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10 更新時間：15-03-21 08:32
弎看看佐瀾瀟懷中珠圓玉潤，目光澄澈、帶著點懵懂無知的徐小木，深深歎息。
她不禁想起那年的另一個孩子。那是她這一生都虧欠的孩子……
同樣的年紀，與此刻被娘親溫柔護在懷裏目光懵懂單純的男孩兒截然不同，那個孩子已經有了一雙看透世間人情冷暖、淡漠疏離的眼。而在他清冷的目光中，又有著心懷天下的悲憫，更有著令人為之震撼的執著和堅定。
佐瀾瀟似乎看出了弎的心思，收起臉上表情，恢複妖異完美如麵具一般的臉：“他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就該為父報仇，然後立刻去死。可他放棄仇恨，還要維護仇人的江山。弎，別再浪費功夫在他身上。你該好好幫我報仇，別忘了，這是你欠我的。”
弎的身體不自覺後退一小步，一雙冷豔的眼睛裏已是難以扼製的流露出懊惱與悔恨。
前朝舊曆，大夏，秉天二十六年，苗疆大亂，各族爭鬥不休，王蠱異動聖女離世。她四處打探苗疆二公主的消息，然後匆匆趕往大夏邊關鄴城，從戎兵手中救下了如今的聖女佐瀾瀟。她為了獲得聖女的力量，保住苗疆安定，不惜利用仇恨刺激亡夫失子、一心尋死的佐瀾瀟。
“你助我穩固苗疆，我便助你報喪夫之仇。”這是弎對著苗疆王蠱，承諾給佐瀾瀟的不可違背的諾言。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佐瀾瀟的複仇計劃竟然……竟然是顛覆天下……
聖女最恨的不是斬下自己丈夫頭顱的戎王狄裘，反而是沒有即時派出援兵、導致鄴城失守被屠的穆氏皇族！
更讓弎意外的是，聖女竟然連自己的兒子也一起恨了……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仇恨，時至今日弎仍然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母親愛丈夫勝過子女？更加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母親偏心如斯……佐瀾瀟曾苦苦哀求，讓她將自己剛出生的兒子還回來，卻對同樣生死未知的長子置若罔聞。
弎看著此刻佐瀾瀟的臉，知曉自己說什麼都不可能消除麵前這個女人對自己兒子近乎變態執著的恨。可她還是忍不住想為那個孩子辯解：“他是為了救你和剛剛出生的弟弟，才騎馬引開追兵被抓的。他那時才六歲！聖女怎麼忍心將這樣的仇恨加注到一個一心為了保護母親和弟弟，不惜以身犯險、幾乎喪命的孩子身上？”
“救我？我倒是希望自己那天就死了！也不至於淳禹在黃泉路上那樣寂寞……”佐瀾瀟幽幽回應，目光越發冰寒，“我原本念在淳禹寵愛他的份上，打算留他一命。可他竟然為了一段世人難容、肮髒齷齪的感情背叛了淳禹。他不為父報仇，反倒愛上害死自己父親的仇人，你覺得，我留他何用？他讓我和愛人生離，我便也要他嚐嚐這其中的滋味……是有多麼的，美！妙！”
佐瀾瀟說著，忽然話鋒一轉，抱緊了徐小木，麵上的表情更是瞬間回暖，“如果不是你說清兒還活著，你以為我會苟活到現在嗎？清兒還那麼小，怎麼能沒了娘親照顧。”
弎心中的懊悔越發深沉，麵上卻是不再表露半分。如今沒了木清日作為籌碼，佐瀾瀟便會越發毫無顧忌的實行複仇計劃。如今，隻得利用佐瀾瀟唯一僅存的溫情勸她放棄，“聖女，你已經找到愛子，何必還執著複仇？與小公子一起過平靜的生活，不好嗎？”
“弎。”佐瀾瀟冷眼掃過弎的臉，“你點燃了我心中的仇恨，如今又來勸阻嗎？若非我感覺到癡情蠱的存在，陰差陽錯尋到了清兒，你還要讓我們母子分離到何時？你用清兒的下落要挾我這麼多年，嗬嗬！”她忽然輕輕笑起來，“你要知道，我每思君念子一次，便更‘恨’他一分！”
弎忍無可忍！“他也是你的兒子！你該恨得是狄裘！不是你的兒子！”
“恨。我當然恨狄裘！所以我才幫他得到最想要的天下，然後再從他手中拿走。”佐瀾瀟陰寒冷笑，“我恨你們每一個人！”
她的聲音開始有些淒厲，徐小木在她懷裏瑟瑟發抖。
