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草為螢

第二卷 血禍  第六章 無人 （2）

章節字數：1874  更新時間：14-06-19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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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衣人保持著那個防守的動作，足足維持了一刻鍾。等了那麼久，洞裏再沒有人聲，他才收了劍，飛速離去。

    謐光沒有鬆懈，而是保持著與茫詞一起“消失”的狀態，維持了一段時間，才鬆了口氣。輕輕的踩著地板，下了榻。這床帳被那一劍斷了半截，已經沒了遮掩的作用。不過這樣也好，在結界有效的時間裏，任誰從外往內看，都不會發覺這裏有人。

    謐光小心的把手放在剛剛自己留下記號的位置，使用讀物，那人腦海中的訊息飛速的從眼前掠過。好在這人平時的訓練方式，估計都是指令形式的，相對容易辨別。但從謐光眼前掠過的血腥景象，讓他禁不住顫抖起來。

    謐光用自己的左手，狠狠按住讀物的那隻右手，讓它緊貼著角櫃邊的位置。不因顫抖，而毀壞了自己的術法。

    抹殺，全部，追蹤，無痕，離去。

    斷斷續續的信息與圖像，讓謐光的心中越發的覺得恐懼，但這隻是一個殘酷故事的開始。這隻是那隻玉蠶引發的後續，接下來，還有高潮，與結尾。僅僅是這樣，都堅持不下去，那麼，還怎麼完成自己與那人的承諾，還怎麼對得起自己刻上整個種族都視之為恥辱的靈印。

    卯時……

    謐光鬆了口氣，把自己僵硬的右手，從那個邊角上放下。

    還好，讀到了。

    “即使發生了任何突發狀況，都不能讓行動延遲長達一個時辰以上。”

    本應卯時離去，那麼到了明日，他們真正離去的時間，應該是辰時。謐光隻覺得今天這樣長時間的使用靈力，身上有些脫力感，經過剛剛的事情，手腳都有些發軟了。

    他重新爬上臥榻，小心的躺在茫詞的身邊，伸手輕輕的撫著茫詞眼上的那塊布條，它下麵的那塊疤痕，即使隔著一層布，都能觸到它那可怖的凸起，與凹陷。

    謐光看著他的臉，抬著嘴角微笑，笑得有些苦澀。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在他身上第一次讀物的時候，不僅僅是讀出了他故意從媒婆那兒借出女裝給他的事情，還有別的，許多的信息，他從此不想再看到他腦袋裏的東西。全是嘈雜的聲音，眼前除了黑暗，便是血紅。第二次讀物的時候，是因為，他著急得想找出老人家的去向。但那次的訊息更加的多了，連著茫詞心中的那些恨意，他都讀了出來。

    然後他逃跑了，重新回到那人的身邊，做一隻違背自己族群意誌，沒有自由沒有生命價值可言的小妖。

    “你真的可以回來麼？”

    那人問道。

    謐光站在他的麵前，隻覺得自己的心思，如同赤裸一般，無所遁形。他是妖，不是人，在他的種族裏麵，從來沒有逃避的妖。而他作為他們種族裏麵，活得最長的一隻，卻要選擇逃避，選擇藏起來。

    “……我沒有那個能力，我無法照亮他……他已經接收不到，任何光亮的東西了……”謐光結結巴巴的說著自己蹩腳的理由。

    “這不是你的目的，想清楚再告訴我。”那人這樣回答了，然後，又開始講著屬於他的故事。但這一次，他講了很多東西，日夜不斷的重複著，謐光在一旁撐著下巴，聽了幾天。他幾乎要以為，那人不會再停下來。

    直到他講出了最後一個故事，那個故事很完美，完美的結局完美的發展，真實細致的記錄著每一個細節與情感。聽了這個故事，謐光幾乎要相信他了，他覺得自己幾乎又要回到，那個懵懵懂懂，聽著那人每一個精彩的故事，都會對人世期盼上許久的日子。

    然後，他又從那個安全的結界裏出來了。他沒有說再見，與那人之間，不允許說再見。謐光手上多了一樣東西，是茫詞的佩劍。

    那把劍有著繁複的細紋，從劍鞘到劍鋒每一寸都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劍柄上鑲著寶石，頂端有些尖銳，剛好可以頂住握劍人的手心。也不知是那個工匠的手筆，無論如何都覺得是一把價值連城的劍。但這把劍在一開始，謐光卻絲毫沒發現它的精巧。因為它被上了一層糟糕的漆，純黑色，就像是茫詞平日裏穿的那件衣服，毫無光澤，山村野夫一般。茫詞有自己獨特的氣質，即使這樣穿著也不算難看。但這把劍沒有，它連劍鋒上都被漆上了一層這樣的東西。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

    謐光握著這把劍，感受著它越來越重的重量，回到了茫詞的身邊。他那時候從未想過，自己要經曆什麼。腦海裏隻有希望，隻希望自己可以承受與他一般的重量，隻希望那人越發尖銳的下巴，能夠柔和起來。

    他是一隻笨妖怪，不知不覺，便沾染上了人類的情感。

    一層一層的倦意襲來，大量靈力的喪失，讓謐光疲倦不已。但他還不能睡，離辰時還有許久，他怕他這樣睡了，茫詞便輕易被他們發現了。

    若是這樣以後屬於他自己的故事，便隻有開頭，沒了結尾。

    謐光張開雙臂，小心的抱著他。

    心裏默念著，不要睡，不要睡，再撐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但這隻是自己騙自己而已。

    謐光終究是闔上了疲倦的眼。被他抱著的那人，等到謐光勻了呼吸，才動了動僵硬的手指。頭部微微向前挪了挪，輕輕的在謐光的唇上印下一個印記。不知道算是親吻，還是為自己補上一口謐光的氣息。

    “多謝……但……對不起……”

    茫詞的這句話隻有口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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