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68 更新時間：15-03-13 07:26
皇上已經下旨免了每隔一日的練劍。容月心中了然，穆染天答應了他的要求，撤走了所有暗衛。如此，很多話便可以大膽地說出來，不怕被穆染天知曉。
容月近來很是沉默。與甲五日日在相府花園比劍，一比就是很久。
甲五驚奇發現，一段時間下來，容月的劍術已然有登峰造極之勢，他自己是再難招架。偶爾與甲一比試也是不落下風。
驚鴻一展下，飛袂拂雲雨，遊龍婉舉、回蓮破波，亂雪瑩風四起。
初見美豔，再見膽寒。
那把月晏劍，似染血的驚鴻，淩空哀鳴。
每一聲都帶著駭人的冰冷與淒厲。
褪去了美麗的外表。
展現真正的威力。
正恍惚間，他便被這充滿冷駭殺意的劍刺中，肩膀一陣火辣辣的疼。
“嘶！”甲五皺眉。
練劍而已，何必這樣認真。
“甲五。”比劍更冷的聲音響起，“如果你總是這樣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與我比試，不如滾出相府。”
甲五詫異抬頭。
容月露出從未有過的譏誚表情：“我很想問你，如今你還能給我什麼？半道出家的醫術，還是一個半吊子的陪練。又或者不斷提醒我，你的父親為我而死，而我應該不惜所有去報仇？”
“少主……？”甲五捂著肩膀，血已經沾滿手臂，帶著驚疑咬牙問：“少主知道我會醫術？”
“除此之外，我還知道很多。”收起譏誚，容月臉上是一抹淡淡的悲痛還有深深的失望：“我不想一五一十說出來。但如果你想聽，我不介意告訴你本少主都知道些什麼。”
甲五雙眼大睜！
都知道？！這怎麼可能？
可轉念一想，他的少主心思細膩，冰雪聰明，縱使蛛絲馬跡也足矣知曉一切。何況他憑借著少主的忍耐、退步，經常毫不掩飾。
“我……”
“你走吧，我的身邊不需要叛徒。甲五或者白九，都不是我曾經認識的羅安其。你可以走了。”
甲五震驚！居然連他曾扮作白九也知道了。
會不會是皇上說的？少主的記憶是不是恢複了？
可恢複了記憶，又怎麼還會說出他是叛徒這樣的話？
當年泄露與戎族聯姻的消息，明明是少主用命逼著自己做的。為了救那時還是七皇子的皇上，為了保住那時的大夏。
別人能說他是叛徒，唯獨他的少主沒有資格！
“木容月！我不是曾經的羅安其，你就還是曾經的鄴城少主嗎？！為了一個男人你放棄了報仇，有什麼資格來說我？！”
“夠了！”容月白皙的臉頰通紅一片，已是極怒。
甲五還想要再開口反駁，卻是見容月一張臉，如瞬間熄滅的火，枯萎的花。失去所有溫度和顏色。
然後，他聽到他說：“天池那一夜，你在我身上下藥，令皇上失控，做出那樣的事來。我不再是曾經的木容月，不過是一個被皇帝寵幸過的低賤戲子。如此回答，不知安其你滿意與否。”
容月說得很慢，很穩，很平靜。
無悲亦無喜。
仿佛所有感情都已死去。
隻是陳述一個於己無關的事實。
——甲五瞬間啞然
他沒想到，容月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了。
他想要解釋，那麼做不過是為了給容月和穆染天一個在一起的機會。
卻忽然發現這樣的解釋連自己都無法接受……
他是想皇上得到他的少主，還是存了私心，想要陷害皇上做出那樣的事，從而遠離他的少主。
他竟然自己都沒有想清楚。
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
何況驕傲清高到曾經寧願死也不願被淩辱的人。
到這一刻甲五才開始考慮一個問題。
麵前這個蒼白、纖弱、體不勝衣的人，與從前那個麵色紅潤，強健有力的少主，真的已經不一樣了。
似乎病痛和曾被淩辱的摧殘，讓他更加頑強。像是一株飽經風霜就快要凋零的花，仍舊死死不肯從枝幹脫落，風雨飄搖中，有一種淒豔絕世的震撼。
他的少主沒有在那一夜後選擇自殺，反而安靜堅韌的活著，哪怕備受身體疾病的折磨。被皇上送出皇宮，養在相府。整整一月，全身青紫，連呼吸都帶著血。卻是連疼都沒有喊過一句。
那雙細長幽深的眼睛，隻是對著牆上的月晏劍靜靜看著，一看就是一整天。
沉靜無波的眼裏，那股要活著，要再執劍，要手刃仇人的無言呐喊，即使透過細小的窗棱縫隙，他也依然看得清清楚楚。他懂那樣的眼神。就是這眼神，讓他多年前第一次心疼起他的少主。
甲五苦笑，他怎麼會想到少主還能恢複記憶？被癡情蠱帶走的那一部分心是不可能再回到寄主身體裏的。
他隻是沒有想到，容月會恰巧記起了全部的恨，而忘記了全部的愛。
當意外得知容月的記憶隻恢複到了鄴城城破之日，幾乎是不帶猶豫的，甲五就選擇了隱瞞容月就是齊熔月的事實。而穆染天至今都不知道他的月已經忘記了他們的曾經，而且永遠也不可能再想起。
容月再次對仇恨執著至深，對曾經愛到願意付出生命甚至放棄報仇的人視而不見、狠心絕情。
甲五想這樣很好。
等大仇一報，他便可以帶著他的少主遠走天涯。
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他已經用世上最殘忍的手段，將他的少主從愛人身邊推開，送入複仇的深淵。哪怕這不是他的本意，卻是他親手所為。
甲五靜靜看著容月蒼白、平靜、無甚波瀾的麵容。
很久，很久……
你恐怕是不會原諒我了吧。
我救了你的命，卻是讓你生不如死，對不對？
你如今是否對曾經的深愛之人恨之入骨？
你對我的記憶仍然停留在鄴城中那個總是靠少主保護的調皮男孩兒，是不是？
我確實早就變了，從愛上你的那一刻起，我追隨你的目的就不再是為了報父仇。而隻是為了保護你！
可如今，心中已無愛，又失去一切的你，應當已經無堅不摧，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好，我走。”
不再辯駁，甲五猛然轉身，快步走出相府。
“安……”
花園中風乍起，呼嘯而過！
沒有喊出的名字便淹沒在風聲中，不曾被別人聽去。像是一個秘密，永遠被風帶走。
容月冷清淡然的臉在甲五轉身一瞬掠過歉意，隨即更加慘白。
整個人不停顫抖，像是那個沒有喊出口的名字一樣，要被這陣疾風帶走，飄散在空中，永無蹤影。
手中月晏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悲痛，低低沉吟，合著風聲，說不出的蕭索。
安其，對不起。
這一條複仇的路，容月不需要任何人陪。
我必須為了羅家留下你的命。
更何況，我的弟弟，木家的血脈，還要靠你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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