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21 更新時間：14-11-29 20:38
1991年12月23日
蘇聯•哈薩克斯坦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首都阿斯塔納
一輛黑色的雪佛蘭蒙特卡洛和一輛原野綠的凱迪拉克埃爾多拉多緩緩停在一堵封閉的鐵門前。為首的蒙特卡洛車門打開了，一個身穿棕色筆挺西服的男人走了下來，他一頭金色的頭發，一雙碧綠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讓他的五官整體都立體了起來。就在這個男子下車的同時，原本緊閉的鐵門緩緩打開了，一個身穿灰色蘇聯紅軍製服的軍官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三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請出示你的證件。”那名表情嚴肅的蘇聯軍官對西裝男子說道。
西裝男子笑了笑，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個黑皮外殼的證件。蘇聯軍官接過證件看了半晌，這才點點頭：“放行！”
不多時，蒙特卡洛便駛入了鏽跡斑斑的鐵門裏，而凱迪拉克則停在了門外，並無動靜。
在這座距離阿斯塔納隻有十幾公裏的蘇聯軍事基地，到處都是持槍警戒的紅軍士兵。基地內部有一個占地寬廣的空地，空地上停著一列整齊的輪式裝甲車，每輛裝甲車上都噴塗著醒目的紅色五芒星，讓人一看就知道它們的主人是誰。基地的花崗岩主建築上，一麵鐮刀錘子星旗在風中微微搖擺，而在花崗岩質的牆壁上，雕刻著列寧和斯大林的頭像。整個基地讓人看上去感覺如同二戰的軍事基地，特別有時代感。
“約瑟夫先生，這邊請。”先前開門的那名蘇聯軍官看著再次下車的西裝男子說道。
約瑟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微笑著點了點頭。兩人走進花崗岩建築裏，穿過一條條走廊，來到了一間豪華寬敞的辦公室門前。
“托爾庫斯基將軍，約瑟夫先生到了！”蘇聯軍官恭敬地在門口喊道。
約瑟夫沒能看到門裏麵的主人是誰，但通過眼前蘇聯軍官的細微動作和反應，他知道這個托爾庫斯基將軍正讓他進來。
“請吧約瑟夫先生。”軍官朝門裏做了個請的手勢，約瑟夫強迫症般地又理了理領帶，這才走了進去。
寬敞的辦公室裝修得金碧輝煌，十分富麗。軟包的牆壁上花紋到處可見，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從刻滿浮雕的天花板延伸下來，讓人眼花繚亂。一張同樣巨大的橡木書桌橫放在辦公室裏，上麵擺著列寧的小雕像和一麵蘇聯的旗幟。在辦公室的一個角落，則矗立著一根長長的旗杆，上麵掛著一麵鮮豔紅色的蘇聯黨旗。約瑟夫仔細觀察著這裏的一切，笑著開口說道：“托爾庫斯基將軍，您的辦公室不應該屬於這裏，它應該屬於克裏姆林宮。”
約瑟夫的話音剛落，在橡木書桌後麵，一個灰色的大蓋帽首先抬了起來。然後約瑟夫看到了一張同樣微笑的臉，上麵有著羅馬人式的大鼻子，小小的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以及極具特色的白色大胡子。
“嗬嗬嗬，約瑟夫先生！”托爾庫斯基將軍笑嗬嗬地站了起來，握住了約瑟夫伸過來的手。
“幸會幸會，托爾庫斯基將軍。”約瑟夫討好地說道。
“請坐。”托爾庫斯基手一指椅子，豪爽地說道。
“咳咳，托爾庫斯基將軍，”約瑟夫坐好後，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我想您覺得我們之前跟您在電話裏談的事情怎麼樣？”
托爾庫斯基收起了笑容，麵色沉重，他坐了下來，背靠著皮椅。“我……我還沒想好。”
“是麼？”約瑟夫一聽這話，立刻緊緊盯著一身勳章的托爾庫斯基。他笑了笑，說道：“如果您沒想好，是不可能這個時候要見我的。”
