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舞鞋[周禮容父親,番外]  8噩夢

章節字數:4905  更新時間:15-07-27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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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愛寫短篇的feel,一咬一口油,一章一個劇情,又肥,又爽。長篇分割劇情,切得我自己都醉了,但又不能不切。)

    十八歲

    冬天

    方子攜到北京去戲劇學院進修是聶永軍的提議,但最後是由周政促成的。

    周政確保了這個進修名額最終下到了方子攜的手裏。

    那是方子攜第一次去那麼遠的地方,沒有臥鋪,一趟四十個小時,腳都坐得浮腫。

    第一年冬天放假的時候,方子攜迫不及待的早早打好了行李,準備回家。

    回他和周政的家。

    周政已經去了部隊醫院,醫院分給他筒子樓裏的一室一廳,有共用的廚房和廁所。

    在方子攜去讀書以前,他也住在那裏,周政的家,就是他的家。

    火車到站的時候,周政來接了他,還是騎著一輛自行車。

    方子攜和過去一樣,坐在後座上,抱著自己的大行李。

    然後一路給周政講北京的各種事情。

    “在那邊吃得好嗎?”周政問他

    方子攜癟嘴

    “不好,我不喜歡吃北京的菜。”

    周政騎著車子笑了,

    “首都的菜還不好吃啊?”

    “我喜歡吃你做的菜,周政哥。”

    周政聽完說道:

    “那你這次回來還能吃一個月。”

    剛好自行車過一個泥坑,車一抖,方子攜伸手就把周政的腰抱住,周政已習以為常,沒有什麼異樣。

    方子攜索性把頭也靠在了他的背上。

    反正天氣這麼冷,反正周政穿得這麼厚,他不會發現的。

    周政騎了三十分鍾自行車,帶方子攜回了家。

    他幫方子攜把行李放進房間,然後對他說

    “床都鋪好了,你先睡睡,我要回醫院,晚上等我回來做飯好了。”

    方子攜聽完乖乖的點點頭,然後目送周政離開房間。

    周政走後,方子攜並沒有睡覺,他根本就靜不下來,在周政的房間裏,東翻翻西翻翻。

    這半年,他太想念周政了,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做的菜,想念這個家的味道。

    他沒理會周政給他鋪好的那張小床,碰的一聲就倒在了周政的床上。

    方子攜把頭埋在周政的枕頭裏,心滿意足。

    他在周政的床上滾來滾去滾了兩圈,然後偷偷的拉開周政床頭放台燈的小床頭櫃。

    那裏麵裝著一些他平時用的小東西,還有一本病理書。

    方子攜不停的往下翻,忽然他看到了一疊信封。

    方子攜把那一疊信封抽出來,望著笑了。

    這是他從北京給周政寄的信,每個星期一封,有時候兩封,一寫就是兩三頁。

    周政都好好的收著,隻把他的信放在床頭的抽屜裏。

    方子攜把那疊信封捧在懷裏又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才把信封又原樣放了會去。

    然後,他好好睡了一覺,等他睡夠的時候,周政也快下班了。

    方子攜從床上跳起來,把被子原樣理好,免得周政看出來他睡過他的床。

    他想給周政做點什麼。

    或許做一頓飯,等周政一會回來就能吃上。

    他在周政的房間裏轉悠了一圈,翻出了一隻白蘿卜,一塊豆腐幹,和風幹的火腿。

    然後拿去去樓道另一頭的廚房。

    方子攜不會做飯,他從來沒做過,他們在部隊待了很久。

    周政住進筒子樓後,就是周政做給他吃,周政有值班有手術的時候,就帶方子攜去醫院食堂吃。周政把他照顧得很好,他從不用擔心做飯。

    但離開了半年後,方子攜第一次萌發出要給周政做頓飯的衝動。

    他拿起蘿卜,拿起刀,比劃了幾下,想削掉蘿卜皮。

    刀怎麼都不穩,蘿卜皮削成了蘿卜塊。

    為什麼刀在周政手裏看起來那麼聽話,他怎麼都握不住?

