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89 更新時間：14-04-07 20:52
雪深難行，實秀牽著兩匹馬，讓憶風雪坐上其中一匹，便與宿雲行在雪中步行，麵對嚴酷的環境，他真懷疑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是怎麼活過來的。
憶風雪本不想多言，可腦中不停盤旋著一個疑問，促使他開口：“宿大哥，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宿雲行撩了下胸前一縷發，瀟灑道，“我不就是宿雲行嘍。”
“你的身份呢？”
“嗯，那就複雜了，”宿雲行保持瀟灑，“在不同的人眼裏我有不同的身份，你想問哪一種？”
“不同的身份？”憶風雪陷入沉思，不一會兒，恍似有所悟，低聲自語道，“不同的人總會有不同的看法，每個人眼裏的你都不一樣，所以你被認為是什麼人就在那人看來是什麼人了，其實你就是你，一個不變的本體，與外在言語無關，什麼人就成了別人自己的問題，這讓你怎麼回答？你如何讀懂別人的思想？如何知道別人是怎麼思考的？事實上很難給出他們認為滿意的答案。”他似是明白了什麼，“宿大哥，我不會再問你這個問題了，我會根據自己的想法判斷你是什麼人。”
“哈，”宿雲行一瞬好像十分感動，“有頭腦的人，我喜歡，怪不得你與我這麼投緣，讓我一眼相中。”感動完沒半秒，垂頭哀歎，“哎，隻可惜……為何你不是小憶姑娘？若是，時間不是問題，再多年我也願等啊！”
實秀猜少爺肯定聯想到了上次的悲劇，可真遺憾……不！是甚幸！嫁給少爺的姑娘，指不定會怎麼個紅顏薄命法呢。
話說回來，除了五龍少尊超乎尋常的耐性，很少有人不被少爺氣得吐血的，沒想到這孩子完全沒跡象，兩人相處得真可謂和諧！
“那宿大哥會把我當成姑娘嗎？”憶風雪忽然認真地問，水晶般的眸珠點著光亮。
“如果你是，我一定會追求你，可你不是。如果我不知道，我一定會抱著美夢等待，直到幻滅的那一刻，可我一開始就知道了。殘酷的事實提早結束了我的美夢，我現在心情很差，但是我會接受，接受這樣一個你，因為你的美麗已經成為我生命裏的一部分，我注定是失敗的英雄。唉，為什麼我都這麼挑剔了，你們還要如此折磨我？”宿雲行捧著心口，一手高舉，望天長歎，情深飽滿。
實秀想努力從中聽出或看出一絲哀傷的情緒，最終放棄了，少爺自個兒的傷心是旁人沒法懂的，頂多看看熱鬧就好。
“宿大哥，我隻是想跟你說，”憶風雪平靜的聲色未有波動，“以前也總有人把我當成女孩子，因此好幾次差點被壞人欺侮，可當他們欲對我不軌時都會莫名死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睜開眼看到的都是屍體。”
實秀頓吸了口涼氣：“想不到你跟少爺的作用有異曲同工之妙哇！”
“實秀，你這句話是在鼓勵我嗎？”宿雲行轉眼恢複正常，一派灑然，剛才的悲愴像是一場幻覺。
“我不介意。”實秀攤攤手。
“我也不介意，”憶風雪彎彎嘴角，不經意間的一個小動作令他覺得很舒暢，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是“笑”，他笑了，像雪花冰晶中散射出的旭光，“宿大哥，我相信你會對我好，這樣我就不怕了。”
“怕？你對著死人都能吃下東西，還怕什麼？”實秀感到好笑。