托爾庫斯基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這是……違法的……”
“哈哈哈哈……”約瑟夫看著眼前的這位蘇聯紅軍高級軍官，就像看著一個小學生。他笑著說道：“違法？違什麼法？”
托爾庫斯基猶豫了一陣子，說道：“我覺得，我還是需要向上麵彙報一下……”
“上麵？”約瑟夫更加咧開了嘴：“你向誰彙報，托爾庫斯基將軍。莫斯科嗎？不，我想如今的形勢，你是知道的，莫斯科如今隻是葉利欽與戈爾巴喬夫的決鬥場。沒有人會關心你這裏，俄羅斯人不會，哈薩克斯坦政府也不會！在這裏，隻有你是最高的長官，你還向誰彙報？”
托爾庫斯基的胡子輕輕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了。約瑟夫意味深長地看著這位年老的將軍，繼續說道：“將軍，這個國家不行了，沒有人會記得你曾經做過什麼，奉獻過什麼。你的這間金碧輝煌的辦公室，能彰顯你的價值麼？不能。估計不久之後那些政客們就會一腳把你踹開，把你的辦公室據為己有！你，需要為自己打算！”
托爾庫斯基眼神閃爍了一下，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他看著桌子上的那尊列寧的雕像，眼睛漸漸濕潤了。
“可是……這是一個人……”他看著約瑟夫，顫抖著說道：“如果你要的是突擊步槍，火箭炮，甚至坦克、直升機，我都可以賣給你，可是，你要的是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掌握著核武器技術的人！我……我辦不到！”
“真的嗎？”約瑟夫碧綠的雙眼泛出淩厲的目光：“真的嗎將軍？一個被政府忽視甚至忘記了的核武器專家而已，你真的願意為了這麼一個和你並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放棄掉今後自己衣食無憂富裕安康的養老生活？！”
托爾庫斯基猛地一震，老淚從眼裏流出，直劃過那被歲月刻滿了印跡的滄桑皮膚。“我……我不知道！”
約瑟夫笑了，他的笑令人突然感到一絲恐懼。“將軍，你知道的。你內心比誰都知道。”他伸手拿過橡木書桌上的列寧雕像，猛地朝地上一摔：“你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他的吼聲將托爾庫斯基驚得幾乎坐不穩：“蘇聯馬上就要完蛋了！知道嗎？你們的戈爾巴喬夫總書記和老布什達成了協議，他來摧毀你們的國家，我們來頒給他諾貝爾和平獎！！！你效忠的那群人，都已經從我們這裏獲得了足以讓他們揮霍一輩子的財富，給你們留下的，卻是這冷冰冰的基地，冷冰冰的武器和一群無知的年輕士兵！他們喝的拉菲，你們喝的卻是劣質伏特加，你甘心嗎？！這就是所謂的信仰？不值得！不值得啊！”約瑟夫的吼聲在寬闊的辦公室裏回蕩，一遍一遍地衝擊著托爾庫斯基的心。
托爾庫斯基已經淚流滿麵，他看了看那麵熟悉的鐮刀錘子紅旗，用極低的終於說出了那句約瑟夫想聽的話：“人……可以給你們……錢……我要雙倍……”
約瑟夫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他掏出口袋裏的鑰匙，放到了托爾庫斯基的辦公桌上：“你是聰明人，將軍。雙倍沒問題，我再附送你一輛雪佛蘭蒙特卡洛。”
兩天後，莫斯科。
紅色的鐮刀錘子紅旗從克裏姆林宮的穹頂緩緩降落，伴隨著最後一次響起的蘇聯國歌，一個紅色帝國的時代終結了。遠在阿斯塔納的被人們遺忘、被軍火商們惦記的冰冷軍事基地裏，托爾庫斯基穿上整齊的軍服，佩戴上所有的勳章，將一杯劣質伏特加潑在了戈爾巴喬夫的相框上。“砰”的一聲槍響，他那老邁的身軀，隨著蘇聯各地列寧雕像的被推倒而永遠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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