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03 更新時間：14-12-09 13:58
“不知道，這個冬天下雪的時候，我還在不在你身邊……”
——題記
總覺得今年的冬天特別冷，突然好像有了一種枯木寒久難回春的感覺，看著窗外的昏黃的路燈明明暗暗，我穿著單薄的睡衣佇立在窗前，思緒隨著窗外的北風，飄去了好遠好遠的地方。
又是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我問他：“你說，今年的冬天，會下雪嗎？”
他想了好一會兒，給了我兩個字：“難說……”
“今天感覺好些了？居然這麼晚還沒有睡？”他問我。
我朝著窗前歎了一口氣，又是一橫一豎一點，下意識間，他的名字又布滿了我的玻璃窗。隔著霧蒙蒙的玻璃窗，我望著窗外的夜空神思了片刻，掏出手機，發了幾個字給他：“不知道這個冬天下雪的時候，我還在不在你的身邊……”
這個點，他應該已經睡在床上，安靜的聽上幾首歌以後，便會睡去。
或許是不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吧，他似乎想了很久，才發來幾個字：“你這是，要怎麼？”
混身上下都是消毒液刺鼻的味道，讓我很難受，但我還是給了他一個笑臉的表情，淡然的告訴他：“過了年以後，我可能就要離開這裏，再也不會回來了。”
沒想到他給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嗨，你跟我開玩笑的吧？”
隔著三條街的距離，他看不見我在做什麼，但我卻能想象的到，他一向有規律的生活。我又朝著窗子和了一口氣，繼續在霧蒙蒙的玻璃上，比比畫畫，“從前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呆了許久，呆到甚至都讓我有些厭煩的城市。但是現在終於能離開了，我卻覺得有些舍不得了。我想我一定是傻了……”
他給了我三個難過的表情，我問他：“你會想我嗎？”
他說：“會。”
我笑著，心裏卻覺得涼涼的，“應該不會忘記的太快吧…”隨後又加了一句：“也希望不會忘的太快吧。”
這次消息來的很快，他說：“怎麼會，你這話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那你是哪種人？”這是我本想問他的話，卻又覺得沒有什麼意義，最後還是編輯了別的話發了出去：“我對你沒有太大信心。”想了想，又補充道：“也不是對你沒有信心，我隻是覺得時間還不夠，不夠我在你心裏，建立自己足夠的份量。”
見他沒有說話，我繼續：“覺得我在你腦子裏植入的思想也不夠深，所以怕會很容易忘掉。說到底，我隻是對自己沒有信心罷了。”
原本還想繼續叨念下去，他的消息卻打斷了我，他說：“別說的這麼心酸，我不會忘記你的，放心。”
隔著三條街，我看不見，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是喜是悲。
他突然說：“這不是還有七十幾天嗎？我帶你多吃一些好吃的，多看一些好玩的，好看的，不就沒有遺憾了？”
我笑著，說：“好好好～”
他說，“其實，你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姑娘。”我說：“是啊，不然怎麼能過的這麼幸福？”
“要好好的，你的病會好起來的，相信我。”看到了他的消息，我牽起嘴角，笑了笑，卻是這樣的無力。我的身體，到底如何，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
又是一陣，無聲的沉默，我不知道我腦子裏在想什麼，揮揮手，將窗子上他的名字全部抹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不會活的太久～即便是身體真的好的不行，我也會想辦法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少停留些。我努力讓自己每天都過的開開心心，因為隻有這樣才會沒有遺憾，但是每晚入夢之前，才會發現，原來這一天過的和昨天並沒有什麼差別，所謂的開心，也都是自己哄自己的～”我說這話的時候，手裏有些涼涼的。
他似乎有些驚訝，說了一句，“原來你還沒睡？”頓了頓，又問：“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要少停留？”
我看到了他的問話，反手將眼前的玻璃窗推開，寒冬空氣中獨有的味道撲麵而來，鼻端前終於不再是房間裏充斥滿的那種，令人焦躁不安的藥味了。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鼻腔裏竟然有些刺痛，有些自嘲的笑著吸了吸鼻子。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我，太久沒有出去了吧，所以連冬天到底是什麼樣的，都忘記了。
