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37 更新時間：15-03-02 09:55
蘇州城。
二月將去，三月在望，楊柳青青。
清水靜流，半月出山頭，石橋之上一名青衣男子倚劍而立。青衣男子的雙鬢已經花白，但他的臉龐卻無甚褶皺仍如少年。清風徐徐吹動青衣男子的衣袂，青衣男子卻似未覺，隻是怔怔的看著江麵若有所思。
很突然的，一道寒光以驚人的速度向青衣男子掠來，青衣男子臉色一變急急退了幾步，伸手將腰間的劍抽出，但劍尚未完全出鞘那道寒光便在他的頸旁停住了。
停於青衣男子頸旁的是一柄劍，長不足三尺，寬不過兩寸，通體如墨卻泛著令人詫異的銀光。明眼人隻消看上一眼便可知道那是柄絕世好劍！持劍之人一襲玄衣，黑巾遮麵，雙眸深黑仿若無底卻又隱隱泛光仿若含情令人看後不覺心神蕩漾。
“唉……”青衣男子低低一歎緩緩的閉上了雙目。他已看出自己絕不是來人的對手。既是已注定要敗，他又何苦要掙紮徒增屈辱呢？
來人微顯秀氣的雙眉蹙了蹙淡淡問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青衣男子聞言怔了怔旋即問道：“你是何人，與在下有何冤仇？”
“渫塵。”來人看著青衣男子淡淡吐出二字。
渫塵。曇昔閣唯一的金牌殺手。
青衣男子了然一笑——曇昔閣金牌殺手要殺自己必是有人出了重金要取他性命。
“能死在閣下的劍下實乃吳某之大幸！”青衣男子含笑，頓了頓又道，“若能一見閣下尊容，吳某死而無憾。”
渫塵不語，手腕驟然一轉收回了薄劍。
青衣男子隻覺頸處一涼，卻見渫塵已將劍收回甚是不解——他不是要殺自己麼，怎的又將劍收回了呢？
青衣男子未覺，自己的頸處已然多了一枚指般大小的七星型傷口，豔紅的血正如泉水般從傷口處汨汨地往外流！
渫塵冷冷地看著青衣男子，抬起左手將麵巾揭去。
微淡秀氣的眉毛，隱隱含情的剪水眸，挺鼻薄唇……
如此柔潤清雅的少年竟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真是難以置信！
真是可惜了！
渫塵靜靜地看著青衣男子張開嘴又無力的合上，閉目倒下，柔潤清雅的臉上始終都未有一分表情。
青衣男子，死。任務完成。
渫塵未再多看青衣男子一眼轉身離去，來自山尖的月光靜靜地灑在他孤寂的背影上，無聲的歎息著。
走了百餘步渫塵卻停了下來，目光落於前方的一棵垂柳之上，垂柳下有一片暗影，隱隱有些微弱的呼吸聲自暗影處傳來。
有人受傷了，危在旦夕！
渫塵微微揚了揚唇扯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他是殺手——隻會殺人，不會救人。
渫塵若無其事的繼續前行，可經過垂柳旁時卻是不由自主地走近了那片暗影。
那片暗影是一堆猶新的折枝，一人趴在折枝上早已昏死。看樣子那人是自高處落下來的。
不知為何，渫塵竟覺心中似有針刺一般疼痛，未加多想，渫塵抱起那人便往不遠處的客棧走去了。
“咚！咚！咚！”渫塵在客棧門口停住檢波，有些粗魯地拍了拍門。客棧內很快傳來了腳步聲，門卻是許久才被打開。一身小二打扮的少年一臉倦色地問：“客官，您有何吩咐？”
“一間上房。”渫塵習慣性地打量了小二一番緩緩道。
小二看了看渫塵懷裏明顯受了傷的人皺了皺眉淡淡道：“真是抱歉，客官，小店客滿。”渫塵麵無表情的將一錠銀子丟給小二，重複了一遍“一間上房”。小二看了看手中的銀子眼前一亮，朗聲應了句“好嘞”便領著渫塵上了二樓的上房。
渫塵抱著懷裏的人進了房間在床上安置便打發小二離開。小二離去後渫塵便在房間的桌幾旁坐了下來，隨手在桌上取了一隻茶杯倒了一杯茶遞至唇邊輕輕抿了一口。那壺茶應是放了有些時日已經微微變味，可渫塵卻是不甚在意——幹他們這行的甚都沒有，隻有一條比任何人都更輕、更賤的爛命！
喝完杯中的茶水渫塵這才將目光移向了床上之人。
那人身材嬌小麵容很是年輕應是十四五歲的模樣，臉上雖有些許劃傷倒也還算幹淨隱隱可看出幾分英氣卻又含有幾分嬌媚很是好看。鑒於男女有別渫塵並未替她查看傷口，是故無從知道她傷得怎樣，隻是從脈息來看她應尚無生命危險。
她——
似曾相識——
“好了！”約莫十歲的錦衣童子滿意的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將梳妝台上的銅鏡取過來遞給坐在梳妝台前的男裝女童麵前，“好看麼？”
女童疑惑地看著銅鏡中的麵容，銅鏡中人麵若細瓷眉目隱隱含笑雖是年幼卻亦可看出其必可長成一名傾國傾城的美人。誰知女童隻是看了片刻便嘴巴一扁“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錦衣童子似是在意料到女童會如此並不吃驚，仍是笑吟吟的道：“多好看呢！小風你怎的要哭呢？”那被喚作“小風”的女童聞言哭得愈發難過了，伸手便扯自己的頭發，將錦衣童子替她挽好的頭發扯得亂七八糟的。而錦衣童子卻在一旁看著大笑不止，惡作劇成功之後的洋洋之意溢於言表。
