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17 更新時間:15-08-22 09:05
二十年前,安平鎮發生一件大事。
某一日,地動山搖,所有的百姓什麼都顧不得了,以為是山神發怒,跪在地上祈禱。
然而也正是那一日,安貧觀的觀主帶回來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嬰兒是了不得的嬰兒,天生仙體,是整個安貧觀最有資質的人。
可惜,嬰兒竟無神誌,像是癡兒一般,除了幾年前開口說過自己的名字之外。
便整日隻知道念“蘇玉”二字。
觀主不忍心這樣的奇才不能修成大道,澤被天下。隻好耗盡一生修為,開啟嬰兒靈智。
可是在他想起來的那一刻,曾經整日念叨的名字,那段本身的記憶。卻被他忘記了。
隻能模糊的記得有一個人,穿著一身白衣,銀色的眸子帶著淡淡的疏離。應當是隻狐妖,在他潛意識裏就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在他十歲之後,便開始與山中眾妖為伍。心性善良又沒辦法自保的妖物,通常會被他收進觀裏,當一個小道童或者小道士。
在師傅死後,他與觀內另外兩人一通管理,至於他們的來曆,連師父也說不清楚,他卻是認識,且原是故交,似乎還是關係很好的故交。
喪失的記憶都會在睡夢中一點點恢複,淩亂的他辨不清銀色和幽綠的眸子。知曉他有一個要找又找不到的人,伽藍總是一臉高深的勸他等一等。
觀主現下卻有點愣住,呆呆的打量著眼前穿著白衣麵目清秀的男人,俊美的表情突然越發嚴肅,雖然是一襲樣式最普通的道袍,卻勾出他一身獨特的氣質,遲鈍了好一會,才猶猶豫豫的問“公子,能否告訴貧道你的名字?”
白衣男人淺淺一笑,指尖從自己雙目間揮過,被術法掩蓋的銀色眸子終於顯露出來,銀眸疏離,銀色長發已經逶迤落地,淩亂的披散著。
不知何時,內堂隻剩下他們二人。觀主身後是安貧觀的鎮觀之物,誰也不知道那個金絲楠木盒子裏藏著什麼,隻說是百年前出現在安貧觀內的,任何人都拿不動,任何人都無法開啟。從此便成為安貧觀的至寶。
然而在白衣男人恢複他本來的麵貌的時候,靜滯百年的木盒突然嗡嗡作響,哢嗒一聲。鎖開了。一時打破兩人之間的靜謐,離索扭頭去看那盒子。
“若我料的沒錯,你拿到了盒子裏的東西,定然會想起來。”蘇玉彎了彎雙銀色眸。淺笑,額間不知什麼時候冒出個美麗的銀色印子。
百年前自己曾失蹤了一件物品,或許是那昆侖山上那位為之。隻有他有才有這般卜測天機的本事。
黑玉扇骨,用傲狠最尖銳的獨角製成,扇麵用的是天上的織錦,細細勾畫一幅山河社稷圖。有一紫衣天君曾捏著這柄扇子細細打量,然後安放在手心,一握便是萬萬年。
再後來,又有一絲亡魂被居於扇內,千年狐妖日日一碗鮮血養著。
然而名動八方的神器昆侖扇此時靜靜地躺在那金絲楠木盒子裏,依舊散發著幽暗溫潤的光亮。
帶著點甜膩的鮮血氣息,還有熟悉的味道,混在一起,讓他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到盒子裏。
碰到扇子的那一刻,有什麼東西順著指尖流瀉而來。
蘇玉,蘇玉,蘇玉。最多的還是他的名字。
有人緩緩勾起嘴角,封存記憶了三世的與靈智一起解開,觀主手中浮塵落地,卻握著一柄扇子,回頭望著站在門口的白衣青年,正是逆光處,他銀色的長發閃耀著陽光的光芒。
那一刻也是這樣的,天君抱著懷裏的小狐狸,晨曦微露,消散於天地之間。
甚至是另一刻,因為病痛瘦的隻剩皮包骨的青年躺在他的懷裏,然後近乎悲哀的說“我是天歲,不是你的離索”字字泣血,喉間被劃開的傷口,鮮血冒騰的更加熱切。
再回神,又是他站在樹下淺笑,然後另一身穿觀主的青年手執浮塵,不動聲色的把腰間顫動的銅錢收回袖中,客套的問“尊下大名?”
蘇玉終於知道了,當初這人帶著記憶轉世的代價是什麼。
耗費精力想辦法為他尋得仙草,在他第一世投胎之前喂他服下,這樣,三世轉生之後不必淪為凡人,忘掉發生的這一切,再居於九天之上,高不可攀的天君離索。
可是現下天君已經恢複記憶,並無半點變化。
他皺著眉頭盯著他,很是不解“為何……”
有人一手捏著昆侖扇,一手伸出,溫柔的捏了捏他的臉“我寧願再不能成為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不要忘記。”
“仙身可以沒有,法力可以沒有,哪怕是要生生世世墮入輪回。可就算記憶被燒成灰燼了,我也要記得。”
天君已經失去一次記憶,花了三萬三千年來回憶。再也不要了。
仙界於他,是虛無不可求,而眼前這人於他,卻是切切實實的抱在懷裏。
終於,腦袋又埋在熟悉的地方,他靠著他的肩膀。
第一次出聲哽咽“若無仙根,這一世,你是四十年陽壽。”四十年之後,天人永隔。他是消散天地的孤魂,他是壽與天齊的狐妖。
之所以甘願放棄他的記憶,隻是想要他能好好活著呀。
離索,我隻想你活著。
“無妨,隻要記得你。”他淡淡的笑了,輕聲說“我的小狐狸啊。”
還是這一句,我的小狐狸呀。我的……蘇玉呀
天君離索,渡了千年的情劫,終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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