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68 更新時間:16-03-31 00:26
扶住林墨染的那個女子並非白薇卿。她一身緊身夜行衣,長發挽起帶著黑色麵紗,乍一看仿佛林墨染的一個影子一般。
林墨染的手搭在她的手上,緩了一緩之後道:“徹查。”
“公子?”
“無妨。”林墨染收回手來站直身體。雖然這毒厲害,但因著他反應迅速並未吸入多少,故而此時還能夠強自撐著。
話音才落下,林墨染猛然一驚,轉步就朝著後院走去。既然已經有刺客混了進來,能近他身自然也能近了白薇卿的身。不同的是,白薇卿手無縛雞之力,全然就隻能等著被殺。
然而,後院什麼都沒有發生,甚至沒有因為前院出了事情而有半分慌亂。
林墨染一路走到白薇卿屋子的外麵,聽著白薇卿的聲音從屋中傳來。
“那就有勞了。好與不好不過命罷了。醫家治得病卻治不得命。”白薇卿的聲音沒有尋常時候淺淺含笑的味道,帶著一種徹骨的涼意。
聽她聲音,知她安然,林墨染的心略放下幾分,一口氣緩上來,隻覺得頭有些昏,立刻伸手扶住門口廊下柱子才沒有倒下。而此時,屋中的人也已經走了出來。
“公子。”那三位太醫走到林墨染麵前失禮,眼見著林墨染臉色不好,然而卻隻是相互看了一眼,不敢多言。
林墨染點點頭道:“有勞各位了。”
“不敢。”三個禦醫齊齊躬身告退,自有旁邊小廝領著去了別處。
這時白薇卿也早跟了出來,站在門口將林墨染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她緩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動作極輕的搭在林墨染的手臂上。
“請公子隨薇卿來。”
“請。”林墨染轉步跟著白薇卿一路走到屋中,順著她若有若無的力道坐在床邊,歪了身子靠在床頭欄杆之上。白薇卿特地去了靠枕給他墊在後背,然後轉身走到門口對著在廊下候著的人低語了幾句。
“做什麼?”林墨染見白薇卿翻身回來,開口問道。
“公子中了毒,雖然劑量不大但是毒性甚烈,還是早些醫治吧。”
林墨染並沒有問白薇卿何以知道自己中了毒。她本就是身上帶了蝶變的人,想必是久病成良醫了。
“薇卿姑娘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白薇卿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道:“薇卿於岐黃一術知之甚少,方才差人去請雲崖師兄回來。”
又是秦雲崖。林墨染的眉峰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隻聽白薇卿繼續道:“薇卿今日細細思量,方才見公子中毒,恍然明白此番厲太後意圖。”
“刺殺你隻是個幌子。”林墨染眼前仍舊眩暈,不由得抬起一隻手來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白薇卿起身上前,湊近他旁側也坐在床邊,將他的手拿下來,指尖點在他太陽穴的地方,很輕很緩地揉著。
林墨染的身體也跟著放鬆下來,緩聲道:“他們最終想要殺的人是我,卻又不想立刻要了我的命。”
“大約悄無聲息的死在府邸之中,不如婚禮覲見的時候死在朝堂上。”白薇卿說著,她並不忌諱什麼。這麼多年,蝶變的折磨已經讓她能夠看清楚很多事情。
林墨染點點頭,閉了眼睛不說話。白薇卿的手仍舊在揉著他的太陽穴,她指尖微涼,沿著肌膚的觸感傳到心中,讓心都跟著感受到了久違的寧靜。
屋中安靜,唯能見到窗欞影子徐徐地移動。
“你覺得該如何?”忽然,林墨染開口問道。
白薇卿抬起目光看了他一眼,他仍舊閉著眼睛,此時雙唇也閉合著,仿佛剛才的話並非出自他的口中。
低下目光,白薇卿道:“公子意將如何怕是心中已然有了定論,薇卿的想法並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嗎?”林墨染睜開眼睛盯著白薇卿床頭懸著的金色鉤子。連這用來攏住床頭帳幔的鉤子都雕刻著喜慶的紋飾,床上錦被也早已經換成了鴛鴦戲水的刺繡紋樣。
這到底是她出嫁的大禮,此生或許,不,是僅有的一次。