    隔壁的曹姨走進廚房看見方子攜問:

    “咦?子攜你回來了?”

    方子攜聞聲,趕緊把自己削得亂七八糟得蘿卜藏起來。

    “曹姨”

    曹姨笑笑

    “你做飯啊?你看看你把蘿卜削成這樣了……浪費哦。來來,我來吧”

    說完,曹姨接過一隻蘿卜利索的幫方子攜削好,

    “怎麼不等你周政哥回來做呀?平時不是都是他做的?”

    方子攜臉紅了

    “不好總等周政哥做。”

    曹姨笑笑把蘿卜遞回給他。

    樓道裏傳來上樓的聲音,然後往廚房來。

    是周政回來了,聽見方子攜的聲音,他也走到廚房來。

    “你在幹嘛?”周政看著方子攜和曹姨站在廚房裏奇怪的問。

    曹姨笑了說

    “子攜想給你做飯呢”說完,拍拍周政的胳膊,走回房間去。

    曹姨走後,方子攜不好意思的望著周政,笑了。

    “周政哥,我……”

    周政放下手裏剛剛買回來的一塊五花肉說

    “我來做吧,今天晚上有客人來。”

    “客人?”

    不是他們兩人吃飯?

    “嗯,一個朋友。是附近小學的老師。”

    老師?方子攜追問周政

    “到底是什麼人?”

    周政沒有回答,隻是把剩下的蘿卜一一削好。

    “一會你就見到了。”

    方子攜放下手裏的東西站到了一邊。

    他心口突然一疼,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一個小時候,方子攜的預感靈驗了。

    在他和周政相處了七年之後,這件事終於發生了。

    一個叫安霞的女人笑著站在了周政和他的麵前。

    那是周政的女友。他們已經認識了三個月。

    二人就在方子攜去北京不久後認識的。

    他冷冰冰的看著那個女人笑著走進自己和周政的家,然後和周政一樣叫他‘子攜’

    聽她說‘周政平時如何如何誇過你。’

    而方子攜木然著,坐在餐桌旁,

    像耳朵灌了水,像眼睛裏蒙了油。

    像一切與自己無關,像這餐晚飯隻是幻像。

    這個女人根本不應該在這裏。

    這一定是他還在周政的床上,沒有醒來。

    隻是一個噩夢。

    那餐飯方子攜自始自終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一個表情。

    直到安霞離開。

    周政送安霞下樓的時候,方子攜一個人從桌子邊上站起來。

    他的沉默終於爆發,怒然的把那一桌子的碗筷都掀翻在了地上。

    嘩啦啦————一聲巨響

    周政送完安霞聽見聲響,從樓下兩步衝了上來。

    周政皺眉看見自己曾經很熟悉的方子攜,帶著一臉陌生的表情,麻木的看著一地的狼藉。

    “子攜?”

    方子攜轉頭看他,問:

    “周政,為什麼……”

    那是方子攜第一次省略了‘哥’字,直呼他的姓名。

    周政走過去看他,沒有憤怒,滿臉的驚愕,和詫異。

    “什麼為什麼?你怎麼了?”

    “我們兩個人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那個女人。”

    周政終於明白了,但他明白的隻是方子攜可能是因為安霞的突然出現而不適應

    或許子攜隻是害怕他結婚後自己沒有歸宿。

    周政彎腰慢慢撿起地上的碗,解釋著:

    “子攜,你現在已經上正軌,戲劇學院畢業後,你很可能留在北京,這裏是個小地方,你不可能永遠在這裏。你不用擔心沒有地方回,我會在你畢業穩定,有自己的住處後再談結婚的事,這裏還是你的家。”

    陷阱!原來是個陷阱,讓他去北京完全是個陷阱!

    方子攜衝過去,揪住周政的衣襟問。

    “所以你才趕我去北京!就是為了這個女的!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居然這麼傻聽了你的話去北京!騙子!你騙我!”

