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夢縈時分,餘溫可真  第二十章 圓房

章節字數:4243  更新時間:16-02-01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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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汐望著他的目光中,帶著一絲不解。

    他卻不給她片刻思考的時間,那把匕首下一刻抽離了她的掌心,帶出一串洋洋灑灑的血珠,是他的血珠,她慌了神,一眨眼的功夫,刀刃已經逼近她的胸膛,輕輕一挑,衣襟上的盤扣被削落。

    她的夫君站在他的麵前,用一把帶血的劍,挑開了她的外衫,眼中的怒浪化作唇邊的淺笑,嗓音裏噙著凍人的不滿:“但是,無論怎樣,此刻你是我殷熙城的夫人。我必須得讓你盡好這個義務,從前是我太心慈手軟了。”

    隻是一瞬間的失神,卻依舊無法挽回了,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扛著她往床榻走去,她從他肩頭上翻身下來時,他卻已經將床帳都拉下來了。她退無可退,她握住他帶血的手,卻被他反過來控製住,他一把按著她開始解她腰間裙裾上的束帶……

    遲到了整整四個月的圓房。

    她試圖掙紮,倘若對方是個文弱書生,她不僅可以掙開,還可以將對方痛打一頓,但是對方是他的夫君,她從來不曉得他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將自己壓的死死的,一下子都動彈不得。他挺身而入,她卻毫無辦法。

    撕裂的痛,不及心中的痛楚。床裏側的屏風上頭描繪著野鴨寒塘,荒涼的月色和冰冷的池水,她曾經在夜裏反反複複看過無數次,也沒有今日看著覺得淒涼。她冷得打顫,雙手緊緊握住殷熙城的背,早已分不清是誰的血,沿著她指縫淌下來的血水將他白皙的肌膚染得暈紅一片,像野地裏盛開出的紅花石蒜。她終於不能再維持那些假裝自己很好的微笑,淚水順著臉頰淌下。她的聲音響在他耳邊,像一隻嗚咽的小獸。

    她從小便沒有父母,在古鎮上長大,爺爺一手將她拉扯大,那時要忙著茶館的事,無暇照顧她,她心底也明白,整個茶館,是她和爺爺所有的收入,所以她就這麼自己照顧著自己。跌倒時,就自己爬起來,實在痛的不行了就揉一揉,那時的木槿汐,永遠都是微笑著的,即便是後來跟在蘇辰的屁股後頭去學唱戲,練身段時,那樣伸拉頸骨的痛,她也硬是不吭一聲。因為她懂事,不讓爺爺擔心,也不讓任何人擔心。久而久之養成的性子,連怎麼哭都不會了。

    她生平第一次這樣哭出聲來,連她自己都覺得惶恐,因是真正感到了痛,而痛在心中,又不能想小時候一樣,用手去揉一揉。她重重的喘著氣,鼻頭都發紅了,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樣淩然,也再不能像往常一樣剛強。

    她才二十一歲,卻承擔了超乎這個年齡將近一倍的辛酸苦楚。那嗓音近乎崩潰了:“殷熙城,你就這樣討厭我?不就這樣討厭我?殷熙城,你放開我,我求求你放開我。”

    但他卻在她的耳邊說:“你的痛,我都知道,但是現在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繼續痛著。”

    空氣中滿滿得都是血的味道,雖然不可見,但可以看到。

    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他的脊背,已經不能再哭出聲音來了,暗啞的嗓音蕩在半空中,秋葉落到般蒼涼:“殷熙城,你這麼對我,你沒有良心。”

    木槿汐的嗓子毀在了這一晚,那本是戲子的吃飯家夥啊,《梁祝》、《紅樓夢》、《何文秀》……這些戲文在她的口中唱出來,堪稱絕世佳作,叫所有人都驚歎不止。卻在那晚毀的幹淨,這些傷,傷在她的身上,傷在她帶著血腥味的喉間,卻是一刀刀,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上,毀掉了她對這個人最後的,全部的熱望。

