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06 更新時間：14-04-04 16:44
風月樹下有扇風月鑒，可觀心事紅塵。樹邊有潺潺溪流，樹上有嚶嚶黃雀，河岸桃花灼灼，清風颯颯。
溫槿在樹下佇立許久，久到花落複花開，人舊複人新。月，圓了又缺，陰了又晴，反複如此。他才猛然驚醒，發覺著周遭的變化，鑒上也覆著一層淡淡的粉瓣，虛掩著人世的悲歡與離合。他靜靜拂去一片幽香，看清了鏡中她絕世獨立的美貌。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人人隻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你在等待故人嗎？”身後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來。
鍾懷山中有個百虛仙長，他所持的寶物可以浮現來人心事所及，可以看見那些夢幻中最美好的場景，常常能令人沉迷，無法自拔，故曰：風月鑒。
溫槿聞見了清冽的酒香，雅而不熏。
百虛又道：
“鏡中的場景太過虛華，萬萬不如這一杯美酒來得真切。”
“溫某慚愧。”溫槿轉身對百虛行了禮。
然，酒是甜的，回憶是苦澀的。
不過溫槿總喝得太急，忘了品嚐這酒中的人生百味。
醉了，便取出一支長簫，吹著，又是滿心的悲切。
百虛輕輕搖了搖頭，繼續獨自慢酌，月光照印著瓊觴。
“舉酒消愁愁更愁！酒中何愁？酒中何愁？”
溫槿吹著簫，慢搖著身子，沿著河畔，走了很久很久……
百虛捏了個咒，自鏡中，看見了溫槿以及他相守百世的故人。
——
鏡中的女子風華絕代，紅袍華裳，緞發如雲。
卿初嫁，共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然而每一世她身旁的人都不是溫槿，他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守護著她，為她遮風擋雨。
當她的生命即將終結時，也會無聲相伴，伴她一次又一次走過人生的終點。而她，卻從未回頭望過她身邊的人，一個溫文如玉的男人。
百虛在鍾懷山當小散仙幾千年，從不過問紅塵，近幾年卻終究抵不過好奇問了一句：
“溫槿啊，這都快四百年了，你怎麼還不去投胎？再這樣當孤魂野鬼下去，真的會萬劫不複的。”
沒想到溫槿隻是笑著答道：
“仙長境地，美酒實在引溫某留戀，若能日日品上這樣的美味，萬劫不複也值了。”
後來很久，百虛才知道，引人留戀的從不是美酒，是回憶而已。
仙的壽命很長，所以又是一世又一世的輪回過去。直到風月樹下隻有一個人在獨飲美酒，鑒上厚厚的一層花瓣也無人拂去，似乎年年歲歲都一樣，變化的隻有四季更替的美景而已。
那個幾百年前就消逝的亡魂，漸漸被時間衝淡了記憶。百虛仍然來此喝酒，過著神仙快樂自在的生活。
風雨飄搖幾百年。‘
樹下迎來了一個新的客人，她嫻靜而美麗，也會常常望鏡發呆，會陪百虛喝酒下棋。
不知為什麼，百虛總覺得宛歌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尤其是她著紅裳時，真像是個許多年不見的故人，但百虛沒問她別的，隻輕言：
“你還在等待故人嗎？”
的確，宛歌的眼神中有著月光的沉靜與安寧，她笑起來時尤為迷人，正如現在一樣。
她搖搖頭：
“不是故人，似乎是暗戀了許多世的愛人。但現在已經等不到他了。”
“那你要去投胎嗎？”
宛歌依舊搖搖頭，眼中卻滿載著欣慰：
“不會去投胎了，想去很多美麗的地方遊曆，把他眼中的美景都看一遍，就好像他一直陪在我身邊，真的很開心。”
然後笑著敬了百虛一杯酒。
“那你還會回來嗎？”
宛歌彎了彎大眼睛，“或許吧，在消失之前，最想看見的，還是他的樣子。”
一百年後，
宛歌的魂魄在風月鑒前化作點點星光。
百虛仍在舊地，一盞玉瓊，醞釀出一個咒，在風月鏡中看見了宛歌的心事紅塵。
鏡中，
六百年前的月和夜，簫聲在這片桃林裏顯得格外悠揚。他總立樹下，他常愛飲酒，他的心事也在鏡中。
百虛似乎有印象，但實在忘了他的名字，隻知道是個溫文如玉的人。
江畔何年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十裏桃林，風塵往事，美酒佳人。
兩岸花開，各自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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