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吟

第一卷　四時天香  第001章 雪中釣叟

章節字數：3354  更新時間：14-04-11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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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九嚴冬，大雪漫天，茫茫西湖之上遊人稀少。從白堤那頭的官道之上，卻走來三位身著白狐披風，帶著兩名伴當的遊客。居中一位紅衣少女約摸雙十年華，容貌姣好，體態婀娜。

    那少女一路行來，見沿湖處處雪柳霜桃，銀裝素裹，忍不住大加讚賞，時時駐足。當少女經過泊在白堤盡頭處的一艘小漁船時，見船上釣叟衣衫破舊，身上積雪盈寸，禁不住向身邊一位中年漢子問道：“大師兄你看，那人這麼冷的天氣還在釣魚，釣得起來嗎？”

    那漢子早就注意到了這位釣叟，如今再一細看，見那釣叟手中一根紫竹魚杆竟然有如鐵鑄般的紋絲不動，身邊積雪也微微凸起一塊，像是埋著一柄長劍。那漢子心中生疑，想要看清釣叟的麵目，卻被那釣叟的一頂鬥笠擋住了目光，除了鬥笠下露出的些許白發之外，再見不到他絲毫麵容。

    那漢子舉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正待低聲說話時，忽聽“潑喇”一響，那釣叟已從湖裏提起一尾兩尺多長的大頭鰱魚。少女頓時拍手叫道：“大師兄，你看，釣起來了，釣起來了！”

    中年漢子見他起杆收魚時，轉腕提臂的動作幹淨利落，不由讚道：“好手法！”轉而壓低了聲音對少女說道：“小師妹，咱們快走吧，別吵著人家釣魚！”“喔。”少女應了一聲，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移步前行。

    這時，少女身邊一位身著蘇繡白綢衫的英俊少年，向她說道：“蓮兒師妹，剛才……”少年的話剛一出口，頓時引來少女一陣嬌吒：“誰是你師妹，蓮兒是你叫的麼？跟屁蟲！”

    少女姓夏，若按師門排行應該叫做夏雲蓮，這次是隨父親第一次踏入江湖。原本她是想借機好好遊曆一番，仔細看看師兄師姐們口中的江湖，卻沒想到，父親這次竟是帶她來訂親的，心裏頓時覺得好生委曲與失望。而那位隨在白衣少年言雲誌正是夏蓮兒這次的訂親對像。

    夏、言兩家上一代乃是同門師兄弟，按理說兩人的這門親事理應是順理成章之事。可夏蓮兒正值委曲與失望之時，見言雲誌壞了她的好事，自然對他沒什麼好感。後來又見言雲誌不會武功，心頭更是氣苦，暗恨父親為什麼要將自己許配給這樣一位文縐縐的書生。所以夏蓮兒一直沒給過言雲誌什麼好臉色，但要說到底有多恨他，卻又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心裏怪怪的極是討厭。

    本來夏蓮兒見今天雪大，料定言師叔念在言雲誌畏寒怕冷，斷不會讓他出門，所以便想借到西湖賞雪，趁機甩掉言雲誌，哪知言師叔不但爽快答應，父親還讓她多照顧些言雲誌，別隻顧貪玩讓他受了風寒。如意算盤落空，夏蓮兒自然怒火滿腔，連暖轎也不要便徒步出門，想讓整天跟在她身邊的言雲誌好好吃些苦頭。如今聽言雲誌居然敢叫她蓮兒，自然把一腔怒火都發到了他身上。

    言雲誌此時心頭也是好生氣苦，暗道自己雖先天習不得武，但怎麼也算是飽讀詩書，就算沒有家門淵源也不至於讓你這麼反感吧！可轉念一想，自己乃是堂堂七尺男兒，又何必跟一個小女子見氣？於是微一錯愕之後便一笑置之，繼續陪在她身側，邊走邊道：“剛才那位趙漁子在西湖極是有名！因為隻有他能在冬天從湖裏釣上魚來。許多漁家見他釣魚的手段了得，又隻知他姓趙，所以便都稱他為趙漁子。據說那趙漁子在白堤這邊釣魚已經快十年了！”

    夏蓮兒也知冬天裏釣魚不易，猶其是這種寒冷的大雪天氣，但這話從言雲誌口裏說出來，她便覺得也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於是蔑道：“冬天釣起魚來有什麼大不了的？師兄師姐他們經常在冬天給我釣魚吃！是吧，師兄？”夏蓮兒這話倒也不假，為了練劍，她和師兄師姐們也常去釣魚，隻不過她從來沒有釣起來過而已。

    中年漢子知道小師妹是有意要氣言雲誌的，於是岔開話題道：“師妹，你不是想來賞雪嗎？咱們不如先找個地方坐來下！”夏蓮兒雖想讓言雲誌吃苦頭，但頂風冒雪的滋味畢竟不好受，再說既然已經來了，找個地方喝酒賞雪也算是了了自己看看江湖的心願，於是便聽了大師兄的話，加快步子向前走去。幾步之後卻又慢了下來，心道湖邊風大，還是慢些的好，要是真的害他受了風寒，又少不得要被父親責備了。

    言雲誌聽說要找地方坐下來，忙跟上來對中年漢子道：“雲飛師兄，前麵有處映月樓，是西湖邊上最有名的酒樓，取名於西湖十景當中的三潭映月，相傳是唐代所建，有‘不到映月樓，西湖算白遊’之稱，不如咱們就到那裏喝酒賞雪吧！”

    “好！咱們就去那裏！”中年漢子知道這話其實是對小師妹說的，見她並不反對，於是爽快應下，又回頭看了看湖邊釣叟，見距離已遠，便問夏蓮兒道：“師妹，難道你沒有發現那位趙漁子是位用劍高手嗎？”