    那晚她是哭著睡去,卻在夜間夢到,有人在她的耳旁輕輕的喚著她的名字,不是叫慕芷,也不是叫芷兒,而是叫她從前的那個名字,木槿汐。嫁入殷府後,便再也沒有聽到任何人這麼叫過她了,今夜卻突然做了這麼一個夢,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從昏昏迷迷的夢中醒來。

    眼睛腫的不像是她自己的,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是,卻發現這並不是一個夢,“槿汐,槿汐……不要走,槿汐,你別走。”朦朦朧朧還能隱約聽得出身旁的人呢喃一般的是這幾個字。她心中再次一震,目瞪口呆的望著那張還在沉睡中的容顏。

    倘若他真的不是殷芷睿,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這個名字,但倘若他真的是殷芷睿,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為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好似什麼都沒有變,卻又已經不同。那些傷,那些痛,該怎麼抹去?他既然是他,為何執意不與自己相認,如若不是,為何又要這樣苦苦折磨自己。如果是變了心,完全就用不著娶自己進門,也就免了他在自己與愛妾之間的糾纏費解,或許他根本就沒有糾纏,而是早已奔向他人去了,自己隻是一個觀眾,看著他們秀恩愛罷了。可是,此時,就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餘的角色,她卻仍然不得不存在著。

    心中的苦痛,是最大的傷害,她不明白事到如今,自己該如何去說服她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沒有合理的邏輯,更讓人無法想到該給怎麼樣的一個交代。

    她坐起來,此時的殷熙城還躺在她的身邊,英俊淡漠的眉眼,眉心微皺,她想這是她愛過的人,十四歲那年,是她與他的初遇,茫茫人海中,她從沒有見過他,但她一眼相中了這個來自外世的陌生人。她其實並不在乎他是不是殷府的嫡長孫,也不在乎他的名字到底是殷熙城還是殷芷睿,她其實隻是想求一個真相,求一個解釋,可是他卻什麼也不說,給她的都是無邊無際的傷痛。

    那把沾著他的血的玲瓏匕首就掉在床下,她的嗓子已經不能發出聲音了,她小心得翻下床榻,側身用顫抖的雙手撈起那把玲瓏匕首,卻沒想都驚動到了正在沉睡的殷熙城。

    就在他睜開眼的那一瞬,她握著匕首的刀柄,深深的釘入了他的肋骨,他悶哼一聲,看到一滴淚自她的眼角滑過,留下一道長長的水痕。

    從前,她在深山一角發現昏迷不醒的他,隻因一麵之緣她執意要救他,她背著他,翻過雪山,回到古鎮,找到醫館,不眠不休好幾夜。待他傷勢有所好轉,她帶他回家,被旁人指指點點,她卻毫無怨言,為了讓他能快點康複,她什麼都要給她最好的,將唱戲賺來的錢,全都給他買這買那,自己卻連任何一點兒東西都不舍得給自己買,身上穿的衣裳皆是縫了破,補了再補的。

    整整三年,她敢說,世間再無女子敢這般對待他,可他卻要走。她知道,男人到底是要有所成就的,她放手,讓他走,因她堅信,他一定會回來的,因他說過,他要娶她過門,他要讓她做他的女人。從前她給他的那麼多,他要花一輩子的時間還回去。

    古鎮的夜晚總是寧靜安祥的,沒有鑼鼓喧天,沒有禮花繽紛,沒有彩禮,沒有賓客,隻有他和她。燈前,她穿著平日舍不得拿出來的大紅禾蘇服,並沒有過多的點綴,卻已經將他看呆住了,花銀子買了一枚玉扇墜,上頭刻著她的名字,並不是什麼上好的玉石,但這是他送與她的定情禮物。大紅喜帕是當年奶奶嫁給爺爺時用過的,她將它小心翼翼的燙平整,蓋在頭頂。

    還記得他掀開自己蓋頭時,她對他說過一般女子都會在新婚時,說的,討人憐惜的話:“夫君,槿汐的這一輩子,就交付給你了,你可千萬要珍重啊。”

