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6 更新時間：15-04-06 19:05
羅安其看著容月動作，想要伸手去扶，最終還是停住了。
容月站在床榻旁，對著空蕩蕩的大殿緩緩道：“請幫容月轉告皇上，月晏劍容月留下了。從今往後都不會再用。”他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說的極其清晰、平靜。
羅安其驚訝！那可是猶如少主生命一般的寶劍啊……
“少主，你……”
容月微微低頭，聲音很輕很涼，“走吧，抱我出宮，我走不動了。”
羅安其有個瞬間覺得自己聽錯了，他的少主竟然主動要他抱？但轉念一想，少主如今的身體怕是就像現在這樣靜靜站著，也是萬分艱難的吧。
他走近兩步，將容月攔腰輕輕抱起。
與端午那日不過時隔不到一個多月的時間，竟然就清瘦了這麼多。
羅安其覺得被自己抱著的腰身盈盈一握就會折斷一般脆弱。他不敢用力，輕聲說道：“好。”
容月被羅安其抱出皇宮。
穆染天則是獨自一人去了月園。他看著畫像上沉靜淺笑的少女，漸漸就看不清楚了。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少女的笑臉好似變成了水中倒影，在眼眶裏來回蕩漾，卻是始終消散不去。
黑九輕輕落進月園閣樓，單膝跪地：“主公，公子命屬下轉達，月晏劍他不帶走，並說‘從今往後都不會再用’。”
穆染天仰頭，淡淡道：“很好。”
黑九將劍留下，轉身消失。
過了很久，穆染天才又緩緩低頭，平視畫像。
此生都不再見……
此生都不再見！
揮袖撩起月晏劍，緊握劍鞘，輕抖手腕，“嗡”泛著幽然冷光的寶劍亮出一截利刃。
你把月晏劍留下，到底是為了告訴我你將遵守不再用劍的承諾，還是隻不過借機將我刻的一個“月”還回來？當年石榴林裏，我求你留下的字，你沒有劃去，到頭來仍是……
再抖手腕，“啪”寶劍回鞘。再一揮袖，月晏劍便被狠狠嵌入了牆壁之中。
穆染天轉身出了閣樓。
“皇上，您的手還在流血……”李貴想，徐長壽怎麼沒為陛下包紮手上的傷口呢？
穆染天走得很快，血滴答流了一地，“封了月園，誰也不得入內。”
“是，奴才遵旨。”李貴一邊恭敬領旨，一邊暗自不解這月園本就誰也不得入內的啊……
穆染天這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
回到勤政殿，穆染天屏退了所有宮人。
他靜坐殿內，想著幾日前自己埋頭政務，打算快一點把江山易手，和月雙宿雙飛。一邊不敢因為容月說的“不會”兩字太過高興，怕折損了來之不易的幸福。一邊又忍不住去想以後二人在一起的日子。
原來，還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想到此處，苦澀輕笑，有些失意地低頭。這一低頭，就看到桌案上一白一紅有兩封密函，密函左上角均有一枚月牙形狀的標誌，而右下角則都畫了一棵小小浮萍。
竟然是她？也難怪下了禁令，還有人膽敢送來與月有關的密函。
略一皺眉，先打開紅色急報，上麵的字跡很雋秀：紅萍，求見主公。
又隨手展開另一封普通密函，冷峻目光淡淡一掃，穆染天臉色驟變！
白色紙片瞬息化為灰燼，他劍眉上揚猶如刀鋒般銳利，一道弑殺寒光自眼中射出，“備馬！”然後策馬一路飛馳往宮外而去。
此刻已經時過正午，紅萍在約定的地方等了許久也不見她的主公出現。不好的預感漸生漸濃。正焦急間，一個紫色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
“紅萍姑娘。”
“是你？！”紅萍後退兩步，伸手摸上腰間隱藏的長鞭。
“別急呀！”身穿紫色華服錦袍之人，一對精致好看勝過女子的眉微挑，“不聽聽我怎麼說嗎？”
“少廢話！”紅萍一甩手，血紅長鞭“嗖”一聲卷上那人的腰間。
“紅萍姑娘，你主公的心愛之人，可隻有我能救。你殺了我，不怕你的主公恨你嗎？”
緊握長鞭的手一頓，“我憑什麼信你？”
仔細回想昨夜在徐長壽府邸聽到的每一個細節。忽然一句話飄進腦中，是那個被叫做弎的人說的：“清兒，它是你哥哥的命。你定要護好。”
茶無遺曾經給公子下蠱，而公子那次解蠱確實用到了茶無遺，如今有人說那個裝有蠱蟲的瓷盅是公子的命，那就該是……蠱蟲有變？！