    “是嗎？”夏蓮兒一聲驚噫，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釣叟，隻見他除了靜靜的坐在船頭之外，也不見有何奇特之處，正想問師兄是怎麼看出來的，卻見沿路絡繹走來許多子弟，心頭不覺十分好奇，問中年漢子道：“師兄，這麼大的雪怎麼有這麼多人來西湖？難道也是來賞雪的？”

    中年漢子雖久在江湖行走，卻並非久住西湖，哪裏知道為什麼，便問言雲誌道：“言師弟知道為什麼嗎？”“這……”言雲誌雖然知道個中原因，但想想又覺得這話似乎不好在夏蓮兒麵前說，於是便道：“這裏麵原因說來話長，咱們還是先到映月樓坐下再說吧！”言雲誌一番思量，覺定先把話頭壓住，要是一會兒蓮兒師妹忘了再問，便算僥幸躲了過去，否則怕是又要被她罵上一通。

    夏蓮兒見她不說，心頭雖然好奇卻不好再問，隻顧低頭走路，心頭卻想，師兄是怎麼看出來那位趙漁子是用劍高手的？路旁子弟聽夏蓮兒語聲婉轉，有如百靈初唱，極是悅耳，紛紛向她投來驚奇的目光，走在夏蓮兒身後的更是加快了腳步，想看看夏蓮兒究竟生得哪般模樣？竟有如此好聽的聲音！

    待子弟們乍一見到夏蓮兒的容貌，均不由得呆住了。隻見夏蓮兒麵若新荷、眼如晨露，目光潔淨而又靈動，行動間顧盼生姿。特別是她嬌紅隱泛的雙頰，被她領口邊潔白的狐毛一襯，真個宛如粉雕玉琢一般。子弟們頓時心頭狂跳，眼神怔怔的投在夏蓮兒身上收不回來，心頭叫道：“我的天啊，沒想到世上竟有這般好看的人兒，她那聲音若是唱起歌來，隻怕較冷姑娘也不遑多讓！要是能讓自己聽一回，就是死了也值啊！”

    這時，幾個色膽包天，自負有點功夫的正想蠢蠢上前，卻被其中一個在江湖上走動過同伴急忙拉住，那同伴悄聲道：“惹不得，那提劍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攀雲劍夏雲飛，穿白衣的是言飛鴻言老英雄的小公子！千萬惹不得！”幾個子弟心頭一震，忙收了心思退開，但一雙眼睛卻色眯眯的在夏蓮兒身上打轉。

    忽然“啪啪啪”幾聲輕響，幾個子弟嘴上先是一涼，緊接一麻，然後便是滿嘴腥味劇痛不已。頓時，幾個子弟“嗯……哦……唉喲……”的痛呼起來！幾人伸手朝嘴上一摸，隻見滿手鮮血的手上還帶著一兩顆斷牙與冰渣，忙捂了嘴狼狽逃了開去。夏蓮兒“哼！”的一聲冷哼，微抬了下巴朝月樓走去。

    夏蓮兒遠去之後，一道青影輕飄飄的落在釣叟船尾。釣叟聽得船尾輕聲一響，緩緩睜開雙眼，淡淡的道：“來了？進艙坐吧！”青衣客搖頭歎道：“唉，還是做不到落地無聲，看來這些年的輕功白練了！”釣叟道：“師弟何必妄自菲薄，你這身輕功江湖上能與你比肩的也不過寥寥幾人而已，師弟若是也做上十年殺手，就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來了！進艙坐吧！”說完再不理青衣客，依舊合了眼靜靜的釣魚。

    青衣客也不客氣，淡淡應了一聲，弓身進了船艙。釣叟依舊穩坐船頭，直到從湖裏提起一尾尺多長的紅尾鯉魚方才收杆起身。他提起身旁網兜把那尾鯉魚放了進去，再把釣杆倚在船頭，方才轉身撩開了艙簾。剛一撩開艙簾，釣叟便不由一愣，隻見青衣客端坐小幾之後，身前小幾之上放著一隻酒壇，壇上倒扣兩隻青瓷酒盞。他呆了一呆，也不前去言語，自去艙中取了些幹肉臘腸，又撩開艙簾回到船頭，再次提起網兜，從裏麵捉出那尾剛釣的鯉魚，在船頭收拾了起來。

    釣叟拾掇起魚來十分利索，很快一尾洗剝幹淨的鯉魚便下了鍋。這時釣叟來到船尾，解開繩索架上櫓，把一艘小船向湖心搖去。當小船來到湖心，鍋裏魚已烹熟，釣叟自去取了瓦盆來盛，再切了幹肉臘腸一並端進艙中。青衣客看著釣叟忙進忙出，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過分毫，直到這時方才取下酒盞、拍開泥封，再把酒壇在手裏捧了片刻，才分別往盞中倒滿兩盞熱氣騰騰的酒液，舉盞道：“主上知道師兄好酒，所以特地讓我帶了這壇陳年女兒紅過來，師兄請先嚐嚐。”

    釣叟一飲而盡，放盞道：“好酒！幾月不見，師弟的內力又精進了不少！主上這次讓你帶酒來，莫非事情已經到頭了？”青衣客含笑不語，麵上卻喜憂參半。他把酒壇再捧了一捧，又分別倒上兩盞冰酒道：“不知師兄是高興還是擔憂呢？”釣叟淡淡一笑，緩緩把冰酒飲盡，反問道：“師弟認為呢？”青衣客淺笑不語，微微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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