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72 更新時間：14-05-19 21:16
豐年玉驚訝的當頭，宿雲行輕飄飄地問道：“年玉，這位就是你的新朋友嗎？果真與眾不同，為何從不曾聽你提起呢？”
聞此一言，薄瑛眉頭微蹙：豐年玉從不向他提自己而常常與自己說起他？這小子什麼意思？
“哦，這個……”豐年玉尷尬地笑笑，“因薄瑛不喜沾染塵俗，我也就沒必要把他的名字帶出浮嵐暖翠了。”
解釋還算合理，薄瑛微蹙的眉間平展下來，放下杯盞，冷傲的語氣卻無緩和：“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日前來不像隻為介紹朋友這麼簡單，又要找我什麼麻煩，說吧。”
“有朋自遠方來，怎會是找麻煩？”宿雲行搶在豐年玉開口前說道，步上涼亭的台階，“這位兄台，讓客人站著說話很不禮貌哎，宿某看你茶不錯，可否先討杯茶水喝喝？”言畢，人已不請自坐，落座於對麵。
薄瑛拋去一個陰寒的眼神：這人真是自覺啊！
宿雲行非常自覺地提起他剛剛倒過的茶壺，因隻有一隻杯，便又毫不猶豫拿了他麵前的杯盞，倒茶自飲起來，那恣意之態猶如在自己家中。
這茶分明苦得很，他卻像沒感覺一樣？怪哉，薄瑛雖有疑，然額頭上隱隱青筋突漲，扣在桌上的拳頭似隨時會飛出。
眼瞧山雨欲來，豐年玉連忙上前奪下宿雲行手中的茶杯：“宿雲行，喝茶事小，須彌子的事大，我們當分輕重緩急，別誤了正事，”把杯盞端端正正放回到薄瑛麵前，嗬嗬笑道，“素有‘金相玉式’之稱的薄瑛不愧是胸襟廣闊的世外高人，一眼明了我等來意，那我就直說了，事關璿霄丹闕之滅門，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哼，璿霄丹闕，與我何幹？”薄瑛忿然拂袖。自是明白那句“胸襟廣闊”所指，無非想阻止他對宿雲行發怒，殊不知這更讓他火大，尤其後半句還有暗示要他入世之意。
亭外的實秀聽出了奇怪的地方，低聲詢問身旁男子：“能明了來意，跟他胸襟廣闊有什麼關係？”
“你沒看見薄瑛先生要發火了嗎？”赫軒沒好氣地回答，“少尊是在替你主子化解一場無妄之災。”
“哦——難怪臉色青得像菜葉。”實秀恍悟，緊接著疑問又來了，“可為什麼？少爺這樣的表現已是不錯的了，不算太過分，他本身有問題吧？”
赫軒臉色一沉：“你們主仆不是常人能比的。“
“我理解，赫軒，其實你不必那麼灰心喪氣貶低自己，要知居高者也有高處不勝寒的煩惱，英雄總是孤獨的。若你肯忍受，肯下苦功夫，說不定哪天就能趕超我們了。”
赫軒無言以對，與這種人說話不僅浪費唇舌，簡直是給自己添堵。
豐年玉正頭疼被一口回絕，不料宿雲行又突兀地火上澆油，大讚一句：“說得好！”
眾人俱驚，包括薄瑛本人在內，赫然愣了下，連向來遇事波瀾不驚的憶風雪也微有訝色，揚起眼眸，頗好奇地望著那個人。
“璿霄丹闕是存或亡，皆非我們做手，其存也好，亡也好，絲毫不受我們的意誌影響，完全井水水不犯河水，涇渭分明，兩不相幹，又何來幹係之說？”宿雲行鑿鑿言之，說得那閑散無謂，仿佛整個世界對他而言都是虛無，不值一談。
薄瑛的憤怒似乎得到了些許安撫，鐵青的臉色淡化不少，相反豐年玉神情愈發深重無奈：
“宿雲行，我寧願相信這隻是你的掩飾之詞，真正內心如何沒人比你自己更清楚，正因為我知道你在逃避什麼，所以能理解兄弟，如果……”乍見對方無比真摯的疑惑眼神投來，他忽而頓住了話，改為重重歎息，“哎，算了，反正現在說什麼也沒用，這種狀態對你也未必全是壞事。話說回來，宿雲行，理歸理，情歸情，或許璿霄丹闕和你、薄瑛都沒有關係，至少沒有直接關係，但璿霄丹闕是武林正道的精神象征，雖不過問插手世事，然僅憑其當年領導誅殺雪皇築起的威望，足以號令絕大部江湖勢力，如今它被滅門必然會引起各方動蕩，本就不穩定的局勢受此衝擊，肯定又免不了一場紛爭浩劫，到時受苦的便是眾多無辜，但凡情義之人，蒼生受劫，於心何忍？當然，無人有權強迫他人意誌，你們可以置身事外，怕隻怕劫火不斷，終難保一方安寧，就算你們不願涉世紅塵，紅塵也必擾人。今日可以逍遙，日後戰亂紛紛的大地上，何處逍遙？今日可以偏安一林，若來日戰火燒至，翠居焉能如故？”
