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71 更新時間:09-06-02 15:39
話音未落,它已愈見得小了,出聲之人墨色身影搖曳得如同秋風中飄零的落葉。他將扳指遞向羽帝,而羽帝亦伸出了手,卻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候,紫眸忽地渙散……
一襲黑衣像不詳的鴉羽,裹著尚且握著扳指的蒼白手指,重重地撞到地上。
一聲“凝夜”被喚出,素白的身影驚叫著滄然殿之主的名字,她掙開了絡緯秋的束縛,掠過羽帝的眼前。這樣的情急之下,她忘卻了那一聲驚呼會泄露出多少的東西,又會招來多少的禍患!
所幸,暫且無人在意,此時的白羽令不知道該驚還是該怒。是驚尚且救過自己的人的倒地,還是該怒這人偏偏在這樣的時候倒下?隨著漆黑身影的不支倒地,白羽令應其諾前來取前朝傳國扳指之事也隻能夠不了了之。
為什麼,汝嫣凝夜會倒下?為什麼,在這樣的時候倒下?為什麼,偏偏在自己的手指將要觸及前朝傳國扳指之時倒下?這樣的巧合,是純屬偶然,還是特意的設計?
沉下的眸子驚疑不定,這樣黑的一雙眼盯著兩朝國師握著傳國扳指的那隻手,似是要生生將其看出一個洞來。轉動眼眸,瞟見了師妹晶亮望著自己的眼,終於察覺失態,於是將垂眸,將情緒掩起。
此種情況,由不得他不去懷疑汝嫣凝夜是故意為之。可是他又尚動不得這個人。他不可以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動了汝嫣凝夜,不可以在登基儀式即將舉行的關鍵時刻動了神殿祭司的侄子。
諸多的不得已,讓白羽令作出了大度的模樣,請“言靈”待國師醒來之後告知一聲,傳國扳指就由國師親自交給神殿祭司罷。也許,這便是國師凝夜的目的了,即使明知、即使不甘,他也隻能夠不動聲色地受其製梏。
樓蘭的心思盡在她雙生的另一半身上,隨口應了一聲,便對這新帝不再理會。白羽令隻是故作大度,他辯不出,這個“言靈”與之前的不同之處。這是自然,誰會去注意一個小小的言靈?不知道,他們誰也不知道,不知道任何的事。例如此刻的背向而馳,樓蘭不知道將在她的生命中扮演至關重要角色的人現在便在她的身後,羽令不知道他身後的扮作“言靈”之人複姓汝嫣,名曰樓蘭……
慌亂的滄然殿嗬,亦是幾乎無人發覺,離去的羽帝一行人,似少去了一人。
那一襲粉色羅衫,她趁著滄然殿眾人被他們的主人吸引去注意力之時,靜悄悄地,掠過空曠的殿宇。輕盈的身影,裙裾展開,綻開如若燦櫻,連驟雨也不忍心讓這美麗的花朵飄零而落,也漸漸地小了。
真的是幾乎無人發覺嗬,“幾乎”而已。
某一間房屋中,抓著湖筆的孩子將沾著濃墨的筆鋒重重地按在宣紙之上,拖動,劃出一道道的深重痕跡。一筆筆,一道道,描繪著也許在長者來看是淩亂的線條,他的神情是那樣的專注。畫了很久很久,孩子看著自己的“傑作”,咯咯地笑著,冷不妨地,墨汁便在他的粲笑中點上了他的臉,看起來甚是滑稽。
有風掠過,拂起了紙張。
不經意地抬首,連曉望見一個似極了櫻瓣的身影。
“咦?”歪著腦袋,筆毫直接戳到了臉頰之上,他也混然未覺。自打被帶來這四周牆壁都是黑壓壓的地方,說真的,他還未見過有人穿黑白以外顏色的衣裳呢!哥哥姊姊們不是說,這裏的人隻能穿這兩種顏色麼?
這個姊姊穿粉紅色的衣裳,那就是說,她不是這裏的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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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凝夜的這次沉眠,便是直接昏睡了數日。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今天是神殿祭司到達流年的日子。
睜開眼,他首先看到的便是胞妹熟睡的麵孔。眼下的烏青黛色告訴了他,在他仍然熟睡的時候,他的妹妹的日子有多麼地難熬。也是,自己的雙生子受傷如此之嚴重,想是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吧?
