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97 更新時間:16-11-21 20:16
(二百)刑堂血色風雲變
那少年卻隻十一二歲,正是天真懵懂與調皮搗蛋相間的年齡,也就能在三歲幼童麵前裝老成,實則是個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的遊俠兒,白衣翩然,清逸絕俗,少年英姿勃發,自是俊朗不凡。
那少年,頭戴束發玲瓏紫金冠,穿一件彩繡十團白色獅子繡球錦衣箭袖,腰上羊脂白玉明月扣,掛著滄月青絲劍,外罩雪白織錦灰鼠排穗褂,腳登藏式五彩纓穗牛皮靴,手上一把蜀錦鏤雕百福折扇,腰間卻是掛著與周驀然當初送給沈紫薰一樣的紫金算盤翡翠佩,加上一麵鐵梟青銅令牌,項上領口卻佩戴著碩大的粉鑽金鋼圈。
這臉上稚氣未脫的小屁孩一進內院,大家都低頭不作聲,唯有沈大少抬頭一眼瞧見了那紫金算盤,立刻明白這少年的身份,不過這身官不官,商不商,俠不俠的打扮卻讓人覺得有些滑稽,沈紫薰雖在病中,卻不由得笑出聲來。
這一笑,卻是吸引了正是情誌半開的鹽幫幼主陳關保的目光,平日裏沈紫薰總是英魅中帶著懾人的魄力,這會子病了,如同一隻病貓,卻帶著三分我見猶憐的媚態,頓時把個鹽幫少年幫主勾引得靈魂出竅,魅惑得如同商紂王見了千年狐妖妲己,三魂六魄全體出竅,直勾勾得看著沈家大公子,半天沒出聲。
裘染冬聽說幫主到了,領著下麵一堆堂主過來請見,稟報的人進來,看少年幫主目瞪口呆,不置可否,也不知該怎麼辦?
周驀然可是情場老手,一下看出這小屁孩眼神不對,居然跟自己一樣看上了同一個獵物,心裏馬上戰鼓擂動,見大家的目光都在幫主身上,便一把將昏昏欲倒的沈紫薰抱進屋,讓她安然睡下,然後才鎖好房門出來,看陳關保還愣在原地,才大聲對外麵喊道,冬爺爺進來吧,幫主到了。
裘老頭帶了一幹人進來,看少年幫主呆萌樣子,順手掐了他那粉嫩臉頰一把,笑道:小狗崽子,怎麼著,看上誰家母狗了?
這粗俗話一出,幫中眾人一幹綠林漢子加跑鹽商人都笑了,陳關保卻懵懂回頭,問周驀然:“周哥哥,剛才那位………”
“幫主,您可別胡思亂想,剛才那位是姑蘇沈家東園公的孫子,江南第一公子沈闌勳,是總堂主的摯友。”
趙七筒等總堂兄弟曉得沈大少是周驀然的禁臠,兩人關係曖昧親密,對女人亂來的追魂劍對沈大少絕對是忠犬加獨占,如果現在這小屁孩幫主要與沈闌勳來往,這勢必引起周驀然的醋意,這可真是鹽幫要自亂陣腳了。
“哦………”陳關保的目光轉到總堂主身上,這孩子眼珠子一轉,腦子不笨,馬上意識到周驀然眼中傳來的陣陣敵意,突然咧嘴一笑撒嬌道,“嘿嘿嘿,周哥哥,我不過是看那位公子英姿不凡,想認識認識,我一向在外麵遊曆,不知道總堂的事,周哥哥也不常來揚州看我,所以不知道周哥哥與沈大公子的關係,要是早知道————”
鹽幫眾人聽到這番話比周驀然還無語,早就聽說幫主年幼,沒想到這麼不靠譜,而且還是個變態小色魔。
裘染冬輩份最高,上來一邊揪住這孩子耳朵就往外走,邊走邊罵道:“小狗崽子還真是,公母不分,看見漂亮的就想上,你要再說這種不著調的話,老頭子我可要好好管管,信不信不讓你回揚州,天天拘在我身邊學禮數。”
“哎喲,冬爺爺,您息怒,我不過是看氣氛太緊張,調和一下大家的心情,哈哈哈,您不是教我要多結交各路英雄嘛,這江南第一公子,今日有幸一見,周哥哥,有機會你給引見引見………”
陳關保儼然又是一個少年周驀然,裘染冬真是頭疼,前任幫主病逝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幫中長老一定要輔佐好幼主。
總堂周家太爺躲到杭州當道士去了,留下爛攤子給了孫子周驀然,這家夥已經夠不著調了,沒想到這位少年幫主出去遊曆了二三年,回來又是一個油嘴滑舌好色輕浮的登徒子。
幸好周驀然關鍵時刻還不算掉鏈子,汐山島綠林大會還知道趨吉避凶,撇清鹽幫與南洋十七行的關係,要不可叫裘染冬真是要哭死了。
“沈少東家受了風寒,幫主想見也得等他人醒了,再說這會子還有正事兒呢?”
副幫主冉淩風卻是畢恭畢敬替周驀然解釋道,陳關保出來內宅門,走到安瀾堂外回廊,聽見刑堂裏的慘叫聲,頓時把剛才情竇初開的心情給衝沒了。
“周哥哥,冬爺爺,這黃禮懷一向循規蹈矩,這是何必?”
