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96 更新時間:09-05-23 21:46
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在說什麼?”
“我問你凝夜在淨化鬼帝的時候身上有沒有死氣。”他以為她沒有聽懂,因此重複。
樓蘭的眉不悅地顰到了一處,將指尖的棋子落下,“凝夜的身上怎麼會有死氣?就算想轉移話題也別拿凝夜說事。”
她是當真不知道亦或是知道卻故作不知?“如果身上沾染死氣的人淨化傳國扳指會如何?”
她側過腦袋想了想。這時候心底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這次難受地有些想吐,指間也有一些麻癢……
看到她再度出神,這次的神色也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些難受的樣子,絡緯秋忙出聲將她喚醒。
這個笑起來像風一樣的女子回過神來望著他,麵色不怎麼好看。
“怎麼了?”
白衣女子搖首,“沒什麼,接著下棋吧……”
忽然她小巧的瓜子臉頓住了,麵上有些疑惑。
絡緯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發現她的視線停留在她的指上。樓蘭的手指纖細白皙,一看即知是養尊處優、且經過細心保養,然而此刻,這雙手的指上竟有數道淡色紅痕,讓人想起被刀片劃過的傷痕痊愈後留下的傷疤。有些不對勁,不對勁的並不是這些紅痕為何會出現在樓蘭的身上,而是就在方才下棋的時候她的指間尚沒有這些紅痕的。
她靜靜地看著自己指間的紅痕,感覺有些熟悉,它們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曾經出現過?那時候、那時候又發生了什麼事?
紅痕的顏色在加深,紅痕所在的地方也已由麻癢變作輕微的疼痛。這個場景與一幕似乎有些重疊,紅痕是在腕上,對麵是瞑王……
絡緯秋看到她原本白皙的膚色忽然變作慘白,有些顫抖地將視線移向自己,“你說凝夜的身上有死氣,是、是真的麼?”
當他的首點下的時候,樓蘭的臉色白得仿佛被判下了死刑。
她瘋了一樣地推開麵前置著棋盤的桌子,衝向聽風軒二樓的欄杆!沒等絡緯秋反應過來阻止,那抹雪一樣的白即躍了出去——
“喂,你搞什麼啊?!”他的反應也並不慢,在白影落地的同時也翻過欄杆一躍而下。
四下一顧,樓蘭隨即明了去到月華樓的捷徑。沒有走那蜿蜒的石子路,也沒有回身取傘,她直接冒著風雨衝入了蒼翠的竹林!
白衣女子落下後的瞬息停頓已經足以讓本就“擅長”跑路的絡緯秋追上她,此刻見她衝入竹林,當下想也沒想地追了上去!
沒跑出幾步,樓蘭就感覺到一股大力拉住自己的手腕,那痛楚讓她憶起了數年前凝夜的大病,不敢貿然甩脫的她匆忙回首。當發現拉住她的是絡緯秋時,秀麗的眉緊緊地顰起,不顧形象地怒吼出聲,“你在做什麼?!放手、給本宮放手!放手啊!”
“出了什麼事?凝夜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
沒有理會絡緯秋的詢問,她急切地甩開他的手,扭頭就向月華樓的方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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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的一聲巨響,它驚動了整個滄然殿。
幾乎所有人的,他們都丟下了手邊的事物,趕往出事的地點——月華樓。
言靈也不例外,聽到聲音的她抬起首,正好看到在月華樓的方向,房屋的碎片被轟得飛上空中。言靈,她的生命隻為汝嫣凝夜而存在,任何時候都以保護主人的性命、執行主人的命令為第一要務,因此在看到月華樓的建築碎片時,衝向月華樓是她的本能。
白羽令想也沒想地就運起輕功跟了上去。堂堂的一國之君,竟然跟著臣子的屬下跑,他怎麼想都覺得有些怪異。路途中,他跟在言靈後麵不時超過一些人,也不時被一些人超過,沉著臉在心裏感歎滄然殿還真是“藏龍臥虎”。感歎之後,覺得身邊的可用人士還真是太少,看來得想辦法請師兄弟們出山……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將昃連山的人牽涉到朝堂的恩怨中來,那些人應該如鳥兒般自由,像他所認識的絡緯秋一樣笑看江湖。十年前拜師時師傅所言仍在耳畔,十年間他每次上下山時都是幾番遮掩不欲讓人知曉他同昃連山的連係……
這一切在瑉師姊與瑤兒出現時已被打破,在有心人的關注下,他為昃連山弟子的事必將被人知曉。不對,師傅讓瑤兒下山為他送物時應已知曉會發生什麼事,是默認了他可以利用昃連山的人事麼並以這種方式守護昃連山的平和麼?
守護?想到自己的用詞他的麵上不禁浮現嘲弄的神情,如果一開始就不曾出現於昃連山或者在逃亡中就已死掉也許會更好吧?這樣,昃連山的平和才算是真正地被守住了吧?