這個樓蘭嗬,明明都已經告訴她沒有生命危險了,還執意留在這裏……
稍稍動了動,背上便是撕裂般地疼痛,這讓他也忍不住微顰了眉宇。忍著疼痛,他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為了不影響傷口、他是伏著睡下的,因此這一動作作起來也不是太過困難。
這時候有清雅的香竄入口鼻,這香氣極淡,近似於無,卻有著安神靜心的功效。是凝神香,難怪一向淺眠的他會睡到如今才醒。
隨手扯過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他輕手輕腳地下床,直接略過了擺在床邊的鞋、就這麼步至放置香爐的案前。看著仍在向外透著彌漫煙霧的香爐,他定了定,而後順手操起置於一邊的荼壺就這麼給淋了下去!香爐是這麼熄的吧?他不甚肯定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荼壺。算了,隻要它熄了就好,被教訓也是樓蘭醒了之後的事了。
畢竟,這凝神香是不能夠多用的。
外麵很吵。一年四季,散花閣永遠是這樣地喧嘩。
大雨未曾止歇,然而皇城內的某人偏遠的角落,卻有一片土地依舊陽光明媚。各個不同時節的珍奇花卉同盛開,風流泄而過,便是漫天的花瓣被卷起,鋪撒出絕美而絢麗的景致。在那花間枝頭,有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鳥獸在這四季皆如春的地方聚集、棲息,它們那悅耳的聲音,隻會讓你以為身在夢境。
這個地方被布下了正五行大陣,是流年結界設立之初、落纓皇帝與神殿祭司共同所布,為禁止任何術法的流年城中的唯一的“逆”。而這“逆”的存在也是滄然殿會被修築在此的原因之一。
這幾日天空一直下著的雨將散花閣內與散花閣外隔作了二個世界,散花閣的範圍外,那條線是如此明顯,一側大雨傾盆、另一側卻是滴雨未進,一側風聲瑟瑟、另一側卻是暖陽鋪灑。
在這條雨淋作的明顯線條邊,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動不動地跪在雨中。隻要他再向前一點點、隻需那麼一點點的距離,他便可以觸到那春日的暖陽,但他就是固執地跪在雨中,無論如何也不願將身軀移動半寸。他本該被罰跪在思過堂,但這個被死靈操縱著傷了自己主人的男人卻固執地一定要跪在他的主人所在之處附近,連樓蘭也對他莫可奈何。一連這數日,皆是如此。
“索蘭提。”
他抬起首,注視著緩緩向自己走來的墨衣人。他的主人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本能地凝聚起心神,對方一但失了平衡,他馬上就會衝上前去。
隻一線之隔,一人的所立之處繁花似錦,另一人跪著的地方卻是雨寒風冷。
“你知道的,本座得給陛下一個交待。”白曌國師的聲音很冷,比傾盆的雨還要冷。
啞奴厚實的唇張合,沒有聲音吐出,但汝嫣凝夜知道他想要說的是什麼。
墨一樣的袖內,伸出一隻裹滿繃帶的手。手指伸過了散花閣的範圍,細密的雨淋在指上,瞬間即讓濕了個透徹。這隻手遞出的,是一柄短匕。
他是讓他自己了結。
啞奴接過了短匕,而後站起身來。
曾為錫欽第一勇士的索蘭提生得極是高壯,高到無論是誰站在他的麵前都是隻能夠仰望,這樣的身高會給予他人不小的壓迫感。他立在那裏,俯視他的主人。站起後的他,就連他的主人都隻能夠仰望,然而他的主人麵上仍是不變的冷,沒有一絲的驚疑或是不安。
相信他麼?他的主人……
他笑了笑,分不清這笑容的含意。
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再退了幾步,而後舉起了短匕。
兵刃寒冷的鋒芒在雨中一閃而過,那刺目的鮮血紅得像瞑王焚涅的袍衣,讓人無法側目。
寒光閃過的時候,啞奴索蘭提看到的是那對生得幾乎一模一樣的雙生子之一,那個孩子站在自己的麵前,麵上地璀璨的、星辰也要為之失色的笑容,
——索蘭提,你可以當我和樓蘭的護衛麼?
——代價?索蘭提死的時候,我可以為你唱鎮魂歌!
他的頭顱落在離他的主人極近的地方,隻需要伸出一隻手就可以撿起。那顆頭顱距汝嫣凝夜極近,卻沒有一絲血液染上墨一樣的衣袍,它安靜地躺在雨中,一如最初一般未曾進入那如同夢境一樣的景中。
鋪天卷地的黑暗襲了頭顱的雙眼。尚未離去的索蘭提看到那個少年步入了雨中,瘦弱的臂膀捧起了他的頭顱,在他的耳邊輕輕低喃,
“報歉,我不能夠為你呤唱鎮魂曲。”
(樓蘭夜雪名詞解釋之鎮魂曲——簡單來說它就是一支送亡者上路時用到的曲子,一般人家在死人時都會找人來唱或彈,版本不一,但都是仿曲或是殘缺版本。聽說這支曲子實際上分七段、且都有不同作用,具體的是哪七段很少有人知道,有傳言真正的鎮魂曲極消耗精神力且不是誰都可以唱的。據說神殿中保存有完整的鎮魂曲曲譜。OK,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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