周驀然一聽這話便知道黃禮懷一向把少年幫主哄得團團轉,小屁孩身邊盡是一些拍馬屁的鹽商,還不知商場江湖人心險惡,說出這話也不奇怪。
怕就怕這孩子心性未定,被黃禮懷等人蒙蔽,固執己見,那便麻煩了,搞不好鹽幫內部便要禍起蕭牆,這可真是中了石康的下懷,鹽幫一亂,朝廷自然就先對付鹽幫,南洋十七行又能苟延殘喘許多時日。
“保保,冬爺爺和周哥哥請你來,隻想問你一句—————”裘染冬知道不能硬來,否則便有搶班奪權的嫌疑。
白衣少年看著裘染冬老樹盤根一般的那張不怒自威的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撇撇嘴,對老帳房拱手禮貌問道:“冬爺爺請說?”
“你信不信冬爺爺和周哥哥?”裘老頭附在少年耳邊問。
陳關保驚詫莫名,轉頭,看了裘染冬和周驀然半晌,懵懂點頭,說,“雖然我還不太懂這些複雜的各方爭鬥,不過保保明白,要沒有冬爺爺和周哥哥,哪裏有我這個乳臭未幹的少幫主,今日的事,還是冬爺爺和周哥哥做主就好,我不過是路過海寧,進來逛逛而已。”
這還真是一丘之貉,貪玩是貪玩了點,好色是好色了點,幸好這小狗崽子跟周驀然是一路貨色,還算有自知之明。
裘染冬點頭,擁著陳關保進了安瀾堂,讓少年幫主上位坐好,鹽幫眾人行了大禮,周驀然才坐到幫主下手位,語重心長拱手道:“幫主明鑒,今日鹽幫總堂大會開刑堂,不為其他,隻為保住我鹽幫百年基業,揚州分堂堂主黃禮懷勾結官商行種種不法勾當都有憑有據,還請幫主定奪?”
陳關保看了一眼旁邊黑洞洞刑堂裏被吊打刑訊的揚州鹽商,取下紫金算盤和鐵梟令牌,交給周驀然,揮手示意事情交給總堂主處理。
這有了幫主印鑒的周驀然馬上盛氣逼人,即令刑堂六大高手查清揚州分堂和朝廷官員南洋商人勾結之事。
刑堂執事兄弟得令後正要各行其是,沒想到卻聽到旁邊刑堂裏黃禮懷大聲慘叫道——————周驀然,你要做朝廷鷹犬也不見得有什麼好下場,裘老頭,你以為對皇帝奴顏卑躬便能換得鹽幫平安無事嗎?哈哈哈,你錯了,溫家就是例子,我倒要看看崆峒派和鹽幫都有什麼好下場,就算我閉上眼,也會看著的,裘染冬,周驀然!
突然,黃禮懷的聲音戈然而止,飛豹牛光鬥馬上出來稟報———黃禮懷咬舌自盡了!
“什麼?”陳關保雖然喜歡遊俠江湖,卻沒見過自家幫中如此慘狀,有些心驚地起身,回頭看一眼裘染冬,這老頭臉上沒有表情,再看看周驀然,完全不似平日裏的嬉笑逗比,眼神中隻傳遞著比冰川還要寒冷的殺意。
“總堂主,剩下的人怎麼辦?鹽道衙門萬一來要人,揚州鹽市已經關門三天了—————”
周驀然將幫主令牌和紫金算盤奉還,冷冷命令道:“照幫中規矩,黃禮懷的兩個副堂主刑堂受罰後逐出鹽幫,收回幫中資財,流放漠北,餘生不得經商,餘下不知情者,以財抵過,支會江南總督和鹽道衙門,半年內不許發給這些人鹽引,此後幫中若還有與朝中南洋勢力暗中勾結營謀者,罰同此例。”
這話是說給刑堂兄弟聽,也是說給在場的所有幫眾聽,陳關保未經曆過刀光劍影,聽著卻覺著有些觸目驚心,周驀然這也有些太小題大做了,不過江湖朝廷大事他沒經曆過,陳家家族內部的刀光劍影他卻經曆過,這也是他小小年紀便外出遊俠的原因。
當初鹽幫老幫主病逝,膝下並非隻有一個幼子,幫內其他勢力也虎視眈眈。
陳畦善也有好幾個兄弟子侄,陳關保還有同父異母兄弟姐妹,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在巨大的利益驅使麵前,便把什麼人倫親情都拋到了腦後,一個個都想對陳關保這正統繼承人下手。
虧得裘染冬加上刑堂高手日夜保護,總堂周家又在江湖朝堂上內外聯絡,總算把這小小蒙童送上了幫主的寶座。
周驀然成為總堂主後,追魂劍一出手,將覬覦幫主之位的內外反對勢力一網打盡,從此鹽幫內部雨順人和,誰都不敢再有半句怨言反語,加上裘染冬坐鎮總堂帳房,周驀然在外聯絡維持,陳關保這才過了幾年太平逍遙日子。
今日他雖然不明白周驀然為何定要對揚州分堂痛下殺手,不過,就算覺得過分,也不好明說。
他年紀還小,貪玩好耍,不懂江湖人情世故,不過還懂得明哲保身。況且裘老頭和周驀然若真想當幫主,當初何必費那些力氣保他上位。
事情告一段落,小孩子心性卻是坐不住,一轉眼突然看到安瀾堂閣樓上廂房窗格子後一雙清魅雙眸,是他,沈大公子。
他追蜂逐蝶的天性又上來了,心裏癢蘇蘇的,跳起來就往後樓上跑了。鹽幫眾人莫名其妙,不過也習慣了這少年幫主的不著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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