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40 更新時間：14-05-03 13:43
清鎮。深冬。清晨。
每一絲風刮過，臉上都是一陣刺痛。
桃花湖邊，皚皚白雪。當初搖曳的花枝已然不見，隻剩一根根冰柱掛在樹頭。
一個瘦弱的身影卻漸漸從遠方踉蹌過來。瘦弱的身形背上卻抗著一個農婦打扮的大人。
每踩下一步，凍僵的雙腳下都有著雪被壓下的聲音，以及一滴滴掉落的鮮血。
從遠處看去，這鮮血竟延生了一地。卻不知道是背上的人還是背人的人的血。
瘦下的人兒繼續向前行進，卻一個踉蹌摔倒了下來。背上的人也直直地摔了下來，一大片血跡頓時蔓延開來。
一聲悲痛的叫聲劃破了天際，“娘！”
莫邪此刻正站在縣令府中，一旁的床上是已經昏迷不醒的娘親。
縣令夫人拿過來一身衣服，柔聲道，“既然有大夫在，就不要太擔心。你的衣服全濕了，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莫邪搖了搖頭，哆嗦著道，“我怕娘親醒了我卻不在。”
縣令夫人歎了口氣，道，“要是你娘親醒了你卻病倒了那可誰照顧誰？聽話，乖。”
莫邪卻還是沒動，她咬著嘴道，“鳳姨姨的好意莫邪心領了。但是莫邪心裏是知道的，娘親這劍傷是極重的，怕是……怕是……”說到後麵，卻是強忍著睜大眼睛讓眼淚沒有流下來。
一旁的鳳伯伯氣憤難當，道，“太平世道，居然有人入室行凶！這……咳咳……”
鳳姨姨連忙過去扶住鳳伯伯，道，“你們這可讓我照顧誰好。哎……你快坐下喝口水。”
麵前的大夫正在檢視傷口，止血上藥。
這時也抬起頭來，到了桌前。
莫邪慌忙問，“大夫，我娘親可還好？”
大夫歎了口氣，道，“我已然盡了人事，隻是這傷傷及肺腑。以老朽的拙拙醫術，卻是不一定能保證治好的，隻能看夫人造化了。”
莫邪整個人像是被釘住了，動也不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捏了捏已經僵硬的手，向床前去看那個奄奄一息的人。
“我也知道娘親是怕我也著了那人的毒手，才會把人引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我卻這般沒出息，隻敢藏起來，直至天明才敢出來尋娘親。”
莫邪的手撫上婦人的臉，心中滿是悲傷，“若是娘親也不陪莫邪了，那惶惶人世，莫邪又能去哪呢？”
但是明明這麼難過，為什麼眼淚就是掉不下來。
眼前閃過多年前的冬天，和爹爹娘親一起在京城雲思湖旁雲思亭看漫天鵝毛大雪飛舞的時節，那時還煮著爹爹討來的長安酒，吟的是那句曾因酒醉鞭名馬。
醉酒的爹爹，舞劍的爹爹，大笑的爹爹，會給自己蓋被子的爹爹，以及爹爹身旁總是笑著的娘親，會煮好吃的菜的娘親，會生爹爹氣的娘親，會陪著爹爹的娘親。
恍若隔世。
隻是爹爹不能再保護娘親了，自己卻是應該保護娘親的，因為和爹爹約好了，每次爹爹去遠征時都會和自己約好的，若是不能回來了，莫邪便應該照顧好娘親。
明明知道娘親的生活越來越死寂，卻總是想著爹爹怕是會回來的，但是，爹爹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果連娘親都照顧不好，又怎能算是莫楚歌的女兒。
莫邪吸了口氣，轉身看了眼身後的鳳伯伯，直直跪了下去。
鳳伯伯連忙起身要扶，莫邪卻道，“今日鳳伯伯收留莫邪和娘親，還為娘親尋來了大夫，算是救命之恩，我本應行九叩之禮，這是應行的禮數，莫邪萬萬不是不懂禮數之人，鳳伯伯是萬萬不能攔的。”
鳳伯伯眼中閃過一絲感歎，看著麵前的身影，心中更是酸楚，卻也不再攔她。
莫邪接著道，“隻是莫邪身為皇族，我的娘親乃是當朝寧國公主，我承蒙皇爺爺厚愛，封為文和郡主，鳳萬亭你身為朝廷命官，為朝廷效命，見了我，卻是著實應該行個三叩大禮的。”
鳳萬亭心中一驚，連忙仔細端詳了莫邪，心中卻越發地難以置信，道，“那你……你的……”
莫邪又道，“我的爹爹乃本國護國將軍莫楚歌，對鳳伯伯您一家都是有著救命之恩的，但今日爹爹已經不在了，這禮便由我來承，所以這裏一算鳳伯伯又是該向我叩個三叩的。”
鳳萬亭心中卻是五味雜陳，要不是為了自己，怕是莫將軍今時今日……他的妻女又怎會……
鳳萬亭想到此處，連忙前去要拉起莫邪，急忙道，“這……這怎麼行，郡主你這是要折煞老臣啊！”
莫邪見狀，又道，“隻是這樣算著，莫邪今日也是要給鳳伯伯叩三個頭的。”
說罷便低頭行禮，鳳萬亭連忙也跟著跪下，老淚縱橫道，“郡主萬萬不能如此啊！”
仿佛聽不見一般，莫邪硬生生叩完三個頭，然後道，“鳳伯伯並不懷疑我的身份，我是極其感激的，隻是今日還得求鳳伯伯一件事，不知道鳳伯伯肯不肯應。”
鳳萬亭連忙扶起莫邪，道，“郡主有求，老臣就算拚死也得應的。”
莫邪卻苦澀一笑，道，“萬萬是用不到鳳伯伯拚死的，隻是，希望鳳伯伯幫我寫信給一個人，盡快送到。我想，帶娘親回京城看……看最好的大夫。”
當然，還有看看那個把我莫家置入今日境地，絲毫不顧血脈情分，卻還不願意鬆口的人。
我的三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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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出自近代詩人鬱達夫《釣台題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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