“我怕……傷害別人，”憶風雪默默垂下頭，低低道，“我是一個被詛咒的人，不是嗎？”
“詛咒，真是麻煩的東西，啊，為何美好的事物總要被烙上瑕疵呢？天嫉妒，錯不在人，何以罪及無辜？”宿雲行扶額搖頭，憂傷後立馬振作，“但是，無論什麼也阻止不了我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哪怕為此粉身碎骨、肝腸寸斷，也值了。”悠悠舉步，且行且吟，“半飄殘雪，斜臥低枝。可更相宜，煙籠修竹，月在寒溪。寧寧佇立移時，判瘦損，無妨為伊。誰賦才情，畫成幽思，寫入新詩。”
實秀望著前麵飄逸的背影，深呼吸一口，對少年輕鬆道：“嗬，我們都是被詛咒的人，湊在一起倒也合拍。”
憶風雪微微一怔：詛咒不是很可怕嗎？為何他二人反應這般平常？甚至視之淡如雲煙。奇怪的人啊！帶給他奇怪的溫暖感覺，內心那道極細卻熾熱分明的暖意，絕非來自雨珠。
走了半日方出雪林，時雪已停，天色漸漸暗下來，三人欲加快腳程去尋一家客店投宿，殊料又聞附近打鬥聲起。宿雲行慣性地無視，穿過一排小樹下了斜坡，恰見江邊一名男子正被圍攻。江麵上結了層厚厚的冰，躺著幾具腥紅的屍體，血在冰麵上來不及擴散便已成冰，看起來有種妖嬈之美，亦透著詭異的森寒。
而那男子，飛揚的長發下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輪廓，俊臉如霜，鬢若刀裁，英氣逼人的五官散發著寒冽的肅殺氣息，半個眼神便能使大地冰凍三尺，淩厲的殺氣收斂三分，仍叫人心寒膽碎。銀灰色外袍上墨紋染邊，兩袖與衣麵繡著黑色木槿，猶如黑暗中開出的神秘，暗藏血腥。
圍殺他的數十人顯然不是對手，雖不敢大意，然也不甘罷休，惡狠狠地瞪視仇敵，伺機發難。
對峙中，男子長劍橫指，冰涼地警告：“我不想為難你們，別再逼我殺人。”
“歲暮寒，今日我們誓要為陰穀眾多枉死的同門報仇，手刃凶手以祭亡靈，”一人壓製不住悲憤怒吼，“想當初穀主待你恩重如山，你卻恩將仇報，屠殺陰穀上下千餘人，惡行昭彰，必遭天譴。”
“當年事有誤會，殺人非我本心……”歲暮寒沉著應對，語中可聽出一絲愧疚。
“你殺人是事實，還敢狡辯，”另一人喝聲打斷他，“穀主一家慘死，對他們你也下得了手？隱藏的可真好啊，北冥生殺，寒江噬命，我現在就要你償命。”
餘者皆隨其忿然：“隻要我們活一天，即使追殺到天涯海角也必向你索命。”
話甫落，怒殺起，數十人應聲群起攻之，交錯的寒光利影穿雲破日，旨在奪魂一殺。狂嘯的殺風掀起滿地亂雪，雪中，孤冷的容顏不變，劍鋒凝清霜，碧華風雲轉，挑劍，快旋於身後，凜眼一視，劍如鬼影飛天，射下無比淩厲的青芒，悍然懾住侵身利招。歲慕寒眸光再定，鬼劍落手間，身形輕晃，迅速穿梭人群，瞬間，幾條斷臂拋空，灑出的血落地成冰，見者膽顫。
宿雲行正心無旁騖地從旁走過，絲毫不聞耳邊哀慘叫聲。
憶風雪一眼不眨地盯著那邊的戰況，好奇問道：“宿大哥，你不想幫忙嗎？”
聽到這句問話，實秀按著額頭唉聲歎氣：“哎，就算世界末日了，少爺也未必見得會上心啊。”一副“爛泥扶上牆”、“朽木不可雕也”的無奈表情。
“非也，如果是小憶要求，我會去。”宿雲行倒是出乎意料地爽快道，語畢同時，即化作一道疾光插入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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