他雖然被徐長壽保護得極好，卻也粗通人情世故，更加是明辨是非的孩子。雖然他有很多話並沒有聽得明白，但他卻抓住了最重要的訊息，那就是：他有一個為了救他和娘親甘願去死的哥哥，而娘親誤會了哥哥。
“娘親，你不要恨哥哥……”徐小木的聲音軟軟諾諾，低低響起。他盡可能說得可憐兮兮，惹起娘親心中的疼愛。他明白，他的娘親是愛他的，更加明白他的娘親或許隻愛他一個……而不愛他的哥哥。
佐瀾瀟的笑聲卻是越發森冷駭人，“清兒，娘不恨他。”她的目光幽幽盯在麵前的瓷盅上，“娘親隻是要他也嚐嚐與深愛之人生離死別的痛苦，要他這一生也不能與愛人相守。”
徐小木一直仰頭望著佐瀾瀟，希望得到娘親的肯定回答。見佐瀾瀟看向自己的手，他便順著那道目光也看向手中捧著的瓷盅。
隻是一瞬，心中警鈴大振！
他忽然驚恐地鬆開手，隻想要離手中的大白遠一點。
弎長袖一揮接住瓷盅，麵上是難以置信的驚訝，還有保住瓷盅的慶幸。
看來她將木清日送給徐長壽撫養果然沒錯，小小的孩子沒有受自己母親的影響，有著明辨是非、善良純潔的內心。如今唯有這個純良的孩子能夠阻止他發狂的母親了。
弎將瓷盅遞到徐小木麵前，語重心長道：“清兒，它是你哥哥的命。你定要護好。”
原先弎並不知曉癡情蠱取出後會有什麼樣的影響，於是她選擇繼續幫佐瀾瀟設計承王和穆染天，想著穆染天一死，那個孩子心內的癡情蠱便再不會發作。可後來穆染天竟是沒有上鉤，她便慶幸那個孩子被剖心取蠱後還能活著。
而如今看來，想必是因為癡情蠱被取出體外，以血滋養沒有死去，那個孩子才會一直活著。
徐小木不懂弎的話，他隻是躲著弎遞過來的瓷盅，拉起佐瀾瀟的手，眼淚汪汪不斷抽泣：“娘親，你不要恨哥哥……娘親，小木，不，清兒想有一個哥哥。”
佐瀾瀟疼惜地擦去徐小木的眼淚，皺眉，又無奈點頭，“好，娘親答應清兒。”她伸手撫摸徐小木軟軟的頭發，看著麵前孩子一雙像極了丈夫的眼睛，有那麼一瞬她似乎真的想要放棄了。
她還有和淳禹的兒子啊！她和淳禹的兒子還活著！
弎看出佐瀾瀟的動容，越發堅定心中利用徐小木讓她放棄複仇的念頭。“清兒，你已經見過你的哥哥了。清兒該是很喜歡你的哥哥吧。”
徐小木並不傻，他已經似懂非懂得猜出那日剖心取蠱的大哥哥和他的哥哥之間的關係。他用力點頭，生怕自己的娘親看不見。他很開心，想著原來哥哥長得那樣好看！有些天真地以為他的娘親會因為長相而喜歡一個人。
“娘親，哥哥和娘親長得一樣美。您一定會喜歡哥哥的！”
徐小木第一眼便喜歡容月，第一眼便對自己娘親以血喂養的蠱蟲有莫名親近之感，第一眼便不認為佐瀾瀟會是壞人。這或許就是血緣的神奇。所以，他養下了癡情蠱救了他哥哥的命。所以，他在麵對佐瀾瀟的威逼利誘時動搖心智，又將他哥哥的命懸在了半空。
佐瀾瀟看著徐小木天真的笑臉也笑了，她或許沒有發覺，在她滿心疼愛的幼子麵前，她第一次沒有對有人提起容月，而感到恥辱、怒憤和仇恨。
弎看著佐瀾瀟的笑臉，悄悄離開。也許，她又做錯了……
她想，她該早一點讓佐瀾瀟見到自己想念的兒子的。作為苗疆長老的她，這一生都不會有子嗣，可能她是真的不懂母愛是一種怎麼樣的情感吧。
弎仰頭望眼正濃的月色，往緋嫣館走去。如果佐瀾瀟真的能夠放下仇恨，那麼，事情還有轉環的餘地。
她的一身紅衣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妖冶。而暗處，另有一紅紗薄裙的女子，也在夜色下潛出徐長壽的府邸，往緋嫣館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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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枝子】【枝子】【枝子】
本文還沒有開始寫he和be不同的分枝。隻是通報一下，會有兩種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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