臉色變得鐵青,求饒道:“大俠饒命饒命!”
顧逸風俯視著他道:“繞了你也可以,給我一百擔新米,現在就要。”
“這個……我做不了主啊。”
顧逸風繼續問道:“你們米鋪的孫老板呢?”
“在……在一裏以外的孫家莊裏。”
聽到此處,顧逸風這才滿意的將腳從王總管身上拿開,拍了拍衣上的灰塵,慵懶道:“好,今天小爺放你一次,下次別讓我再碰到你。”
半柱香之後,兩人站在所謂的孫家莊的門外。
顧逸風望著朱紅的大門,歎道:“我原以為孫家莊是一個村落,沒想到竟然是孫老板的一座府邸!”
“好了,別廢話了,我們趕緊進去吧。”
還沒等二人敲門,們便從裏麵打開,開門的是一個老伯,“二位,我們老板的久等了。”
“哦,他知道我們會來?”
“二位進去就明了了”
兩人疑惑的跟著老伯進了前廳,一個體態微福的中年男子正在逗弄著籠裏的鳥雀。
“老爺,人帶來了。”
孫老板轉過身來,衝二位道:“我等你們好久了,顧大人,睿王妃。”
二人微怔,隨後顧逸風向前一步道:“既然你以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如今睿王爺已經身在綿州,水患和災民都是王爺牽掛的事,我和睿王妃此次前來的目的是想讓孫老板為災民捐贈一百擔新米,不知孫老板意下如何?”
“既然睿王爺想要,別說一百擔米,三百擔都可以。”
他回的如此爽快,確實讓顧逸風經怔了片刻。
易淩瑤想了想此事的來龍去脈,道:“孫老板故意在洪災之後抬高米價,並不是隻是為了盈利吧,想要引起睿王爺的注意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對嗎?”
孫老板笑道:“睿王妃果然聰慧,我這點小伎倆已然被您看穿了。”
易淩瑤亦不想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孫老板不是太子的人嗎,大張旗鼓的引起睿王爺的注意似乎對你並無好處。”
“睿王妃此言差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而如今睿王爺在朝中的勢力已然超過了太子,我們的生意做得越大,越需要有個靠山,所以草民才想了這個方法把二位‘請’來了。”
顧逸風翻了個白眼,自言自語道:“無奸不成商啊,故人誠不欺我也。”
孫老板並不惱,解釋道:“商道本就如此,顧大人是沒有置身其中過,不知道其中的苦辣罷了。”
易淩瑤道:“若是孫老板想依附於睿王爺,那就請孫老板將一百擔米送到知府府邸,以後做生意也要以誠為先,萬不可欺淩窮苦百姓,若是如此,才能讓睿王爺感你誠意,日後該怎麼對你,王爺心裏也自會有杆秤,你明白嗎?”
“這個草民自然明白,草民日後定當兢兢業業,好好做生意,若是睿王爺有需要草民的地方盡管開口,草民雖然別的東西沒有,但是糧食還是能拿出不少的。”
“如此,我便替王爺謝過孫老板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和顧大人還要回去向王爺交差,告辭。”
“王妃慢走,顧大人慢走。”
…………
天災之後必有瘟疫,軒轅睿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時疫凶猛,染得之人全身高熱,嘴唇化為青紫顏色,若不及時服藥,不消兩個時辰,便會全身抽蓄而亡。
棉州知府的院子裏搭了幾口大鍋,一口用來熬粥,剩餘的全部用來蒸煮草藥,顧逸風在院子裏一次次的根據病患的染病程度更換藥方,忙的焦頭爛額。
易淩瑤帶著知府府邸的丫鬟來到街上施藥,街道上全是洪水退卻之後留下的泥漬,染病的人橫七豎八的躺倒在草席上,不時傳來哀嚎和慟哭,易淩瑤命身後的丫鬟將熬好的湯藥依次送與難民。
“孩子,你可不能有事啊,要是你死了娘可怎麼辦啊?!”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女子跪在地上,放聲大哭,手中還抱著一個孩子。
易淩瑤趕緊走進一瞧,這孩子的臉色蒼白的嚇人,嘴唇不住的顫抖,她忙向身後道:“秋翠,給我一碗藥。”
被喚作秋翠的丫鬟忙迪了藥過來,易淩瑤蹲下身,用瓷勺一點一點的將藥汁喂給孩子。
一碗藥喂下,孩子的臉色緩和了些,易淩瑤舒了口氣,對那婦人道:“這孩子的病症並不算太重,方才吃下了這碗藥應該能把熱退了,我明天一早還會送寫清熱解毒的藥過來,到時候給孩子服下應該就可痊愈,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
那婦人一聽,眼中頓時落下淚來,抱著孩子跪在易淩瑤麵前道,不停的叩首:“王妃真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呐?”
