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痕

第一卷：往時煙塵  第二十二章：觸動

章節字數：2739  更新時間：14-04-26 16:33

    玩“觸電”的遊戲通常是在午後課前，回家吃完飯，近的步行，遠的騎車。思想裏也還沒有太多私家車的概念，能夠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自行車就已經是很滿足，很能讓那些沒有車的人羨慕。有車的人都會把它當成是自家的坐騎或是獨門暗器。小心妥善地保管，好像這車是顆炸彈，生怕會造成誤傷。那些沒車的就在放學後搬走這顆“炸彈”，在操場上轉圈。蕭藤在鄉間的路上和一群夥伴聽著鳥叫看著稻田騎著車四處遊蕩，那感覺既舒服又拉風。到後來他從歌裏聽到自行車也可以叫單車，隻是有些女的已經不稀罕了。

    能在車的後座上載著自己喜歡的人，排除在外麵會被撞倒的可能後，在校內兜幾圈是顧音小時候有想過的渴望。雖然長久以來，都未完整地實現過。一則，那時所謂的喜歡，偏向於朦朧，有時他甚至能同時喜歡上四五個女孩，而且跟她們都還有算是不錯的交往。而另一方麵，則是顧音那時的還比較小，一度懷疑過自己可以接受的承載力。

    回到學校的小孩，在蕭藤的指揮下，都聚齊在宣傳欄的前麵，到點了就自主分成兩隊，沒有裁判，也能保持兩隻隊伍的實力均衡，一隊抓，一隊救。走出宣傳欄後要是被抓住了就隻能像個赴獄的犯人，被一群人押著拎到那棵楊樹旁邊。以此類推，一個又一個被抓住，那些走出去後還能在一群人的圍追堵截下安全回歸而不被抓的人，就成了這個隊伍裏聖殿性質的極品，被抓住的那些人站在那看著這人遠去的背影都覺得他牛。最開始大家反而會一哄而散地衝出去，這樣抓的人就會被分散，被抓的幾率就會減小，這是他們自認為很是聰明的邏輯，也不太清楚有沒有道理，可能，其實，幾率是一樣的。如果換一種情景，當很多人都被抓住了的時候，剩下的那些人再一哄而散地衝出去，完成解救觸碰的幾率就會增加。幾率有時是隨情景的改變而改變的。當有人完成了那次解救觸動，整條由人構成的線就會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瞬間傾塌。

    而倘若是隻剩下最後一人，而他又恰好完成了這次解救觸動，那麼他就是極品中的聖殿，廢材中的英雄。完成個人受誇讚的加冕。

    有時，特定的時間裏，這樣的遊戲可以反複地玩幾輪，可有時，同樣的時間裏，這樣的遊戲連一輪都無法完成。

    有些東西，是一旦玩了，就真的完了。無論這個人之前是否是全然不知。

    他一個人坐在凳子上，交叉著手趴在桌子上，把頭埋在陰影裏，就像祭奠很多人在眾多黑夜裏做試卷上的題目時短暫休息的曾經的時候，聽到了隔壁房間裏傳出來的新的聲音。

    “你怎麼可以整個晚上都不回來？就算是沒考上也沒什麼呀，不能這樣的，你不能這樣的呀！”

    “我怎樣了，我還能怎樣，我有什麼辦法。”他好像看見一些人慢慢地把頭抬起，裝出一副很冷漠的情緒用以掩飾內心的陰涼和絕望。

    “你沒考上，我也不會怪你的，那麼多人複讀都沒考上的，又不是隻有你一個。”

    “是不止我一個，可我偏就是那一個。”然後一個勁地把自己從路上帶來的東西塞進嘴裏。

    “我一晚上都沒睡，你手機又關機，昨天傍晚四點鍾就打不通了，一直到現在，昨天傍晚我都還在你爺爺家，你手機怎麼都打不通，嚇得我連夜趕到了這裏，可是打開門後還是沒看見你，誰想到你就整個晚上都不回來。”

    這時，這位不知道是哪個孩子的母親的手機響了，手機裏傳出了這個不知道什麼名字的孩子的父親的聲音。

    “孩子回來了麼”

    “已經回來了，現在在屋裏，你就不要來了”

    “都已經坐車在來這的路上了，馬上就要到了”

