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03 更新時間：14-08-31 02:07
初入學堂的沈曼珠，並無其他那些小姐、少爺們的驕縱習性，很快就與大夥相處融洽，經常一同調皮搗蛋，讓先生甚是頭疼，可曼珠的功課又好，又是“女娃”，先生實在無法太過責罰，隻好讓他與安靜、好學的祁沙華同坐一處。
曼珠雖然見不得祁沙華這小老頭似的性子，可每次玩兒都會先邀他，就想扭扭這人的性子，指不定和自己一起久了，也會有了人氣兒。如此一來，日子久了，反倒是他倆關係最好。
這日書院放假，沈曼珠特意起了個大早，隻因他和祁沙華相約一同出門玩耍，征得沈老爺和沈夫人的同意後，他就帶著一包點心和果脯去府外等著。等了許久，他不耐的想去祁沙華家中尋他，可自己隻知他家在城西，缺不知具體在何處。問了身邊的沈彥文，彥文也不知，又等了片刻才見到姍姍來遲的祁沙華。
他鼓著腮幫子不滿，“說好的早上見，你讓我好等，我不去玩啦！”
祁沙華見他惱了，拉拉的袖子，清清嗓子作了個揖說，“小生有事耽擱，故而來遲了些，還望沈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生。”
他十二歲的年紀做出這小大人的模樣，逗得曼珠咯咯直笑，見他保持著作揖的姿勢，忙收了笑，直起腰，將手背在身後，嚴肅的說，“既然你已知錯，本小姐且原諒你一次，不予計較，不過下不為例，如若再犯就罰你，罰你……”他撓撓頭，有些為難，這一時不知該罰什麼，可怎辦！
祁沙華笑彎了眉眼，“小生已知錯，定不再犯，小姐可願走了？”
一旁的彥文見沈曼珠學老爺的姿態語氣十成十的像，笑得直打跌。
沈曼珠瞪了他一眼，想到帶著他定是玩不痛快，這也不許，那也不能的，還動不動就抬出自己的爹，得想個法子甩開他。
“吃早膳了麼？”
“……”
他見祁沙華不回話，心知他未用膳，又不願欺騙自己。
“拿著。”他將點心塞到祁沙華手上，催他快些打開吃，然後帶著他們一同繞著鎮子轉了起來，祁沙華性子本就溫吞，也不多問就邊吃邊隨著他走，反倒是沈彥文先問了起來，“大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兒？都繞著荷花塘轉了兩圈了。”
“你管我，你不愛跟就先回去。”
“這……老爺讓我跟著大小姐的，還要寸步不離。”
“那本小姐要吃糖果，你也要寸步不離，等著本小姐親自去買麼？”
沈彥文見大小姐不大高興了趕忙否認，“不、不，當然是彥文去買。”
“那還不快去，我要吃薑姨店裏的，寸金糖、琥珀糖、桂花糖、銀絲糖、梨膏糖，五樣每樣都買上一包，記住了麼？”
他掰著手指數著，彥文的腦袋跟著一點一點的，最後才暈乎乎的點點頭，“記住了，可最近的是謝家鋪子啊。”他指指不遠處的糖果鋪子。
“我就要吃薑家的，你去就是了。”不是最遠的怎麼甩掉你！
“那大小姐定要等我，很快就來了。”沈彥文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途中還回頭看了兩眼，確定他還等在原地。
沈曼珠眼見著彥文乖乖去尋那最遠的糖果鋪子，就快看不見背影了，搶過祁沙華手中的點心，包起來塞進他的懷裏，再次張望，發現已經看不見彥文，拉起祁沙華就跑了起來。
剛吃著點心就被他阻止，祁沙華有些莫名其妙，這會兒又被拉著飛跑起來，隻得跟著他的步伐，“不等彥文？”
“等他作甚？和他一起都沒法玩兒了，再跑快些！”
“嗯。”
祁沙華被他的小手牽著跑向了城郊，直到溪邊才坐下來歇息。跑累了的曼珠幹脆躺倒在草地，腦袋枕在祁沙華腿上，側身避過刺眼的陽光，他看著清澈見底的小溪裏遊弋的魚兒起了玩心。
