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33 更新時間：15-01-29 21:37
翌日清晨，二人下樓吃飯。
過不多時，鍾一霖忽然連呸數聲，將口中饅頭盡數吐了出來，又將手中饅頭往飯桌上一扔。隻見碗碟相撞，汁水淋漓，叮叮當當，響聲大作。
再看鍾一霖，雙眉緊蹙，滿麵怒容，喝道：“他媽的，這是什麼東西？瞧瞧，饅頭裏竟有頭發絲？你們是想毒死我，還是想噎死我，啊？”
正自破口大罵，突然瞥見一癆病鬼似的中年店伴，伸手一指，道：“來人！你！去給我買一斤豆沙餅回來，就是西街老王婆開的。”
那中年店伴木訥地盯著鍾一霖，卻是一聲不吭。
鍾一霖暗暗皺眉，麵上怒容更盛，大聲罵道：“他媽的，你腦袋是榆木疙瘩做的麼？還不快去，難道想要餓死爺爺啊？聽到了沒有，快點兒！”
那中年店伴睜著一對迷茫的眼睛，不言不語。
鍾一霖隻覺是對牛彈琴，心中無奈之極，麵上卻是憤恨不已，吼道：“他媽的，不會是不知道在哪兒罷？就是三條街外的那個老王婆，半個時辰，定能回來！”
那中年店伴眨了眨眼，又皺了皺眉，卻並不挪步。
鍾一霖忍無可忍，一拳揮了出去，正好打上那店伴的麵頰，登時青紫一片，鼻血長流。那店伴踉蹌幾步，砰的一聲，撞上旁邊的桌子。
鍾一霖心下一驚，忘了眼前之人未曾習武，不覺有些羞慚，緩聲道：“你既受傷，差旁人去也是一樣。不過，你可得找個機靈的，腿腳好使的。趕緊的罷！”
正待這時，恰見方廷玉走過，心中暗暗一笑，出聲叫道：“哎，小鬼！到老王婆鋪子裏買一斤豆沙餅回來，快點！”說著，將手中的銀子扔向方廷玉。
方廷玉一怔，手忙腳亂地接住銀子，見鍾一霖使了個眼色，立時明白過來，笑道：“好嘞，客官稍等。”見那中年店伴點了點頭，哧溜一聲向外跑去。
淩昭暗暗皺眉，垂首道：“霖兒，你在……演戲？”
鍾一霖點了點頭，笑嘻嘻道：“淩哥哥果然聰明。不過，這些腦袋木訥的店伴們，卻是瞧不出來啦。到時候，咱們便可輕而易舉地將方廷玉帶走啦。”
淩昭心中好笑，伸手摸摸鍾一霖的發頂。
之後，鍾一霖接二連三地發難，隻把一群店伴折磨得死去活來。湯不是鹹了，就是淡了，饅頭不是沒嚼勁，就是咬不動，菜或者太生，或者太熟。
總而言之，鍾一霖將客棧中的夥食貶得一文不值，無一不壞。每到這時，他便會隨手找一個店伴發作一番，而店伴自然而然地要找方廷玉代跑一趟。
於是，店伴們逐漸地放鬆了警惕，不再刻意盯著。
這日，二人吃罷晚飯，出了客棧，徑向城東而去。
其時，新月初生，寒星稀疏，街區朦朧，樹影婆娑。大街上除了二人相攜的身影，再無行人，隻牆角蛩響，更添一分蕭瑟。
盞茶時分，二人瞧見了拔地而起的高大粉牆，高逾三丈，巍峨凜然。不過，令二人吃驚的是，粉牆旁邊竟是一片棚戶區，破敗已極。
棚子也甚簡陋，僅用數十塊破布拚拚湊湊，搭在十來根竹竿架子上。製作粗劣，歪歪斜斜。四處漏風，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傾倒的可能。
棚下百十來人，緊緊圍坐一起，相互倚靠著取暖。但因衣著破爛，難以蔽體，兼之四處來風，無遮無擋，是以，眾人依舊被凍得瑟瑟發抖。
細細瞧去，這些人神情麻木，但雙目卻帶著一種隱隱的狂熱，目光灼灼地盯著最裏首老人手中的煙袋，不時吞吞口水，發出咕嘟的聲響。
現下正值隆冬時節，不說寒風凜冽，大雪飄飄，卻也有了冬季特有的寒涼，尤其眼下夜風蕭蕭，霜氣逼人，更覺冷入骨縫，寒侵肉裏。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詫異萬分，縱是他兩個練武之人，也已換上了夾衫。誰知，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之人，卻依舊穿著破爛單衣？
