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51 更新時間:14-04-18 12:39
今年的北城特別冷。
自入冬以來,雪一場接一場的下,紛紛揚揚,飄飄灑灑,似乎是老天與這座城市結了仇,想要將它全部埋葬一般。而最近的這場暴雪更是連著下了足足一星期,城市最厚的積雪據說已經快要接近一米了。罕見的雪災極其霸道的統/治著整座城市,以自己的方式無處不在的掠/奪著一切尚且殘存的溫度,導致北城多處供電係統癱瘓,高速被/封,大片居民家裏的水管凍裂,還有不斷上升的死亡人數。
電視和報紙都在報道說這是北城百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
麟鳳伸手抹掉車窗上的霧氣,欣賞著外麵的雪景。盡管已是深夜,光線暗淡,但並不影響這銀裝素裹的世界所展現的獨特魅力,冰刃一樣的教人膽寒。
路麵上的積雪讓車輪有些打滑,司機將車速放的很慢,開的十分小心。在車子拐彎的時候,麟鳳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不遠處的地麵上躺著一個人。
“停車。”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將車子穩穩的停在路邊。
麟鳳開門下車,刺骨的寒冷瞬間將他包圍,宛若無數來自地/獄的幽/靈企圖將他瓜分的一幹二淨。
緊了緊大衣,麟鳳大步走到目標物跟前。的確是一個人,確切來說,是一名少年,讓麟鳳震驚的是,這麼冷的天,對方居然隻穿了一件襯衣,一條單褲,兩隻腳光光的,居然連雙襪子都沒有。要說是流浪者,可是看他的衣物並不算破爛,倒像是把外套和鞋子弄丟了的那種情形。
麟鳳蹲下來,伸手抹掉對方臉上的一點積雪,然後輕拍他的臉頰:“喂,醒醒!醒醒!”
對方沒有任何回應,像是沉入了一個極深的夢境。
麟鳳伸手探了探,雖然很弱,但還是有呼吸,便趕緊將人攔腰抱起快步往車子那邊走去。
“去醫院,快點!”
麟鳳上車一邊脫/下大衣將懷中的人裹住抱緊,一邊給司機吩咐:“把暖氣再開大點。”
看到那凍的已經青紫的雙腳,麟鳳又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給他仔細的包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曹樂漸漸的有了意識,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到天堂了,因為覺得好暖和。被溫暖緊緊的包圍著,手、腳都感覺很舒服。所以,一定是到天堂了,曹樂心想。
因為他被那群男人變著花樣折/磨了整整三天三夜,本來就已經虛/脫的快不行了,還被這樣丟在路邊,連他的外套和鞋子也不給。
曹樂覺得自己一定是死了。
不過,曹樂覺得驚訝,像他這樣肮/髒下/賤被大家唾/棄的人也是可以上天堂的嗎?難道不該是下地獄嗎?
唔……上帝的腦袋是不是秀逗了?!
曹樂用力睜開迷蒙的雙眼,視線被什麼擋著,看不見,曹樂便動了動腦袋,然後對上一雙如千尺寒潭般的冰涼眼眸,深不見底的,不見一絲波瀾,讓曹樂瞬間驚呆。
“醒了?”