因事態緊急,言靈未走尋常九曲十八彎的小路遊廊而是改走屋頂,所以白羽令很快即到了出事現場。
華美得似虛似幻的月華樓隻刻隻剩下底樓半壁與滿地的零落殘骸,那雕刻著神話中飛天的樓簷此刻正倒在土地上,壓得幾株常翠樹木也跟著趴到地上墊了底。
一處廢虛動了動,伴隨著掩唇輕咳聲,有漆黑色的人影由被撐起的殘骸中鑽出,正是本該在此淨化傳國扳指的白瞾國師汝嫣凝夜。
他的右掌按著另一隻手的手臂,指尖是密布的傷口,血液在雨點的擊打下離了溢出的位置,沒有了鮮血的遮擋,那些像是咧著嘴的傷口在蒼白如紙的手上看起來分外猙獰。
鑽出來的墨衣人衣上發上沾了不少的泥水,就連麵上也有,看起來有些狼狽。神色也有些不濟,搖搖欲墜地站在那裏。見到這一幕的滄然殿眾人慌忙想要上前攙扶,卻被那人厲聲喝止,“不要過來——”
也許是倦意過重,他的話語拖得極長,且有些尖利,像地獄中現身的厲鬼的尖嚎。
跟在羽帝身後過來的瑤兒正好見著這一幕,駭得匆匆將傘丟給她的羽哥哥,然後就躲到距此稍遠的瑉師姊後頭去了。
殘骸被撐得更高,一個高大的身影跟在汝嫣凝夜的身後出來。頭上鮮血滿布,它們順著麵頰滑下,雖有雨水的衝刷但那豔紅仍是未能減得了幾分。他放開了所撐的殘骸,這時候可以看到他手上的紅似水一樣地流。
拒絕了他的攙扶,汝嫣凝夜撐著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的身子步至一棵尚且完好的樹前,將大半的重量倚了上去。
“殘香……你在哪?”他的聲音讓人想起彌留的老人。
草叢中有白光閃爍,在這樣陰鬱的空間裏很是刺目。那閃爍的白光就在他的不遠處,且沒什麼異狀發生,他不禁鬆了口氣。
絡緯秋同公主樓蘭趕至的時候,汝嫣凝夜正準備伸手去拾那落至草叢中的扳指。女子見著了凝夜的模樣,掩示不住地就要驚呼出聲,所幸她後頭還跟了一個絡緯秋,忙將其未出口的驚呼捂了回去!眼角一掃,他看到了那幾個不屬於滄然殿的人,於是匆忙將她拉入林中。
隻聽得那邊有人悶哼出聲,草叢中本不刺目的白光陡然大盛,耀眼得幾乎與日光媲美。樓蘭感覺到掌心刺痛,而那拾扳指之人則受到那光的直接衝擊,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重重地摔至人群那邊的地上,他似乎是受了嚴重的內傷,有血因著咳嗽溢出嘴角。再看那雙本該隻有蒼白的手掌,殷紅遍布,細碎的傷口讓見者不忍再睹。
有傘撐至他的麵前,替他擋去了傾盆的大雨。凝夜抬首,看到伸傘之人時,一雙眼因為詫異而睜得有些大。白羽令,伸傘的是羽帝白羽令。
“出了什麼事?”瞟見國師的神情,白羽令的聲音裏有不悅。難不成他看起來就一個冷血動物,看到有人倒在自己麵前都不會伸手替人家擋些無關痛癢的雨的那種?更何況,他本諒沒打算傷這個人啊……
喪親之痛怨他一個人品嚐過就好,他不願讓樓蘭亦同他一般承受同樣的苦與痛,那明媚的笑容,還是永遠留在那孩子麵上的好。
另一頭躲在林中的絡緯秋,他幾乎就要抓不住掙紮著想要奔到凝夜身畔的樓蘭。樓蘭看起來很是柔弱,雖給人的感覺不像琉璃娃娃一樣一觸即碎,但那樣的從容與優雅卻讓人憶起柔軟的綢緞,風一樣笑著的她給人的就是這種感覺。
這樣的人,不就應該坐在布置精美的房子裏,被人冠上什麼什麼的美名,然後供奉到嫁人麼?怎麼也不應該讓她習武習劍啊!還習得好到這種地步……
唔……痛啊!身為女性就是這點好,你咬人也頂多被說作刁蠻任性……
言靈同羽帝一行人都關注著汝嫣凝夜,絡緯秋隻顧著別讓樓蘭掙脫自己跑過去,當有人發現傳國扳指的其他異狀時已經晚了。
那扳指仿佛有妖物操縱般,由地上一掠而起,筆直地向啞奴所在的方向射去!
扳指是由左側而來,啞奴自是伸出左手去擋,然而這好似正合了那扳指的意,竟就這樣套入了啞奴的指上!
白霧由啞奴左手拇指的扳指內溢出,以極快的速度沿著手臂向上蔓延!
“啞奴,斷臂!”他的主人的冷冽聲音直抵他的腦中,他亦果斷地執行主人的命令斷臂。然而他的動作終究是晚了一步,那白霧已蔓至他的肩上,在他的右手切向左臂的前一刻險險地入了他的腦,果斷地更改命令。
這個高大的男子立於月華樓的殘骸前,白霧於他的周身升騰,一雙灰棕色的眼中滿是厲氣。
空氣中的風聚合至一處,而後散開,凝作本應由常人自嘴中吐出的一句話。這聲音似遠似近,又像是多個人同時開口所發出,與界靈殘香的發生方式類似,興詐是因為它們本就同源。不過不民的是,界靈殘香的聲音所說的是神殿的語言,而這個“人”的語言則是以常用語述說——
——汝嫣凝夜,勾結外者、覆國滅祖,爾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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