白薇卿無聲地彎了一下嘴角點頭道:“確然不重要。這場大禮隻是一個表麵而已。”她說著,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的確是表麵,是幌子,就好像他不遠千裏來到越國迎娶她一樣。這五日過了,日後腥風血雨,再不會有眼下這樣的寧靜了。
林墨染沉吟了一下道:“若是你心中介懷,不如……”
“不必了公子。”白薇卿打斷了林墨染的話,收回手施施然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眼看著被太陽斜照著的窗欞,“那本就是最好的時機。”
“好。”林墨染頷首,複又閉上眼睛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門外的腳步聲將屋中兩個人之間的沉默踏碎。秦雲崖連聲招呼都不曾來得及打,徑直從門外衝了進來,轉過屏風直奔著白薇卿而去。
“雲崖師兄來得還真是快。”白薇卿含笑迎了上去。
秦雲崖走到麵前,一把扯過白薇卿的手,調勻了自己的氣息,凝神切脈。
白薇卿被他手指按在命門之上,也不敢擅動,隻好由著他平端著自己的手,細細診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
“尚好。”秦雲崖舒了一口氣笑道。
靠在一旁一直不曾說話的林墨染也跟著暗自舒了一口氣。方才,他雖然閉目養神,然而耳中一直仔細聽著。
白薇卿收回手笑道:“雲崖師兄,此番請你前來,不是為了給我診脈。”
“哦?”秦雲崖的臉上顯露出驚訝的表情來。“來人分明說是你遣他請我,又特地囑咐了讓我暗中前來。”
“今日有人意圖刺殺公子墨染,眼下人雖然是自殺身亡了,但公子墨染中了那刺客的毒。”白薇卿側身看向林墨染,“藥性烈,但潛伏的期限稍長。”
“所以,你是讓我來救他的?”秦雲崖雙手環抱在胸前,睨了一眼靠在床頭的林墨染。
“正是。”白薇卿含笑對秦雲崖頷首,“這越國之內若是說誰能藥到毒除,怕是隻有你這位深藏不露的醫者了。”
秦雲崖用鼻子哼了一聲道:“卿師妹,你該知道,我當年決定學這枯燥醫理是為了什麼。”
“自然知道。”
“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死活與我無關。”秦雲崖氣定神閑地抱臂直立,隻是看著白薇卿。
“既然如此……”林墨染靠在欄杆上,語氣平靜地開口道。然而他的話才隻是說了一個開頭,就被白薇卿用話攔了。
“請公子稍安勿躁。”
她分明說得雲淡風輕,偏生落在林墨染的心中仿佛一股清泉將他騰起的怒火熄滅。
“卿師妹,你當知道這是我的規矩。”
“雲崖師兄,你救了他的性命,便也就是救了我一次。”白薇卿緩緩地開口道。
秦雲崖眉間閃過一道冷凝之色。
“雲崖師兄看不出?”
“自然看不出。”秦雲崖沒好氣兒的用鼻子哼了兩聲。
白薇卿垂頭笑了一下,上前挽住秦雲崖的手臂笑道:“來,師兄且請坐下。”
秦雲崖順著她手上的力道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白薇卿就站在他麵前俯視著他,就如同從前一般無二。
“雲崖師兄,眼下是什麼狀況?若是公子墨染有什麼閃失,豈非我們從前的心血皆付諸東流?薇卿此生所求,雲崖師兄你再清楚不過,難不成真的忍心讓我九泉之下也……”
“好了,救。”秦雲崖一下子站起來,瞪著白薇卿半晌,忽然抬起手來敲了一下白薇卿的額頭。“你這點機靈真是從來不吝嗇於用在我身上。”
“自然。”白薇卿也不否認,隻是笑看著秦雲崖走到床邊俯視林墨染。
“這毒看起來蹊蹺。”秦雲崖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她手下那些使毒的高手倒也真是不能小看了。”
“夢幽蘭。”林墨染淡淡開口說道。
“你說是夢幽蘭?”秦雲崖不可置信地反問了一句,同時手已經抓向林墨染的手。
林墨染並不反抗,由著他將手指搭在尺寸關三處,凝神切脈。
白薇卿在一旁沉思著,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敲著另外一隻手的手指。如此半晌,猛地想起來。
“這夢幽蘭可是那古書中記載,能夠借由人體擴散的毒?”白薇卿失聲道了一句,心中透涼。
厲太後好狠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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