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14 更新時間:16-05-13 10:54
(六十二)蹊蹺連連風羽兮
同樣發冷裹緊了黑錦火麒麟披風的,還有此刻立身馬上的金羽衛北鎮府司指揮使“錦醫修羅”,他正等著手下三心腹之一的“黑羅刹”前來稟報事情經過。
龍江驛已經被燒成了一片廢墟,幸好沒有殃及池魚,北城這邊隻有國子監和五城兵馬司兵營,住戶的院子熙熙落落,大多不成片,故而沒有過火太多。
加上這邊官兵武將眾多,救火的人手一來一大片,所以火勢很快便控製住了。
驛館官員倒沒參加救火,都五體投地趴在地上,自知死罪難恕,瑟瑟冷風中如同秋後的螞蚱,等著人主宰命運,絲毫不敢有任何蹦達。
金羽衛的五百校尉過來後,北兵馬司和巡察院的衙役便將現場交給了他們,這兩處都曉得金羽衛是皇帝直屬衛隊,既然出現,那就是接管了這案子,其他人就隻管城內戒嚴就是。
領頭的是金羽衛北鎮府司鎮撫使“黑羅刹”風羽兮,她帶著親信踩著黑漆漆的殘垣斷壁進去了約莫一盞茶時間,方抬出來幾具已經燒成焦炭的屍身,散發著有些誘人的肉香。
手上沾滿鮮血的幾個北鎮府司百戶校尉聞到也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乖乖,這人肉的味道是比得上世間任何美味。
“稟報揮上,隻有三具遺體,都燒焦了,檢查過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掙紮的跡象。”風羽兮俯身執劍向頂頭上司上告。
北鎮府司指揮使沒有作聲,臉上半邊斜月黑金麵具下麵目難測,半晌,才嘶啞著聲音問了一句:“你午時來的時候驛館裏都有什麼人?”
“回揮上,王爺與世子都在。”
“那這第三具屍體是誰?”
“應該是長史孫珂。”
“黑羅刹”剛回答完上司的問話,就聽見遠處外圍被兵馬司的人架過來一個人,哭著便撲到燒焦冒煙的屍首上,一口一個主子少主。
旁邊驛官偷看一眼來人,立馬嚇得兩眼發直,哆嗦指著來人說他就是譚王長史孫珂。
風羽兮也嚇得跪下了。
“錦醫修羅”閃身下馬,慢慢走進自己唯一的女部下,沉聲問:“你午時過來傳旨有何異常?”
“沒……沒有?”
“錦醫修羅”並未馬上反駁,隻是叫人拉開孫珂,走進那三具焦屍,帶上仵作的手套仔細驗看了一番,特別是對第三具屍首,皮肉還未完全焦糊,殘留的衣物殘片就能說明一切,更何況,翻動查看背部的時候,咣當一聲,一塊銅牌應聲落地———正是北鎮府司的麒麟腰牌。
風羽兮正想立身解釋卻忽地背部受襲,應該是被暗器擊中了“雲門穴”並“太赫穴”,上半身馬上一陣刺痛不能運氣。如此快速精準的針刺手法金羽衛內隻有她的上司能做到。
“大人,請聽屬下解釋。”
風羽兮正要辯解,卻見“錦醫修羅”的徒弟“清都郎”元墟子從廢墟裏翻出一些東西,一並遞到師尊麵前:一塊被燒掉大半的錦帛血書,另一支鎏金飛羽令牌,金羽令?
沒等指揮使下令,指揮僉事元墟子與指揮同知展驄立馬反手生擒了風羽兮,旁邊“錦醫修羅”的親衛校尉見此情狀都明白這場大火燒得太蹊蹺,風羽兮這個回回女人有很大嫌疑。
“大人,請聽十七娘解釋。”
“錦醫修羅”當然要聽聽風十七娘的解釋,他摸了摸麒麟箭袖上的金絲銀線風火紋飾,隻吐出了一個字——說?
“發金羽令是尊衛馮大人的意思。”
風羽兮話還沒說完“錦醫修羅”已經以三指鷹甲扣住她頸脖命門,湊近她麵前威脅道:“你說話可要想好了,午時你不過是來傳旨,為什麼發金羽令還派人監察?”
這話的玄外音是,“黑羅刹”做這兩件事都沒有通知頂頭上司,現在還把馮天鷹搬出來,當然是犯了大忌。
自知犯了家法的風羽兮毫無還手之力,隻發抖地回道:“皇上派屬下傳旨隻是警告譚王不要輕舉妄動,主動斷絕與前罪臣魏權的幹係,可誰知他早上散朝後去了東宮,中午回到驛館整個人便不對勁了?”