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如同車外的雪夜,曹樂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他靜靜的看著那人,約莫20來歲,劍眉星目,神采飛揚,雖然氣質冷峻,長睫如若帶霜,但那逼人的英俊還是讓曹樂覺的眨眼太過浪費。
對方將手臂鬆開了一點,曹樂這才發現自己是被他抱著放在腿上的,連忙尷尬的下來坐在一旁。
“謝謝你。”曹樂看著自己的腳,不敢與對方相視。
對方沒有答話,曹樂有些訕訕的看了看窗外,便又道:“就這裏把我放下吧。”
麟鳳回頭看著他,口氣冷厲:“先去醫院看看。”
“醫院?!”曹樂大驚,臉上剛剛恢複的一點血色又瞬間全部消失:“我不去醫院!就在這邊把我放下吧!”說著曹樂試圖去開車門,但,怎麼可能打得開。
“為什麼不去醫院?”麟鳳皺眉看著他:“稍微讓醫生檢/查一下。”
“而且……”麟鳳看了看他襯衣上滲出來的血跡:“傷口也清理一下吧。”
“不去!”曹樂態度堅決:“破了一點皮而已,沒什麼要緊的。”
麟鳳見他十分抗拒的樣子,想了想便道:“醫藥費我付,你還是看看吧。”
“不去!我說不去就是不去!你這人有完沒完!”曹樂抬頭衝對方大吼,像一隻被冒犯的小獸,激起了全部的怒氣。
車內陷入安靜,氣氛尷尬。
司機從後視鏡看看麟鳳的臉色,像是征求意見。麟鳳頓了一會兒,便對他道:“回家。”
車子掉頭,往來時的方向開去。
麟鳳在給他裹大衣的時候,注意到了他衣服上的血跡,微微揭開衣擺,傷口觸目驚心的讓人不敢多看,而且這絕對是需要醫生來處理的,但見他如此抗拒,麟鳳隻好采取迂回策略。
或許是有什麼隱私不想讓人知道吧?
被/虐/待卻遭到威脅不能讓人知道?還是單純的討厭醫院?
“就在這邊放我下來吧。”曹樂繃緊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
曹樂討厭去醫院,因為自己身上的那些傷口太過可恥,而且許多還在特別私/密的地方,他已經經遭遇了太多太多的白眼和譏諷,盡管他並不是特別在意,但能少一點,到底還是好的。
麟鳳看著他一會兒:“你家在哪裏?送你過去吧。”
“不用送了,就在前麵,不遠的。”
曹樂是沒有家的,在房東發現他的M/B身份,被咒/罵著趕出那間潮。濕冰冷的地下室之後,曹樂隻好棲身在夜/總/會的小雜物間裏麵。
麟鳳看著他不語,對方的謊言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所以麟鳳也不叫司機停車,打算直接帶他回家去,弄個明白,因為那些傷口實在讓人不忍心。
曹樂等了一會兒還不見車子停下,便納悶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麟鳳看著窗外保持沉默。
“喂?”曹樂靠近他:“說話啊你?”
麟鳳不理。
曹樂又問了幾遍,還是沒人回答他,伸手去拉門,也打不開。一個人折騰了半天沒了力氣隻好安靜下來,心想著這人既然救了自己那就不算是什麼壞人,而且自己也身無分文沒什麼好圖的,曹樂便放心的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疲累至極的身體和暖烘烘的熱氣,讓曹樂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好像做了夢,夢見小時候的自己,正坐在大盆裏洗澡。那時候媽媽還沒有生病,她年輕漂亮,笑眯眯的拿毛巾給自己一邊擦洗一邊道:“樂樂,給媽媽唱首歌好不好?今天老師教什麼歌啦?”
“數鴨子~~”說完曹樂就開心的唱起來。
麟鳳正拿毛巾小心的處理他兩/腿/間的血跡,就聽見那人忽然斷斷續續的唱起了歌:“門前……大橋下,遊過……”
極其微弱的聲音,以至於麟鳳還是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才聽清了歌詞。
唱完了,媽媽也給他洗完澡了,然後像往常那樣用毛巾將他裹起來抱到床/上去。
隻是,慣例的那個晚安吻今天卻沒有了。
麟鳳給床/上的人蓋上被子,然後關門離開。他剛才從對方褲子裏摸出一個十分破舊的手機,是那種已經可以進博物館的黑白屏,反應慢還偶爾閃屏。
麟鳳想了想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
“大少爺你還不睡啊?”許久之後電話被接了起來。
“幫我個忙,給你一個機主的手機號碼,還有通訊薄裏的全部號碼,幫我查一點他的資料。”
“啊?”那邊驚叫起來:“麟鳳你要幹什麼?”
“還可以給你一張他的照片。”
“喂!你覺得我能辦到?”那邊帶上哭腔,“您真抬舉我。”
“你爸不是局/長嗎?”