    周政手裏的碗,被他撞得都摔在了地上。

    他皺緊了眉頭,低頭看著方子攜問

    “你到底在說什麼,子攜?”

    方子攜哭了,這場曠日持久的單戀完全沒有任何人知道。

    還沒有開始,他卻已經要輸了。

    那曾經是他生命的全部動力。

    “我說我愛你!”

    方子攜瘋了一樣拉住周政的胳膊,狠狠的衝上去吻了他。

    周政愕然的拉開他,然後揮手一把把他推開。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方子攜,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方子攜的眼睛血一樣紅,眼淚已經盈滿

    “我當然知道!我愛你!從十三歲開始就愛著你!”

    周政呆住了,這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事情。

    一個男孩,愛上了一個男人。

    驚世駭俗,

    而且這個男孩還和他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七年。

    周政見過這樣的人。

    他見過周圍的人怎麼對這種人。這些人被叫做‘瘋子’,他們的結局都慘,有些被家人送進精神療養院自生自滅。

    周政嚴厲的推開他,警告他。

    “你不要胡說!”

    “我沒有!我喜歡了你七年!周政,我隻想和你一輩子都在一起!”

    方子攜的聲音越來越大,如果他繼續這樣激動,這個筒子樓裏所有的人都會知道。

    周政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這隻是錯覺,子攜。”

    “錯覺?!我愛你!周政!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我可以為你做一切,比所有女人都做得多!包括把身體給你!”

    方子攜幾乎吼叫,就像真的要讓全世界都明白的聽到他的告白。

    然而,就在這時,周政卻猛的抬手給了方子攜一個耳光。

    那個耳光把方子攜的臉打出了一個紅紅的掌印。

    方子攜終於安靜了。

    他捂住自己的臉,啞然的看著周政。

    那是他最絕望的時刻。

    從來都不罵他的周政,照顧了他這麼多年的周政。

    因為他的表白而打了他,

    表白不應該是很甜蜜的嗎,不應該是柔軟的嗎。

    戲劇裏的愛情都是那樣讓人陶醉,

    為什麼他的愛情卻是痛苦的,隻有冷冰冰的一個掌摑。

    ——再也沒有歸宿,再也沒有愛他的人,再也沒有生命的寄托。

    方子攜猛的推開周政,衝出了房間。

    “回來!”

    周政轉身追他,在他的身後厲吼,但根本沒有用。

    方子攜像瘋了一樣,衝進了黑暗且狂風大作的夜晚裏。

    ——

    有一種痛苦,唯有死亡才能結束,那就是絕望。

    十八歲那一天方子攜體會到了這種痛苦。

    而且他清楚的意識到,最恐怖的是,隻要活著,這個痛苦就不會結束。

    因為周政不接受他,他永遠得不到周政的愛,

    前麵等著他的將是無邊無際的怨恨和嫉妒之海,永遠到不了彼岸。

    這個刀山火海遭受煎熬,將是一輩子的。

    方子攜恐懼這種痛苦的折磨。

    那時候的方子攜還很年輕。

    他在喝下很多酒後,恍惚而衝動的想到了解脫。

    他真的找了一片薄薄的手術刀。

    那把刀是周政的。現在他用那把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然後他靠在已經剝落的牆根邊,靜靜的閉上眼睛。