二人打了個噴嚏，雖然看得心中發冷，但他們也知自己無能為力，既然無法改變現狀，隻得緊走兩步，越了過去，打算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突然間，鍾一霖眼前一亮，笑嘻嘻道：“淩哥哥，橫豎要進金府，不如順手牽羊，從金府弄些物事，分給這些人。這便叫做‘劫富濟貧，替天行道’。”
淩昭搖了搖頭，笑道：“恐怕沒你想得那般容易。你看到那些人癡迷的眼神了麼？這說明，他們是因吸食大煙而敗的家，以致流落到目下的境況。”
“你拿再多的錢給他們，怕也是換了大煙。不用多久，他們便會重回眼前之地。是以，你若真想將他們從苦海中拯救出來，隻有幫他們戒除煙癮才好。”
鍾一霖歎了口氣，笑嘻嘻道：“不錯，別人再操心費力，倘若自己不努力，甚至自甘墮落，終而也是白搭。正所謂，君子以自強不息，關鍵還在自己。”
淩昭點了點頭，無奈道：“正是此理。”
二人不再糾結此事，沿著金府牆根轉了起來。鍾一霖挑了挑眉，笑嘻嘻道：“淩哥哥，沒成想，這金府範圍之廣，比之萬蛇穀，竟是毫不遜色。”
淩昭皺了皺眉，溫聲道：“不錯，金府委實不小，隻不知裏麵如何？倘若府內真似那孩子說的，與皇宮一般無二，咱們倒也沒有白來，算是開開眼啦。”
鍾一霖撇撇嘴角，嗤笑一聲，道：“偏就淩哥哥信那小鬼的話，他屁大點兒的孩子，知道什麼？不就是鸚鵡學舌，人雲亦雲？他又何曾當真來過？”
說著，二人對視一眼，雙腳一點，躍上高牆。
放眼望去，隻見府內燈火通明，堪比白晝。巡邏的守衛一隊隊，一排排，整齊有序，壯觀非常。身披鎧甲，手持刺刀，威風凜凜，雄武已極。
不但如此，守衛兩側還跟著百十條獵犬，俱都膘肥體壯，皮毛油亮，犬牙參差，凶相畢露，時不時地東聞聞，西嗅嗅，嗅覺靈敏，機警已極。
二人心中詫異，尋思道：“金府守衛森嚴，怕連蒼蠅都飛不進來。若非控製了頭犬，想必現下已被發覺。即便能順利脫逃，入府的目的，卻也達不到了。”
原來，二人甫躍上牆，便被打頭的巨犬察覺。這頭犬方要齜牙吠叫，突然渾身一顫，卻是被鍾一霖凶惡的眼神震懾住了，怔了一怔，便耷拉下腦袋。
待守衛走遠，二人縱身一躍，跳入院來。因府內遍植草木，不乏天然的保護處所。如此一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在意。二人一麵查探，一麵暗暗感歎。
但見亭台樓閣，假山溪流，無一不精，無一不美。格局搭配、做工手藝，俱是上上之選。花草樹木、禽鳥魚蟲，更是數不勝數，叫人瞠目結舌。
丫鬟侍女，不計其數，俱為嬌娥美婦，作宮人打扮，無一不是雲鬢高懸，宮髻高挽，婀娜多姿，溫婉嫵媚，怕是天下絕色，都在這三丈粉牆之內。
卻說府中的男仆，亦是挺拔俊俏，身著統一服飾，隻顏色不一，分藍、青、金、銀四色，俱都眉清目秀，溫文爾雅，氣質柔美，有若翩翩君子。
再說樓宇屋舍，無不精致華美，奢侈瑰麗，宮燈高掛，氣勢懾人。二人在府裏轉來轉去，隻看得眼花繚亂，暈頭轉向，卻不知金有財叔侄二人置身何處。
正自躊躇，忽聽一聲大笑，放蕩淫邪，囂張傲慢。鍾一霖一怔，回想片刻，驀然記起，這聲音不是旁人，正是金大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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