言辭並不利，也無危言聳聽那樣的刺耳，一番話更像一種請托，深長的口吻似勸、似憂，亦似對朋友與兄弟剖心的寄望。
“年玉，你說得嚴重了，”宿雲行不以為然地偏偏腦袋，“我向以及時行樂為人生第一要義，責任當有能者擔之，不適合我，若是把一物用途擺錯了位置，隻會適得其反，倒不如各行其誌，各謀所求，互不相犯，皆大歡喜啊。”
“沒錯，時勢最能造就英雄，英雄名，自古有能者居之，薄瑛何德何能去謬談天下時局？”薄瑛言下不覺已與宿雲行站成一線，“武林動蕩亦是難得的契機，必定會英雄豪傑輩出，投身於正道事業，當各路英豪一一浮出水麵，武林也將迎來它的春天，之前的寒冬是一個必經過程，雖然會暫時陷入低穀，但離春天也不遠了，結果既知，何須我們這些個閑人勞心戮力，學那庸人自擾？”
“可若人人這種想法，推卸責任，罔顧惡者為惡，無視世道荒涼，天下豈非再無明日？捫心自問，你們願見這片塵世淪墮黑暗而不想力挽狂瀾嗎？”
“唔，這可不是推卸責任，我不過有自知之明，”薄瑛輕輕擺了下手，不為所動，“天地之大，大不止江湖，江湖之大，大不止武林，而武林之中從不乏如雲高手，人才濟濟，比我優秀者數不勝數，多我一個少我一個，有何妨哉？”
“話不能這麼說，且不論你身懷奇能，即使一人身單力薄，若聚眾人之力，則是靡堅不摧，匡扶正道，必可事成。”豐年玉再道。
宿雲行作勢扶額裝頭疼：“年玉，許多話說出來是很輕鬆的，好聽的也不差你這一句，當知聚眾易，聚人心難，若人心不齊，眾也隻是烏合之眾，難成大事。哎呀，光想想就頭疼得很，人世的險惡實在不符合我高雅的審美觀，不如像薄瑛這般堅臥煙霞，安閑自在，說不定還能活長點。誰愛紛爭誰紛爭去，泰山崩於前，我自巋然不動，哈。”
薄瑛對他的話隱有認同：“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豐年玉，一心執著武林正道的你，可曾試過退身閑觀天下，沒準能得出另一番意境。”語氣轉淡，“這是我對你最後的箴言，勸我無用，可以結束這段毫無意義的話題了。”
“你們……唉，”豐年玉沉重地搖搖頭，“連成一氣，欺我一張嘴說不過你們兩張嗎？早知如此，真不該讓你們見麵，害我費這麼多口舌，竟都白說了。”
“欸，兄弟不要太認真，”宿雲行起身挽過他的手臂，請其入座，“貼心”地安慰道，“天塌下來有的是人去頂，你何必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攬，雖然五龍幽華聲名顯赫，可當家作主的是你大哥荒年穀，關於武林的大政方針他自有應策，你隻需陪我瀟灑人間便好，太多責任加身，容易縛住你的手腳，隨心不得。人嘛，總要適當的給自己放個假，輕鬆輕鬆，來，工作先放一邊，我們喝茶，薄瑛這茶確實不錯，就是杯子少了，才準備一隻，不過我想他是不會介意和我們共用的。”
實秀在涼亭外很想說：少爺您一直在放假，從未有工作，天天玩樂還嫌不輕鬆？
亭中，豐年玉按下好友伸向那唯一一隻茶杯的手，並不領情：“我不喝茶。”薄瑛的茶那麼苦，虧他說得出好喝。
薄瑛也冷冷開口：“我不外借。”
因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宿雲行一下沒聽清：“你們講什麼？不著急，一個一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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