“祁哥哥，咱們下水摸魚吧？”
“你會泅水？”
“不會，可這水瞧起來不深。咱們就在邊上捉好不？”
“不行！太危險。”祁沙華斷然拒絕。
“哼！”平日裏，祁沙華對他可謂百依百順，這會兒突然嚴肅拒絕自己，曼珠不開心了，也不提玩的事兒，閉著眼賭起氣來，漸漸睡去。
祁沙華安靜守著他，心裏默背起書來。
太陽緩緩移到了正中，這會兒已是正午，遍尋不到人的沈彥文急得直冒汗，回到員外府中稟報老爺，挨了一頓好批。沈員外親自帶了人開始四處尋找。
一覺醒來的曼珠早已忘記先前的不快，坐起來揉著肚子說，“祁哥哥，你餓不餓？我有些餓了……”
“不餓，你先前給的點心還未吃完，要不要？”他說著掏出被曼珠塞進懷裏的點心。
曼珠就著他的手打開看了眼，一臉嫌棄，“這都碎成渣渣了，喂魚還差不多。”說著竟真的將點心渣撒入溪水裏。
看著魚兒們哄搶吃食，他更餓了，有些可憐兮兮望著祁沙華。
“要不，你回去用午膳，咱們吃了再出來？”
“不回，回了就出不來了，先前甩開彥文，他一定會回去打告狀。”
“嗯……有了！這會兒山上已經沒有蛇了，我帶你去山上摘野果吃。”
“真的？”聽說去山上，曼珠眼睛都亮了，這又有得吃又有得玩正合他意。“那你還坐著作甚？”
“呃，我腿麻，站不起來……”
“啊~我給你揉揉。”說著他伸出小手跪在祁沙華身邊替他揉起腿來，邊揉邊問，“好了麼？好了麼？”
這急不可耐的樣子讓祁沙華無可奈何，“好了好了，這就走罷。”
曼珠歡呼一聲先跑了出去，還不時的回頭催促。祁看他這會兒倒是頗有興致，待會兒要是走不動了，看他是否還能這樣愉悅。
果不其然，這不大高的山才爬到一半，曼珠就坐在一塊大石上不走了，“累、累死了，歇會兒。”
“嗯，我去給你摘果子，你坐這等我，不要亂跑，迷路就不好了，我一會兒就回。”
“嗯嗯，你快去。”
他還在叮囑，“乖乖等我，一定不能離開啊~”
曼珠飛了個白眼過去，有氣無力的說，“我都要餓死了，哪還有勁亂跑。”
祁沙華飛快的鑽進一旁的樹林裏，這山他甚是熟悉，哪怕閉著眼都能走出，這會兒就怕曼珠亂跑，他循著平日看到野果的地方，摘了幾個黃棕色的果子用衣裳兜著就跑了回來。
見曼珠還乖乖的坐在原地等他，他的心才落回肚子裏，挑了個最大，熟得最好的果子給曼珠。
他抓起這比他手還大的黃色醜果子，見這果子上還爬滿棕色的斑痕，皺著眉問，“這能吃麼？也忒難看了吧！”
“這叫九月黃，這會兒就這果子能果腹，很好吃的。”祁沙華幫他剝掉一半的皮，“吃吃看。”
曼珠試探的咬了一點點，發現味道鮮甜，於是又咬了一大口，嘴裏鼓鼓囊囊，嚼了兩下，吐出幾顆籽就吞了下去。
……這果子籽忒多，他就這麼餓，籽都不用吐的麼？祁沙華想著，也剝了一個慢條斯理的吃起來，一個還未吃完，曼珠就已經解決掉了三個。
“我吃飽啦。咱們繼續往上走吧。”
“恩。”祁沙華得了令，就在前頭啃著果子帶路，走了十幾步，發現嘰嘰喳喳不休的曼珠沒出聲，於是回頭看去。
這一看可驚飛了他的魂，“曼珠！住手！”
此時曼珠正雙手舉著一根別人遺落的幹柴，站在大石上，惦著腳尖仰著腦袋，勾著斜上方樹上的蜂窩，蜂窩搖晃著在他的喊聲中落了下來。蜜蜂們許是被摔暈，陸續從蜂窩裏飛出，盤旋著尋找目標。
來不及多想，祁沙華扔了手中的東西，跑過來抱起他，將他的腦袋按在懷裏就開始往山下跑，蜂群被他帶起的風吹亂了陣型，也盯上了他，嗡嗡的追了上來。
他本就人小腿短，手上又抱著曼珠更是跑不快，已被蟄了好幾下，曼珠箍著他脖子的手也被蟄了一口，痛得直吸氣，抬頭又見著身後跟有大群這種蜇人蟲子，嚇得埋頭直叫喚。下山的路不好走，祁沙華幹脆將曼珠放下來，快速扯下外衫包住腦袋將曼珠壓在了地上，護在懷中。