易淩瑤忙去扶她,口中道:“你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
那婦人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綠色的荷包,遞給易淩瑤道:“王妃的大恩,草民無以為報,這是草民親自繡的荷包,原本是給孩子報平安的,您今日救了這孩子的命,若王妃不嫌棄,就請您收下。”
易淩瑤推辭道:“這荷包是你為孩子保平安的,我萬萬不能收。”
婦人堅定道:“王妃若不收下著荷包,草民就跪著不起來。”
看著她誠懇的神色,易淩瑤無法拒絕,隻得伸手接過道:“好,那我收下。”
在易淩瑤轉身離去的刹那,無人看到那婦人被髒發遮掩的眸中閃過一絲狠戾,嘴角揚起的弧度詭異而可怕,在如血的殘陽下,化成一抹嗜血的猙獰。
回到知府府邸,已然暮色四合,夜風帶著濕氣撲麵而來。抬眸,廳堂裏亮著數盞燈燭,卻安靜的有些異常。
易淩瑤邁步而入,室內竟然連一個侍衛都沒有,唯餘檀木椅上坐著一人,他穿著玄色長袍,衣袍的下擺染了點點泥漬,一手支額,雙眸緊緊閉闔,眉宇間全是倦意。
想必他也剛從修葺溝渠的工事上回來,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為了百姓如此盡心,每日親自督辦修葺溝渠之事,恐怕連帝京的達官貴人都無法做到,更何況是宮裏的王爺。
聽著他平穩的呼吸,易淩瑤的心裏驀然有些酸澀。
放輕了步子行至他麵前,許是累極,易淩瑤盯著他看了良久,他緊鎖的眉始終沒有舒展過。
鬼使神差的,易淩瑤向前探身,緩緩抬手欲撫平他蹙起的眉峰。
纖手還未觸到他,他便猛然張開了眸,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停在半空的手以及近在咫尺的容顏。
她怔忡了片刻,快速收回停在他額前的手,尷尬的訕笑道:“那個……屋裏怎麼連個人都沒有,這知府也太不懂規矩了。”
“是我把他們全派出去,給災民分發衣食被褥了,這綿州地勢較低,入夜以後寒氣極重,本王總不能看著陵奚的子民挨餓受凍而絲毫不過問吧,對了,你這臉色怎麼看起來這麼紅,是不是施藥的時候染了疫症?”
“有……有嗎?”易淩瑤側了側身,抬手撫上自己的頰,撇開眼神不再看他。
軒轅睿淺笑著將著她拉入懷中,她一驚,欲要掙紮,卻被軒轅睿按住,“別動,本王有話對你說。”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鬢,讓她無來由的心慌,身體僵硬著被他圈在臂彎裏,絲毫不敢亂動。
“本王聽說,你一整天在街頭給災民施藥,還親自喂了一個染病的孩子,本王替他們謝謝你。”
“比起王爺為百姓做的,我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她頓了下,垂了眸,繼而道:“我也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但說無妨。”
她側首,與他四目相對,極為鄭重道:“若有一天王爺成為了那站在最高處的人,一定要記得對你的子民好一些,因為他們想要的並不多,不過是就寒有衣穿,餓有飯吃而已,生命如此的脆弱,一場洪災,一場瘟疫,就奪走了無數人的性命,跟天相比,人的生命何其渺小,又何其卑微啊。”
她知道,在太子仍然在朝的時候對他說這樣的話,無異於大逆不道,但她不在乎。
軒轅睿斂容看著她,黑眸深不見底,良久,他緩緩吸了口氣,在她耳邊輕輕啟唇,“好。”
一諾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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