“你有什麼目的？”長鞭未鬆，但少了殺意。
“在下想與清秋姑娘做筆交易。”
清秋？長鞭猛收，殺意再起。“我如今叫紅萍。”
“姑娘深愛之人，也是在下深愛之人。你我鍾情於同一個人，也算是一種緣分。難道你就沒有幻想過，有一天你的主公會為你皺眉、心疼，輕聲軟語，極盡嗬護嗎？”
紅萍臉上略過詫異，顯然沒有想到麵前這個男人竟然也愛穆染天。她朱唇微啟，不帶猶豫，“沒有。”
“你果然愛他至深，連這樣放在心裏的私欲都沒有。可清秋姑娘沒有，在下有！”那人走近幾步，“即便是強求得來的，我也不在乎。我不會害你的主公，更會為了他救活那個人。條件嗎……”抿唇媚笑，“就是要紅萍姑娘你，去死——。”
紅萍冷哼一聲，“要我為了主公死容易，可你空口無憑。愛一個人，就該守護他所愛之人。你願意救公子，紅萍感激不盡！”
“昨夜在徐長壽府邸，你該看得很清楚吧。用不著我多說，清秋姑娘心中應該已經有了判斷。不放告訴姑娘一句，被取出體外的癡情蠱再次被聖女之血喂養隻會變得更加難解。你主公所愛之人的命可是不長了呢！”
紅萍收了長鞭，語氣冷淡，“我死了，你當真救活公子？”
那人略有驚訝，“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要你死嗎？”
紅萍冷笑，“無非是因為我聽到了不該聽的秘密，殺人滅口罷了。”昨夜之事已經全部上報主公，死又何懼？
“不對。”那人連連擺頭，一臉妖嬈笑意，“我想你死，是因為你愛他。而這世間，除了我，不應該有第二個愛他的人出現。”
紅萍聞言忽然出了殺招，“如果你是這個目的，那你必須死！”
公子也愛主公。
那人卻是急退兩步避開，像是聽到了紅萍心中的話一般，一改柔媚語調幽冷開口，“難道你沒覺得你口中的公子根本不愛你的主公嗎？在下不妨告訴你一個最新消息，相府的齊小公子如今已是和親駙馬，而這道賜婚的聖旨，是他斬殺了上千禁軍，還刺了你的主公一劍，方才求到的。”
紅萍不停搖頭，一雙杏眼瞬間濕紅。主公為了公子已經受了那麼多苦，如今這樣的結果……她覺得心塞難忍到了極致，更加不敢相像她那深深愛著公子的主公會是何種心境。
“你若不信，不如回到緋嫣館裏去聽聽？”
紅萍冷聲，“不必了。既然公子不愛主公，那麼你救活公子也不算違背了你的原則。”言罷，長鞭再起，卷上自己的脖頸，狠一用力，紅紗薄裙的少女便軟軟倒地。
意識模糊前，有兩句話不斷回響。
“清秋，今日起，你便改名紅萍。”
“紅組，隻你一人。這已是我能給的最大特別。”
茶無遺有一瞬錯愕，蹲下身探探紅萍的氣息，然後輕聲低喃自語：“怪隻怪，你愛的是穆染天，而我要成為愛他的唯一。隻有這樣，他才會來求我救人，而我也才可以在死前，逼他為我皺眉、心疼，輕聲軟語，極盡嗬護！”
穆染天趕到約定地點，卻發現紅萍已死。他看著紅萍脖頸上纏著的那根紅鞭，皺眉。為何會是自盡？
印象裏，那個名叫清秋的女子，實則是世間最為灑脫的人。不過一麵之緣，便誓死追隨。
“清秋出身江湖，如浮萍四海為家。可今日，清秋找尋到了落根的地方。”女子甩手用豔紅的長鞭卷上自己纖細的脖頸，擲地有聲，“清秋願為七皇子付出生命！但清秋希望在您心裏是特殊的存在。”
“清秋，今日起，你便改名紅萍。”
“紅組，隻你一人。這已是我能給的最大特別。”
比起白組、黑組，這個自從那日起隻著紅衣的女子，其實當真是穆染天心中特殊的存在。穆染天清楚知曉紅萍對自己的感情，而他更加清楚的是，對於他所愛的月，這個女子是可以用生命去維護的。就是因了這一點，別的人怕違背命令不再上報月的消息，隻有她不怕死的敢。
穆染天伸手扯下那根紅鞭，紅萍卻是忽然睜眼。
手一怔。
一個很急，很快，不帶任何停留的聲音響起，“主公，公子有難，茶無遺可……”然而，話隻說到這裏便斷了，之後再無聲息。
話未完，死不瞑目。穆染天目光冰寒，盯著紅萍未閉的眼睛，良久伸手為她合上眼。心中忽然升起悲痛，他閉眼默念，穆染天謝過清秋姑娘大恩。
“厚葬紅萍。”穆染天說完不再看紅萍一眼，轉身上馬。
隻四個字，然而黑九卻是知道他的主公必不會辜負紅萍的死。“是！”
輕輕撫摸馬鬃，穆染天在心中低喃“伴伴不急”，然後劍眉微凜，揚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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