“塵，你怎的又欺負弟弟了？”正當二人鬧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名年青女子出現在房門口，極是無奈地看著二童，溫婉嫻雅的臉上滿是寵溺。
“娘！”小風大呼了一聲立刻撲入了年青女子的懷中，“哥哥他壞！說要替小風梳頭卻將小風弄成了這丫頭模樣！”
年青女子摟住懷裏的小人兒輕聲安慰，向錦衣童子佯怒：“塵比小風大應是要處處讓著小風才是，怎的可以欺負弟弟呢？”
錦衣童子卻是無甚畏懼，撇了撇嘴道：“小風他長得那般美又愛哭、撒嬌……本來應是個女娃才對嘛……”
“呃……”床上之人低低地呻吟了一聲將渫塵從沉思中喚了回來。“你醒了。”渫塵將手裏的空杯放下行至床前，卻發現床上的少女並未醒來，隻是在不安的夢囈。
渫塵泠泠地看著床上的少女，麵無表情。可渫塵分明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竟是快了幾分！
有多久了呢？
五年？十年？抑或是更久？
自從渫家慘遭血洗，家人全都葬身火海，他的心便似麻木了，不緊不慢地跳動，十年如一日。
可是，它今夜卻為這名陌生的少女而變得煩躁。
床上的少女緊緊地蹙起雙眉，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清澈、明亮仿若琉璃，隱隱含笑。
“哥哥！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呢！”少女一看到渫塵便立即自床上躍了起來將渫塵緊緊地抱住了，似是害怕自己稍稍一鬆手渫塵便會不見一般。
渫塵的身子微微一僵便要伸手將懷中之人推開，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著實是無法狠下心來將懷中那哭得如此傷心、如此惶然的少女推開。這對於渫塵來說是件非常可笑之事——不料如他渫塵這般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之人竟會有“無法狠下心來”之時。
“對不起，姑娘你認錯人了。”待少女略略平靜了些渫塵方才淡淡開口，卻仍是未出手將少女推開。
“認……認錯人了？”少女像是受了驚一般立即鬆開了渫塵，淚水如珍珠般一粒一粒地滑過她的臉龐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少女一直低著頭，渫塵無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可他卻是看到了她心中的絕望，如無月無星的夜晚一般沒有一絲光芒。
許久少女才像下定決心了一般抹去了眼淚抬起頭來細細的看著渫塵，唇角緩緩揚起露出了一抹純淨甜美的笑容。渫塵被少女的笑容吸引住了，竟未發覺自己的臉頰被她捧住了。
“哥哥你怎麼了？你為什麼不理小若？你不要裝作不認識我好嗎？小若會傷心的！”少女琉璃般的雙眸直直地盯住渫塵的眼睛輕輕地說，一字一頓。
這名自稱“小若”的少女定是受了甚刺激才會這般胡言亂語，興許讓她休息些時辰便好了。這樣想著渫塵便對小若道：“很晚了，你先休息。”渫塵的口吻有些生硬似是在下命令，可相比之下這已是他最溫和的語氣了。
“Yes，sir！”小若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清楚的說出這麼句令渫塵一頭霧水的話便回到床上躺好了。
渫塵看了看小若見她似是真的睡了便轉身欲離去，不料他的手立即便讓人拉住了。渫塵心下不由一凜——好快的身手——轉過身來卻正好對上了小若微帶怯意的眼神。
“哥哥，不要走好嗎？小若害怕……”小若躲開渫塵的目光囁嚅道，聲音極小，低低柔柔的討好語氣。
渫塵不語，隻是冷冷地看著小若。小若雖覺得渫塵的目光冷得嚇人，卻是咬著唇固執的迎著他的目光。
好倔強的女子！渫塵在心中暗歎一聲，不動聲色的在床沿坐了下來。小若得意的揚了揚嘴角，十分乖巧的躺回了床上並閉上了雙眼假寐。渫塵見狀臉色亦稍稍緩和了些，輕輕地抽手，欲將手自小若掌中抽出——他尚不習慣自己的手被別人這般握住。可是，渫塵一動小若手上的力便加了幾分，臉上的惶惶之意亦是愈發明顯。渫塵會意，便不再掙紮任其如抓至寶一般緊緊握著自己的手，落於小若身上的眼光卻若有所思。
這個自稱“小若”的少女究竟是何許人呢？
舉止、裝扮都如此——怪異！
想起她方才敏捷的動作，渫塵微微沉思，動作這般快似乎是習武之人，武功亦似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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