外麵的天，真的很冷，我將一隻手伸了出去，似乎想抓住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握住。我看著自己攤開的空空的手掌，想了片刻，回複他的話，道：“就像下雪呀。”
“雪？”他問。
“是呀，剛開始的時候，人都會覺得它很美好。但是下的久了，多了，就會被厭煩。”他似乎很不解，於是我接著道：“若是立刻便消失了，才會有人知道珍惜，才會有人惦記著。隻可惜，人的生命，不像雪，沒了就是沒了。即便是來年冬天，也不會再有了。但是，反過來想想，倘若能在最美好的時刻結束掉這一切，也是很一件不錯的事，至少人們對你的印象，永遠保存在你最好的時刻～”
他看了許久，才給我回複：“你今晚說的話，看著好讓人心酸。”
我卻並不覺得：“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才是我真正的理想！向死而生，並沒什麼不好。”
他問我：“別這麼說好嗎？家裏還有沒有藥，百憂解還有嗎？”
我笑著：“放心啦，我這不是犯病，我已經不吃那藥很久了……”
他問：“那好好的，你是怎麼了？”
我卻答非所問：“你知道，人為什麼會害怕嗎？”
他附和道：“為什麼？”
我繼續：“是因為有不能失去的東西！”隨即又道：“之前我說我什麼都不怕，所以我膽子很大，因為我不怕死。也沒有什麼拚了命都想要守護住的東西。我一直以為這是假的。”
他沒有說話，我又繼續：“但是後來，越來越發現，我真的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也沒有什麼比較想要的東西～所以，有些時候的害怕，根本就是多餘的！”
他不解：“你難道沒有不能失去的東西嗎？”
我毅然決然的態度，讓我自己都有些怕，“沒有！”兩個字，脫口而出，隨後想了想，覺得不對勁，又道，“現在可能加個你吧，可能沒了你，現在就沒有人聽我講這些廢話了。”
他傻乎乎的笑了兩下。
我接著問道：“我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是在問他，還是在問我自己。
他給我的回答卻是我沒有想到的：“你是一個逗起來很逗，認真起來很認真的人。”
我笑著，眼睛卻紅了，用以往同他調侃時的語氣向他道：“所以啊，你要用心聽我講每一句話，或許我就喜歡在很逗的時候，講一些很認真的話。”
口是心非了那麼久，我自己有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有些過於冷靜了，冷靜的都有些不像自己了。
我告訴他：“說真的，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挺想嫁給你的。”
他問：“理由是什麼？”
我道：“很溫暖，很踏實。”
他笑嗬嗬的回道：“我有那麼好嗎？你還真是第一個說想要嫁給我的人。”
我回道：“那你更應該記住我了～”
我收回一直伸在窗外的手，有點僵硬，握住手機的時候，顫了顫：“有些人就像陽光，溫暖，但是無法挽留。可是，能遇見就夠了。以後慢慢的，可以回憶很久。隻不過有些東西，會在回憶和被回憶之間慢慢的抹除掉，雖然有些傷感，但是，無可奈何。”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抬頭看見玻璃窗上倒映著自己單薄的身影。這具身架幾乎瘦的脫型，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說不出是什麼顏色的頭發，毛毛的，亂糟糟的散在肩頭，毫無生氣。我歎了一口氣，沒有人能比我更清楚，這是一個將死之人的麵相。
手機再次震動，他說他心裏難受，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我卻沒有給他停留的機會，強勢的繼續，就像往常我掩飾自己尷尬的時候。
我繼續道：“就像我喜歡傷感的東西，寫的故事也全都是悲劇，因為我自己本身也就是一個悲劇，一個悲傷的人，要怎麼才能寫得出，美好的東西呢？你說對吧～”
他沒有回答，卻突然說起前些日子，我剛重溫過的一個動漫，一個我很喜歡的有些傷感的故事。名字叫《螢火之森》
嗬嗬……其實，他真的挺懂我的。他知道我最愛的《螢火之森》裏的那句台詞，他也知道我晚睡一定是因為心情不好。他知道我最喜歡什麼，最不喜歡什麼。
他的聲音很好聽，從前，我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出去玩的時候，我總是喜歡聽他講話，那聲音，就好像是動漫裏配音的那些男優。從前，我總是跟他撒嬌，說想聽他說一遍《螢火之森》裏男主對女主表白時說的話，但是總是求而不得。