曼珠安靜的呆在他的懷裏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心跳聲，似乎圍繞著他們的嗡嗡聲也不是那麼明晰，漸漸不再感到害怕。過了許久祁沙華拉起他拍拍他的腦袋安慰，“沒事了，別怕。”
他抬頭看了一眼就驚叫起來，“祁哥哥，你的腦袋怎麼了！”
原來祁沙華為了護著他被蜜蜂蟄了很多下，這會兒傷處開始紅腫，左眼眼皮都腫得透亮，已睜不開。
“無大礙，咱們回家。”
此時已距山下不遠，祁沙華見他泫然欲泣耷拉著腦袋，以為他被嚇得不輕，抱起了他。
曼珠這會兒異常內疚，紅著眼眶圈著他的頸子，開始碎碎念，“這樣還無礙？待會兒咱們去看大夫，都怪我貪玩，我就想看看那是什麼，才會將它打下來，哪想到會將你害成這樣……”
祁沙華抱著他走了一會兒，離開樹林後，感覺腳下的路和天空都開始搖晃，幾欲站立不住，還不待他將手中人放下來就撲倒在地，還在懺悔的曼珠就這麼滾了下去。
找遍了整個鎮的沈員外被人告知兩個孩子跑去了溪邊，被嚇得帶人趕了過去，遠遠就見曼珠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曼珠、曼珠！”
曼珠聽見爹爹的聲音也不顧，應了一聲又手腳並用的往上爬，趴到祁的身邊。
“祁哥哥，你怎麼樣，我爹爹來了，就帶你去看大夫。”話間已帶著哭腔。
“沒事，眼花了，你摔著沒有？”
曼珠使勁搖頭，“沒有沒有，你快起來。”
“……哥哥有些累。”祁沙華感到眼前漸暗，無力起來，安慰他，“先歇一會兒，你去爹爹那。”
這時趕來的沈員外抱起曼珠，見了祁沙華的狀況，吩咐下人趕緊抱起他先送去醫館。
他在後方問請實情，得知是曼珠頑皮，祁沙華保護他才受如此重的傷，教訓了曼珠幾句送他回府後，也趕過去探望。回來之後又將他一頓好批，關在了房中。
第二日，打聽到祁沙華住處的曼珠帶著沈彥文來探望他，此時他們正站在一間低矮的土屋下。
出門前聽爹爹說祁沙華的爹爹在他剛出生的時，被征去邊境打戰十年未回，他和她娘相依為命，家境不大好，讓自己多帶些補品來，可看著這破舊的屋子才知道有多不好。
讓彥文等在外頭，進了屋去才發現他家比想象中的更加貧寒，隻見用簾子隔出的裏外間裏，就一個案幾，一個矮櫃和各有一個炕。祁沙華的娘親不在屋裏，就他睡在床上，腦袋被紗布纏滿隻露出一隻眼睛。
曼珠諾諾的叫著他，“祁哥哥……”
“曼珠？你來看我啦！”
“嗯。”他撫摸著他纏著的雪白紗布問，“你還痛不痛？”
“不痛。”
“你騙人！昨日我被蟲子蟄一下痛死了！這會兒還有個包，喏，你看。”他氣呼呼的將手伸到他的麵前。
“這會兒真不痛，大夫昨日給我上了藥。”他抓著曼珠的小手故作為難，“不過……”
“不過什麼？”
“隻怕是要毀容了，日後有姑娘嫌棄我，不願嫁與我可怎辦？”
“為何要嫌棄？”曼珠不大明白，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嫁與你？”
“就是能一輩子在一起的人。”他難過的說，“沒人願意嫁與我，日後老了也沒人照顧……”
“不要難過。”曼珠小大人時的安慰他，“這有何難，我嫁給你就是了，咱們一輩子在一起。”
“當真？”
“嗯，不信？那咱們打勾勾，騙人的是小豬！”
“好，打勾勾。哥哥等你長大了就去你府上提親。”
“提親？”曼珠撓撓頭，歪著腦袋。
“等你長大了就會知曉。”他滿足的摸摸曼珠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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