    那時的他眼中似有萬千情愫,一層一層的將她裹著,她深陷在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可是她卻嫁給他第二次,以兩人都不同的身份。這次場麵很大,有那時買不起的鳳冠霞帔,也有那時不敢請的鄰裏親戚,家中上下,張燈結彩,禮花漫天。可是那感覺卻再也不是過去了。她望著他,心想著他真的變了,就像是他們口中傳聞著,殷家二少爺,殷熙城,英年早逝,死去兩年前的傷寒了。

    她記得自己最後見他的那一麵,是那個簡陋的新婚後的第二日。次日清晨,她挽起及腰的秀發,做一字發髻,她知道,這是為人婦的發髻。向晚,她送他到小河邊,這是她第一次救他時,送他離開的地方。她剪下一束青絲,置於香囊內,係著前一日他送與她的,上頭篆刻著自己姓名的玉墜,交付到他的手中,心中分明有千言萬語,卻全權堵在胸口,抑鬱不得,卻還是笑著望著他,隻是說了四個字:“此行珍重。”

    她沒有說其他的,隻道是讓他保重身體,沒有催促他要早日回來接她,也沒有囑咐他萬萬不可以變心。因為她信任他,她信任自己的夫君會記得自己的一片心意。她的確是一位稱心的好妻子,可他卻不是一位可人的好夫君。

    她目送那人結舟而去,漸行漸遠,與碧水青山形成一色,直至盡處才斂眸轉身,背向走上渡橋。望碧浪江波,一潮春水,誰知何時送歸心上人,風滿袍袖濕瓊臉。她牽強的挽起嘴角,心裏念叨著,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會回來的。捏著袖子拭著雙頰,她頹然笑出聲來,卻是這般的淒涼:“怎的……就下起雨來了?”

    她沒有想過,這麼一別竟然就是永遠,再見他時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那些她獨自一人仰著頭,為了不讓淚流下的夜晚,全部都成為了從前。既是從前,皆不必再提了。她偏著頭望著他,終於有了些當年似地少女的稚氣摸樣,臉上帶著淚痕,卻彎起嘴角,就好似當年目送他離開時那般的,讓人心疼的笑顏:“殷芷睿,你為什麼還要出現?你為什麼不死在兩年前?”

    他緊緊的蹙著眉頭,握住她持著匕首的右手,突然狠狠的抱住她,刀刃鋒利,不可避免刺得更深。他嘔出一口血來,在她耳邊冷冷道:“這就是你所希望得到的?你希望我死?”

    這件事件即便是過去很久很久,木槿汐也仍然不能忘記當時的情景,事隔多年,她隻要想起那一夜,淡淡的眉眼中依舊能暈出痛苦的神色,仿佛不能回憶,卻忘記不掉的魔魘一般。

    這一夜的最後場景,是茫茫的夜色中,秋雨淅瀝,纏著凋零的月桂,想象中,這應該是一院的冷香迷人。

    殷熙城沒有死成。那一劍固然刺得重,遺憾的是並未刺重要害,大夫囑咐好好將養,不過三個月便能痊愈如新。

    可是出了這麼大的事,縱然是殷熙城想瞞也瞞不住,老夫人和秦秋月很快便知曉了,哭天喊地的每日對著木槿汐哭喪著一張臉,原本老太太就不是很待見她,如今,更是變本加厲了。即便是這樣,殷熙城還是很客氣的沒有將一紙休書遞到她臉上,這著實讓木槿汐有些頭痛。

    一個月後,木槿汐稱病搬去了和殷府隔了十萬八千裏的池青閣。

    從此不以殷府為家,誰也不見。

    止瀾閣的長房丫頭碧蘭在幫木槿汐收拾包裹的時候,不解的問了一句,少奶奶為何如此?在她的眼裏,木槿汐剛和殷熙城有了一點兒進展,她卻要放棄了,選擇去那深山中的莊園將養身子,白白的把大少爺讓給了那個秦秋月。

    那時的木槿汐端坐在床前的藤椅上,容色悠遠,仿佛把一切都看淡了。她用了一句話對這五年多的過往進行總結。

    “碧蘭,愛一個人是這樣容易,恨一個人,也是這樣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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