“對啊,我爸是局/長啊,但是我不是啊?”誌浩拿著手機擺一個苦瓜臉。
“你覺得……把你上次酒後駕車,然後翻到溝裏的事情告訴你的爺爺,結果會如何?”麟鳳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平靜的提出威脅。
“喂!你這小人!……”電話那邊抓狂了好一陣兒,才無可奈何道:“我盡量吧……”
麟鳳掛掉電話。
曹樂睡到第二天很晚才醒過來,先是驚訝自己居然昨晚在車裏睡著,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到了床。上,其次是驚訝自己居然全/身光著,而且傷口也被處理過。
曹樂坐在床。上發著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生氣對方發現了自己的隱私,還是該感謝他為自己做的這些小細節。
正在出神,門被敲響,曹樂抬頭,就見昨晚救自己的那人走進來。
“睡到現在,還以為你又暈過去了。”
“謝謝你……”糾結半天,曹樂覺得還是應該這樣說合適一點。
“你很缺錢?”對方突然問。
曹樂吃驚的抬頭看他,然後又低下去。心想對方應該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會這麼問,便看著地板,不打算回答。
“但是賺錢也不一定要這樣吧?”對方又道:“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曹樂僵住,片刻後嘴角劃開一個嘲諷的笑容:“對你來說,賺錢當然是不用這樣的。”
“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你以為我想啊。”曹樂抬頭直視對方的眼睛:“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站著說話不腰疼。”
麟鳳也不理對方的譏諷,隻是把手裏的紙遞過去:“我知道。”
曹樂驚訝,疑惑的接過那張紙,才看了兩行,臉就氣的煞白:“你居然調查我?!”
“不”麟鳳冷聲道:“我隻是不想白救一個人。”
“要是對你放任不管,誰知道你還能活幾天。”
“那是我的事情。”曹樂看著紙上的字怒道:“你既然調查的這麼仔細,也應該明白了,我必須回去,醫院那邊可不容許我多思考自己還能活幾天。”
麟鳳擰眉:“你這麼看重媽媽的病情,可是,賺錢總也得先活著,要是昨晚沒人救你,你死了,醫院那邊要怎麼辦?”
曹樂諷/刺的低笑:“真死,也解脫了,命賤,閻王爺看不上眼。”
麟鳳不說話,盯著他看。
眼前的少年的確有做這一行的資本,一張臉長的極其俊美,雖然身體上的皮膚被/虐/待的沒有一處完好,但這張臉卻是極其光潔,17歲,有些身量不足。從麟鳳的角度剛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不密也不卷翹,是稀疏的長,一根一根的纖細分明,朦朧的遮蓋掉部分眼眸。
對現在的他來說,也就隻有出賣自己來錢最多也最快了。
“你/媽媽/的病是治不了的,隻能藥物維持生命,我先借你錢,你可以做點於身/體無害的工作,慢慢還我。”麟鳳道。
曹樂抬頭吃驚的看著眼前表情冷淡的人。
“不要?”
“不是。”曹樂看著麟鳳愣了好一會兒才困惑道:“我隻是覺得很驚訝……”
說著又把頭低下去看向別處,像是回憶似的道:“曾經,媽媽病危,我求客人先付我錢去醫院,但是他不同意,說幹我們這行的都是騙子,非要做完才給,當我帶著滿身傷痕和錢到醫院時,就暈倒了,然後……我們被要求出院。”
“我也不想在身上留下這種一看就明白幹了什麼的傷,但是,這種嗜好的客人給的錢多,因為別人不敢接,而我需要錢,為了錢,我是什麼都願意的,但是這種傷一旦被人發現就很麻煩,我好幾次被房東趕出來。”
“而你,現在卻要給我這樣的人借錢,我有點懷疑我是不是在做夢……”曹樂輕笑:“原來像我這麼倒黴的人,偶爾也是會交好運的呢。”
“我隻是有點驚訝而已……”曹樂看著對方露一個真誠的笑容:“謝謝你!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錢……”
麟鳳點點頭,然後示意門外臥著的一條狗:“它是我撿回來的,但是我經常不在家,你願意的話,就幫我照顧下它還有幫王姨分擔一些家務活,工資從你的欠款裏扣。”
曹樂轉頭去看,那是一隻很普通的雜毛狗,笨笨呆呆的,似乎是有些年紀了,眼睛裏透著些混沌,但是看著曹樂的眼神卻是很認真。
於是曹樂點頭道:“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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