可就在剛才，沒錯，就是剛才。突然間他說想學著電影裏的劇情，跟我對一遍台詞～說實話，我懵了～
他說，“就一次！為了哄你開心。”
我說，“好，就一次。”
漫長而短暫的沉默之後……
“我喜歡你。”他說。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阿金和竹川螢隔著一小截木棍，手拉著手，漫步在一大片田野間的場景，漸行漸遠。那些畫麵美好的都不像是真的，但是那些美好，總歸隻是南柯一夢，付與黃粱。即便再繁華，也不會重現了……
“嗯，我也是。”我顫顫巍巍的打出這幾個字，閉上了眼睛，紅了許久的眼眶，終於有些溫熱的液體流出來了。
迎著風，眼角有一大片冰涼的水澤溢出，有些沉封了許久悲傷，在這一刻一發不可收的破土而出，我不知道我此刻究竟在傷感什麼，但是就是覺得很委屈，是那種即便是流幹了眼淚，也不能釋懷的痛楚。我在心裏問他：“你說，我要是能早些遇到你那該多好？”
我捂住左邊的胸口，緩緩的蹲下，在冰涼的牆角裏，蜷縮成一團，我看著自己手掌捂住的地方，在那裏朝內一寸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溫熱的東西在緩緩跳動，但是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停止，或許明年，或許明天，或許下一秒……
我說：“永遠不要厭煩我。”
他說：“好。”
我說：“永遠不許不理我。”
他說：“好。”
我說：“永遠都不能忘記我。”
他說：“好。”
我說：“永遠要對我這麼好。”
他說：“好。”
互相道了一句晚安後，我便回床上睡覺了，躺下時，突然看見，玻璃窗的角落裏，還遺漏了一個角落，剛剛沒有被擦到，上麵，正完完整整的留著，我寫的，他的名字。
我不會告訴他，我離不開這個城市的原因，是因為遇見了他。我也不會告訴他我再也不會回來這裏的原因。我更不會告訴他，我可能等不到這個冬天下雪的時候了，因為我就像雪，活不到，來年春天變暖的時候了。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沒有哪個人，會比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更渴望活著，哪怕隻能多活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鍾。我在想，要是我從前沒有遇見他，那我是不是早就已經平靜的離開這個世界了？沒有一絲不舍，沒有一絲留戀。但是偏偏，卻在這個時候，有了他，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做為一個癌症晚期的抑鬱症患者，我竟然會渴望活著？真是笑話。
老天爺向來是公平的，不會讓你在想死的時候就能死，但當你想活的時候，又能讓你如願。每個人都有被眷顧的機會，但我的機會再遇到他的那一刻起，便已經用完了。癌細胞在我的身體裏蔓延，無論是我醒著還是睡著，都沒有一刻停緩。我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苟延殘喘，每一下呼吸都像是從死神的眼皮子底下偷來的，這種等死的痛苦，健康的人怎麼能感同身受？
但是我還是想活著，至少想活到來年的春天。
我其實並不是想陪他看雪，我隻是想陪他一起看看雪融化了以後，桃花盛開時的場景～
老人們都說，被雨雪滋潤過的花樹，會在來年開出絕色的姿態來。我在想，那時豔陽天下的桃花，一定很美，就像他一向純潔溫暖的笑顏。
隻可惜我怕是等不到了…再也，等不到了……
“上帝啊，保佑快快下雪吧，讓春天快快來吧，我怕我真的來不及了。”閉眼之前，我合著雙手在心中做著祈禱。我想我是真的累了，今天隻站了這麼一會兒，就有些乏的不行了。
思緒開始沉澱，迷迷糊糊間，我看見窗外似乎真的有雪花開始緩緩飄落了，那些晶瑩的雪花，潔白無瑕，在昏黃的路燈下瑩瑩閃閃，過往一些發生過的事情，突然像走馬燈一樣的浮現在我的眼前，此刻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急著的盼下雪，出現幻覺了還是怎麼的。我甩甩的腦袋，想讓自己脫離出這片幻境，但眼前仍然是這樣的場景，隻是我的眼皮卻越來越重，呼吸似乎也變的有些吃力， 一下，兩下，三下……
大腦很混沌，意識卻異常的清晰。
手機的屏幕突然亮了，是他的消息，“快看，下雪了……”
我卻再也沒有力氣滑開那屏幕，隻在心裏喃喃的念叨了一個“嗯”字，便再也沒了意識。
有些人就像陽光，溫暖，美好，卻無法挽留。這話說的就是他！
但是我知道，這一次，是我先撒了手！
“我喜歡你。”
“嗯 我也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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