    然後，手機裏傳出盲音。

    “你爸爸是一個晚上都沒睡覺，你爺爺也是一個晚上都沒睡覺啊”

    “誰讓他來的，爸來這幹嘛？”

    “唉”母親又開始歎著氣哭了，“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

    “好了，是我不懂事，是我笨，都是我的錯，可以了吧。”這些人用力地用手掌從側邊擠壓著腦袋，“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可以了吧……”眼淚湧出，劃過臉頰，落在書桌上。

    “本來就是你的錯。”一些母親說。

    “不要說了，我一點都不想再聽……”

    這時，手機又響了。

    “回來了麼？”

    “回來了，剛回來的。”

    “哦，這孩子回來了就好，讓他接下吧，我想聽他說幾句話。”

    “喏，你奶奶打過來的，跟你奶奶說幾句話。”

    這些人低著頭默不作聲，並不準備回應，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手機裏傳出的聲音。

    “唉，實在不想說，那就算了。”

    然後，手機快掛了。

    風雨連宵，日覺嬗遞，殘花敗翼，一羽孤鴻。

    這些人還是接過了手機，不能讓它一直懸在那，也不該讓它掛，他們說著自嘲自貶的話，手機另一端對麵的人認真地聽著，聽完後說，“沒什麼的，能回來就好了。”

    而流浪，會像是一個虛幻的夢一樣，根植在一些人漂浮的心傷上。

    歎完氣，流完淚，他們還是把剩餘的東西全部吃了下去，並不一定說是因為有胃口，也可能隻是太餓了。當他們把其他的東西放在母親的手裏，這些母親卻一把將他們攬進了懷裏。生怕會失去。直到看到孩子吃飽後，才打開昨天來時帶來的塑料袋，裏麵裝著的是滿滿的水果和餅幹，這些人想到母親都已經有那麼久沒吃東西了，想到是因為自己昨晚的一夜不歸，心裏由此生疼歉疚。

    “你昨天晚上到哪去了，去同學家了是吧？”

    還不等這些人開口，就又被母親打斷。

    “嗯，對，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你一直都那麼乖，昨天晚上一定是去同學家了，一定是，一定是的。”

    “他們看著母親，臉上已經被歲月刻下了皺紋，發梢下也已經摻雜了銀絲。

    “是，是去同學家了……”他們輕聲地回答。

    從塑料袋裏拿出幾個蘋果，打開水龍頭，池底的大理石板泛著晃眼的光，蘋果洗淨後，走進房間，遞給了母親。

    正在吃的時候，就聽見門開了。

    一雙探尋的眼睛在四下張望地看著房間裏麵，等看到想要的對視後才散去彷徨。一些父親眼神慌張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走進了房間，然後說了一句，“回來了！”

    “嗯”這些人把另一個蘋果遞給了父親，父親卻把它放在了書桌上，一個人坐在桌邊，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靜靜地，坐在那……

    “本來我和你爸爸今天都是要上班的，今天都已經是二十幾號了，本來再過幾天就可以拿到的幾百元勤工獎就因為今天這一天沒去沒有了，為這明天還得要加班，要不然……”

    “你說我要是現在回去拿這個月的勤工獎會不會就不被扣了，孩子他爸？”

    “剛才我給工廠打過電話了，那兒的人說你要是下午之前能到的話，那樣就可以不扣這個月的勤工獎。”

    “那現在是幾點了？我看一下，十點半了，下午十二點半開工，要是現在趕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你說呢。要麼我還是趕回去吧，就差這最後幾天的，那麼多天都堅持下來了，要是因為就這幾天而被扣了勤工獎的幾百塊錢，那就太虧了，我看我還是趕回去，說不定還能趕在開工之前到廠裏。我還是趕回去吧，說不定能來得及的。”

    “那你就回去吧，我在這呢，可以的。”

    “嗯，那我還是坐車趕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一些人目送著母親急匆匆的離開。

    到這些人在各自的房間裏隻剩下自己和父親兩個人，其實可以說一個半人。

    沒有他，又哪會有他？

    這些父親站起身，拿起剛才書桌上的那個蘋果，遞給自己的孩子。

    然後就聽到了這樣一句話：“我不餓，你吃吧。”

    ……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