    體會著自己的體溫慢慢溢出,然後消散在寒夜中的感覺。

    漸漸的,陷入昏迷。

    ——

    周政找到方子攜是在一個小時後,聶永軍和他在一起。

    聶永軍找到了一輛軍用吉普車,四處尋找。

    周政沒有告訴聶永軍出了什麼事。

    但聶永軍隱約卻隱約已經知道。

    自從周政把安霞帶到他麵前的時候,聶永軍就知道,方子攜看到安霞會如何反應。

    因為他們有一樣的心事。方子攜喜歡這周政的事實,無時無刻也在同樣的打擊著聶永軍。

    但這樣的打擊並沒有安霞的出現大。因為方子攜和周政永遠無法名正言順。但安霞和周政卻可以。

    現在這件事終於應驗了。

    他們去了方子攜最好的幾個朋友家,沒有人見過方子攜。他們又去了最開始帶方子攜跳舞的桂芳家,也沒有。

    最後,周政想到了他們曾經住了五年的已經荒廢準備改造的連隊大院。

    方子攜或許會在那裏。

    果然,方子攜就在那裏,他坐在曾經是周政的那間屋子的牆角裏,血流了一地。

    昏迷的方子攜手裏握著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周政抽屜裏拿走的手術刀。

    周政驚恐的衝過去,抱起他,拍打他的臉。

    “子攜!子攜!方子攜!睜開眼睛!”

    聶永軍已經完全呆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方子攜手腕裏流出的血,憤怒的將手裏的手電筒,砸到了周政身上。

    “都是你!!你害死他了!!!他才十八歲!你害死他了!周政!!!我要殺了你!”

    他紅著眼睛衝上去,拉住周政的頭,就想往牆上撞。

    周政一隻手抱著方子攜,捏住他的動脈血管,另一隻手猛的一胳膊甩向聶永軍的脖子。

    聶永軍被打中,然後開始蹲下猛烈的咳嗽,咳完兩聲,又衝上來。

    周政再也管不了下一秒聶永軍要拿什麼對付他,他迅速的從衣袖上撕拉撕下一塊布條,用力的綁在了方子攜還在流血的手腕上。

    忽然,空氣中傳來微弱的呻吟。

    “子攜?”聶永軍停下了手,跪在了方子攜的身邊。

    然後對周政喊叫。

    “救他!快救他!他還有氣!”

    他們的運氣很好,天氣寒冷,血流很慢,血量還沒有要了方子攜的命。

    周政回頭看了聶永軍一眼,二話不說,迅速把方子攜抱了起來。

    “趕快送他去醫院!走!開車帶他去醫院搶救!”

    聶永軍打開車門,讓周政把方子攜放進後座。

    周政關上車門,一把拉住正準備走進駕駛室的聶永軍。

    “不能去醫院,我來開車,去醫院拿藥,我來給他包紮。”

    聶永軍完全失去理智,憤怒的揪住周政的衣領問:

    “你不讓他搶救?是不是真的覺得他是個累贅,想要弄死他?!你個畜生!”

    說完,掄起拳頭就要打下去。

    周政也憤怒了,他反手狠狠拍開捏用軍的手,然後拉住他的肩膀回答他:

    “去醫院子攜就毀了!如果有人知道他今天幹了什麼,他就永遠都沒有辦法再跳舞了!你明白嗎!你以為周圍這些人知道後還會善待子攜嗎!他會過得比死還痛苦!你想看他這樣?!”

    聶永軍刹時間冷靜了。

    周政是對的,這個嚴苛的世界,容不得一個為男人自殺過的男孩。

    即使他再美麗,即使他再才華橫溢。

    周政把聶永軍拉出駕駛室,然後自己坐了進去,飛速的駛向了自己工作的部隊醫院。

    那天晚上,方子攜一直沒有醒來。

    他就這樣,在周政的懷裏持續的沉睡著。

    終於在淩晨兩點的時候,他的呼吸平穩了,他的體溫也漸漸的恢複了正常。

    他畢竟年輕,脫離的險境,揀回一條命。

    火光下,周政抱著他,用棉被和軍大衣裹緊他的身體。

    他看著這個陪伴了自己七年的男孩,把自己的手掌輕輕的放在他的臉龐。

    聶永軍看著這一幕,問他

    “以後怎麼辦”

    周政回答:

    “你想辦法讓子攜留在北京,別回這裏來。他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幫我在北京多看著他,照顧他吧。”

    “這不用你說。”聶永軍悶悶的回答。

    周政用手指,一點點的理好方子攜額前的瀏海。

    然後沉默的又用軍大衣把他圍緊了些。

    方子攜,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男孩,是他永遠說不出,但也忘不掉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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