感覺喉嚨上力道減了幾分,這不用麵具卻也半邊紅印的女人心裏鬆了口氣,要知道惹怒了頂頭上司後果很嚴重。
不知會指揮使擅自行動,僅憑這點“錦醫修羅”就是當場殺了她馮天鷹也沒話說,這是金羽衛的家法規矩。
不過作為多年的鷹犬密探,北鎮府司三千戶之一,風羽兮非常冷靜。
“皇上看過咱們搜集的譚王與魏權案的牽連證據後並沒有要置他於死地的意思,早朝時隻是斥責了幾句,要他閉門思過,隻是王爺去拜見太子殿下後,回到驛館整個人就發瘋似的,屬下去傳旨的時候他就已經瘋言瘋語,說什麼早知如此,人生不幸,認賊作父什麼的,屬下見他出此大不敬之語,便留下校尉何良監視。”風羽兮的話讓另外兩位千戶亦大驚,忙掩口示意她住嘴。
“錦醫修羅”拿起那錦帛血書,已經大概了解怎麼回事。但風羽兮的話卻未可全信,既然馮天鷹示意發金羽令,那就說明那老魔頭一定察覺到事情背後的秘密。
譚王不會是因為牽連魏權案而自殺?那麼,那一句認賊作父,宮中的傳聞難道是真的?他母妃斕氏的身份世人皆知,乃敵軍領袖張仕德妾侍也,可從出生時間上早就否認了譚王遺腹子的身份。
不,這謠言傳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什麼他早不自焚晚不自焚,偏偏去見了太子就———
此事恐怕要隱瞞太子也難了,這麼大烽煙,半個城的人都看見了?
擔心什麼來什麼。
“錦醫修羅”正擔心這事情讓太子的病雪上加霜,不想突然快馬而至,竟是王秀釗親自過來了,尚未下馬便叫道:“師弟,快快上馬,皇上和太子在武英殿吵起來了,師傅讓你快去救火。”
這邊火剛滅,那邊卻十萬火急了。
“錦醫修羅”一聽立刻急了,太子的身子可經不起這刺激,即刻飛身上馬,隻吩咐展驄將風羽兮先羈押,仔細勘察現場保存好證物,報禮部著人過來處理王爺和世子屍身,說完便帶著徒弟與王秀釗疾馳而去。
半路上王秀釗又通報了他另一件北鎮府司殆獄裏的蹊蹺大事,差點讓“錦醫修羅”驚得摔下馬來。
快進皇城之時,他勒馬緩行,幾乎是難以置信地問:“師兄你再說一遍,你確定說的可是真的?”
“此事太過離奇,宮裏傳得沸沸揚揚,這才讓東宮太子聽到風聲,拖著病體跑到武英殿與皇上起了爭執,當時皇上正在查看被嚇死的四個金羽衛校尉和那具離奇不腐的屍身。”王秀釗說話的時候也有些顫抖,因為他從不相信鬼神,可現在眼前見到的事情卻能讓說書人編好幾本鬼故事了。
“錦醫修羅”更是遍體冰冷,因為那不腐的屍身正是他親自抓獲投入殆獄的,現在四個得力校尉被活活嚇死,太子聽聞在武英殿見到那屍身一定會情腸大動,與皇帝的矛盾總爆發也就不難解釋了。
老天,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真是冤魂作祟?
“皇上已經傳旨僧錄司與道錄司找法師入宮驅邪。”
就在兩人下馬入宮之時,大雨傾盆而至———金陵城在這暴風驟雨中一片漆黑肅殺。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看著這突然而至的暴雨,沈紫薰心內越發感覺到心驚肉跳,一種說不出的絕望哀痛彌漫全身。
她這是怎麼了,往日大雨傾盆卻並沒有這麼害怕過,難道是因為周驀然不在?錦樓欄杆上沈紫薰覺得自己竟然有些從未有過地觸動情絲,這麼多年習慣了孤獨,她竟然也有了在這雨天有人作陪的心思。
看來真是秋風秋雨敢淹留,周驀然此時在哪裏呢?姑蘇太太估計又要派人過來了,每到換季時節,靜汝哥哥總要發咳疾。
現在金陵時局艱難,她不能隻在乎小兒女的生死安危了?要趕緊前往吳熙解決南洋的事。她胡思亂想著望著天際,東邊皇城裏陣陣毛骨悚然的狂笑哭喊聲———連別院這裏也隱約可聞,看來今夜真的要出大事了?
戌時三刻沈東園與盧之祥終於回來了,兩人被大雨淋得狼狽不堪,家下人忙張羅著服侍兩人更衣吃飯,東園公受了涼,小盧管家著急此時宵禁未解除,怎麼上街請大夫。紫薰忙從周驀然的藥箱子裏找了祛風除濕的成藥,和著薑茶給沈東園灌下去,這才安靜地睡下了。
盧之祥可沒空睡覺,拉著兒子和紫薰在帳房裏點燈夜查,將家裏近年來的賬目梳理幹淨,免得朝廷查到什麼。
三人忙到快要天明之時,忽然聽到皇城裏傳出敲擊景陽鍾的聲音,這震懾骨髓的聲音讓人心驚肉跳!
此刻,漫天風雨如泣如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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