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41 更新時間：17-03-13 23:47
第六章晉陽【六】
論風流，咱謝大人在晉州城中可是數一數二的。
還記得前些年晉陽城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誰家傾城色，晉陽新柳客。”
說的正是這謝家三郎少年時候風流不羈，遍遊群芳，流連花叢。
不論是溫柔賢惠端莊美麗的大家閨秀，還是獨領風騷百媚千嬌的花樓紅牌，對謝逸都多少有些青睞。
放浪形骸文采斐然，十步揮筆作詩，一篇酒酣所作的《新柳賦》廣為流傳，雖不至於“晉陽紙貴”，卻也被傳抄了無數遍，一舉成名，從此便有了個“新柳嬌客”的稱號。
交際場上不到半刻就能與人把酒言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相交多年的摯友。
後來謝逸退出文壇，成了一名實打實的政客。
甚至官場上還暗中流傳過一件事，據說長寧公主十七歲那年，皇帝愛惜謝逸的才華，欲將公主下嫁於他，可惜公主認為他太過放浪輕浮，斷然拒絕這門婚事，最終選擇了出聲將軍世家的崔檢。
談到謝逸時，陛下的語氣也不由得有幾分感歎，手中白子略一猶豫在棋盤上落下，“這麼多年，你的棋藝似乎並沒有多少長進，比起謝逸來，倒是差了一大截。”
孟澤微笑，“臣自然不及謝侍郎。”手中不緊不慢拈起一枚黑子，緩緩放下。
“朕也知道你這些年忙。”皇帝眼睛掃過棋局，似不經意道，“聽說最近你同他關係不錯？”
“是。”孟澤心懷坦蕩。
皇帝等著他落子，“那你對此人有何看法？”
孟澤拈著棋子尚在猶豫，冷不防被問了這麼一句，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想答道：“沒什麼看法。”
陛下實在沒料到會得到這種答案，微微一怔，頓時笑道：“朕明白了，沒看法就是有不好的看法。當著朕的麵還有什麼不敢說的？說來聽聽。”
孟澤頓了頓，像是在思索如何回答，片刻後才答道：“臣與謝侍郎不過來往了兩三次，未曾深交，但就這兩三次的交往看來，此人對陛下忠心不二，可堪大用。”
“心裏話？”
“是心裏話。”
陛下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好像真如他所言，對謝逸別的看法一般，不由有些失望。
為了不冷場，很快陛下又想到了新的話題，“上回召你入朝，你書信中說孩子病了沒人照料，如今既然已經在晉陽安頓下來了，怎麼不把孩子接來？”
“已經派人去接了。”孟澤淡淡道。
“叫個什麼名字？幾歲了？”
孟澤幹巴巴答道：“孟頎，《碩人》，八歲。”
陛下臉上浮起笑意，“等接來了帶進宮給朕看看吧，是像你多一些麼？”
孟澤道：“大概是像他母親多一些。”
陛下即使對小孩子再怎麼好奇，大概也被他這冷淡的語氣擾得沒了興致。
君臣相對無言，隻得由內侍來打破這尷尬的沉默，“陛下，午膳備好了。”
皇帝點點頭，“你也來。”
服侍在陛下身邊的不是上回送他出宮的黃鍾，而是另一個略胖的內侍，聽陛下叫他“謹言”，孟澤就知道這位是宮中地位僅次於黃鍾的大太監李慎。
送走了孟澤，李慎再回到側殿，見陛下負手立在窗前，微微仰著頭長歎，他忍不住走了進去。
“陛下，太子……”李慎欲言又止。
皇帝回頭看他，頗為驚訝，“你竟認出他了？”
李慎答道：“殿下十歲之前臣還在長信宮呢。”
“也難怪了。”皇帝揉著眉心，“同他說話朕覺得很累，當年，朕也未曾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鄴城，又恰好聽見太後那番話，如今他心灰意冷，朕就等他回心轉意。”
李慎斟酌著字句道：“其實在臣看來，殿下心裏還是裝著大魏裝著陛下的。”
陛下歎氣，“賀涫怕朕引狼入室，可那是朕的太子，不管他心裏怎麼想的，朕……不能害他。他年幼時是虞錚和朕都對不起他，唯有太後對他好，後來太後駕薨前卻說了那樣的話，朕一度很是懊悔，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機會彌補他。”
李慎雖不知鄴城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根據當時在鄴城服侍太後的內侍傳說，太後在臨終時提了關於太子血脈的事。
當年的太子曹睿時何等人物，即便年紀還小，那也是滿朝認可的儲君，唯有一點受人詬病的就是太子生母虞錚皇後乃是突厥的和親公主。
若非皇帝陛下沒有其他的兒子，說不定太後未必會護著這個一半突厥血脈的孫兒。
晉陽王宮原是東漢時的一處行宮，後來大魏遷都於此，經過曆代皇帝修繕，以及本朝宣帝的大規模新建，早已不複原來的樣貌。
整個皇宮仿漢時規格，其中許多宮殿都依稀可見漢宮的影子，隻不過魏人尚武，連宮城也修造的大氣磅礴。
給人第一眼的感覺絕對是雄渾。
宣帝大興土木修建的正德門，位於皇宮的正東方向，宮門高聳，玄色的城樓上，書著一個大大的“魏”字的烏紅色大旗獵獵迎風舞動著。
孟澤定定的望著那麵大旗。
錢嵩從未見過他有過如此複雜的神色，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什麼才好，看向孟原，卻發現孟原也在走神。
“主上，該回府了。”
“嗯？”孟澤收回視線，“走吧。”
錢嵩見他竟連馬車也不坐了，連忙跟上，小聲道：“怎麼了？臉色這樣差？”
孟澤一愣，“我臉色很差嗎？”
錢嵩點頭，“跟死了爹一樣。”
孟澤：“……”
不多話會死嗎？
錢嵩又道：“這眼見著要入冬了，要不然我寫信去請華先生來？”
孟澤瞪他，“離了他我就活不成了是不是？”
“當然不是，這不是以防萬一麼？”錢嵩連忙解釋，“之前你到處跑著我倒不怎麼擔心，如今在晉州成天的坐那兒不動，我怕你閑出病來了。”
孟澤沒搭理他，自己走了一段路後突然停下，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官服，“前麵那家點心鋪子，你去給我買一些。”
錢嵩：“……”
一個大男人老愛吃甜食，這像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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