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91 更新時間：15-07-16 19:47
方子攜從北京來到周禮容父親所在的部隊醫院住院的時候，周禮容13歲。
方子攜告訴禮容，這個名字是他在十五歲進入部隊文工團時給自己改的藝名，現在隻有很少幾個人會再叫他從家鄉帶出來的拗口本名。
就連將他從家鄉帶出的周政也會這麼叫他——子攜。
而他讓禮容叫他‘方叔叔’。
方子攜住院後，很快被確診胃癌晚期，護士們搞不懂，這樣的絕症，他為何要從北京跑到一個如此偏僻地方的部隊醫院來住著。
而且，他指名要周政做他的主治醫生。
那段時間周禮容的父親周政因為這個病人，在醫院待著的時候特別長，周禮容每天下課後幫媽媽把做好的盒飯送到爸爸的辦公室。
每一次，放好飯盒以後，周禮容會去209病房看方子攜。
至今，在周禮容的映像裏，方子攜一直是美麗從容的出現在人前。
方子攜的病房在二樓，209。房間早餐會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木質地板已經被拖掉了漆麵，灰灰的泛著拖不幹淨的髒。
這個病房裏本來有兩床病人，其中一個是送過來做盲腸切除的，傷口還沒愈合的時候，看起來一張擰緊的臉病懨懨，過了一個星期後被家人接走，現在整個病房隻剩下了一個方子攜。
方子攜每天需要打杜冷丁止疼，他的情況時好時壞，他能下床的時間不多，每次下床，都喜歡扶在掛著斑駁油漆的暖氣管上做一些簡單的芭蕾舞動作，精神好的時候他會推開洗得慘白的病床隔幕，赤腳在病房正中央的木地板上做一次漂亮的昂萊爾，輕盈盈的落地。
對方子攜而言舞蹈意念和癌症細胞同樣頑強。
禮容有時候會在門邊看他做完。
然後方子攜一定會發現他，笑著招手讓他進來。
“禮容，來”
“方叔叔”
“你來給爸爸送東西？你爸爸吃飯了嗎？”
禮容走進他的房間，然後坐在他的病床上說
“我吃了，爸爸在手術台上。”
方子攜瘦的脖子已經完全瘦得病態，但尚能美麗的挺直。
禮容靜靜的看他一會後，想起口袋裏放的小玩意，掏出來給方子攜看。
“送給你。”
那是一個鋼灰色的小平衡齒輪，舊鍋爐上壓力表裏用，夕陽一照亮晶晶的發光。
“真漂亮，你哪裏弄來的？”方子攜問他。
禮容笑笑說：“醫院舊鍋爐上的壓力表，已經不能用了，我拆出來的。”
方子攜把齒輪捧在手上眼睛一亮。
“你拆壓力表？”
方子攜用他柴一樣枯卻像雪一樣發青慘白的手翻過周禮容的手，蹙眉看看他食指和拇指上的因為拆壓力表弄出來的幾個傷口。
“疼嗎？”
“不疼。”說著禮容翻過自己的手，扳開方子攜的手，拿回剛給出去的齒輪。方子攜手掌涼絲絲的體溫好像一旦放開就會隨時消散在人間一樣。
“我玩給你看。”禮容起身把病床床頭上一個放藥劑的白色搪瓷盤拿到病床上。
禮容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齒輪軸粗的一側，而細的一側，輕輕點在搪瓷盤上，抬頭對方子攜說
“看著”
說完手指用力一擰齒輪的一側，那隻銀色的齒輪陀螺一樣平穩的在搪瓷盤上高速旋轉起來，因為齒輪的精密和勻稱，可以轉得無聲而持久。
方子攜笑了，他看著那小小的齒輪，喃喃自語
“你看它，剛剛躺著還像個廢零件，現在轉起來真是優雅，就像黑天鵝。”
黑天鵝？禮容抬頭望他，
“禮容，你知道嗎，芭蕾舞劇《天鵝湖》裏最難跳得部分不是白天鵝而是黑天鵝。她要在王子麵前原地連續做三十二個Chaine旋轉，不能走樣，不能停下，在旋轉過程中保持平衡和位置感是很大的挑戰。就像這個小齒輪，現在在這麼小的一個地方保持這麼持久的平穩旋轉，一晃不晃。”
半分鍾後，那隻齒輪終於耗盡動能，輕輕晃動幾下，側翻滾落滑躺在了白色搪瓷盤的一角裏。
方子攜用手指頭拿起那個轉累了的漂亮齒輪
他說著把齒輪放進自己病患服胸口的口袋裏，笑著拍了拍，抬頭對禮容說：
“謝謝你的禮物，禮容，我很喜歡。”
禮容聽見方子攜謝他，也笑了。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高大男人拿著一缸子飯出現在了209病房的門口。那是他剛剛從手術台上下來的父親周政。
周政看看自己的兒子，又看看方子攜，方子攜已經被這一次下地弄得精疲力盡，吃力的靠在窗邊。
“爸”禮容從病床上跳下來。
“你怎麼還在這？回去做作業。”
“作業做完了，我一會就走。”
周政放下飯缸子，把一條木椅子挪近床頭，看看兒子：
“現在就走，天要黑了，我有事和方叔叔說，去吧。”
禮容沉默的回頭看了一眼方子攜，然後慢慢的離開房間。
離開，又悄悄停在門邊，拖遝著腳步，不願意馬上走。
“周政，禮容長得和你真像。”
另一方長久沉默，接著是不靈活的腳步，以及病床吱吱呀呀。
“你不要下床做太劇烈的運動。”
“周政”
“什麼”
“我說禮容長得和你好像，我想起你剛剛隨醫療隊到我老家來的時候，那年我和禮容現在一樣大。”
“嗯”
接著又是沉默
“那時候真好，要能回去多好。”
一聲歎息，那是周政的
“你別想太多。”
方子攜笑了
“那麼好的回憶，又怎麼能不去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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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番外已經寫完了，看官希望每天連著更完？還是我插著正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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