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20 更新時間：14-07-05 15:21
翌日一早，王後便遣人到毓秀宮傳我用膳。
我匆匆梳洗一番，趕到王後住的朗坤宮時，淩司羿和聆月早已到了。見了我，王後微笑著衝我招手：“純兒來了？坐這裏來。”
早有宮女替我拉開了王後右側的椅子，與淩司羿、聆月迎麵而坐。我安靜地坐好，將將抬首，便碰到他二人的目光。聆月衝我笑笑，道：“妹妹可遲了，該怎麼罰你呢？”
我垂眸斂容：“讓娘娘及兩位殿下久候，實是純兒的錯。不如今兒就由我來布菜，好不好？”
“你倒想得輕巧，想這樣就過了關？母後，這丫頭越發地精明了，不能就這麼輕饒了她！”聆月峨眉微蹩，佯裝不滿。
我見她雖說不輕饒，然語氣倒顯得親密，便也放鬆下來，笑著攤攤手：“純兒罪過太大，至於要怎麼罰，但憑姐姐吩咐。可是，姐姐，你也別罰重了。”
我故作委屈耍賴撒嬌的模樣，引得他們全都笑開了。
“嗯……，那就罰你今日給我們做些糕點吧，口味和模樣都要新巧的，不可敷衍喲。”聆月說著，又看向王後，“母後，你說好不好呢？”
“嗯，純兒，本宮也確是十分想念你做的糕點啊。就依著穎兒的這個法子罰你吧。”
我看著王後美麗的臉龐柔和的笑意，重重地舒了口氣，一邊握拳輕捶胸口，一邊吐舌嘀咕道：“嚇死我了——原來是娘娘和姐姐想吃糕點了。”
又引來一陣笑聲，王後居然也笑出聲來，邊笑邊對立在一旁的芳蕊道：“你瞧這孩子這張嘴，可真不饒人。”
我抿唇一笑，卻撞見淩司羿美麗狹長的眸子正含笑望著我。四目相撞時，他衝我微微點了點頭。
“罷了罷了，確是本宮饞你做的糕點了。先用膳吧。”王後笑吟吟地招呼。
一頓飯倒也吃得其樂融融，尤以王後最是高興，用了大半碗小米粥。用罷膳，她感歎道：“芳蕊，本宮多少年沒吃得這麼暢快了？”驀地似又想起了什麼，神色微微黯了黯。
“娘娘若是高興，該常讓殿下們來陪您用膳談天。”芳蕊笑道。
“是啊，母後若不嫌煩，我天天來陪您用膳。”聆月說。
王後嗔道：“都這麼大了，還這麼沒分寸。北夏王到我南陵來，人生地不熟的，你自然該多陪陪他。”
“他可不需要我陪。”聆月聞言，怔了怔，垂了頭，低聲嘀咕。
“羿兒這個大忙人我自然也指望不上了。”王後歎息，突然將目光望向我：“純兒，你就在宮裏住下，常來陪陪我這個老太婆吧。”
我一時怔住，不知所措。卻聽淩司羿陪笑道：“母後，孩兒知錯了，往後我定多多來陪您。”
“是啊，母後，你那麼喜歡純兒，我都要嫉妒了。”聆月也笑道。
“純兒，你就住下來，本宮就要偏疼你，讓他們嫉妒去。”王後拍著我的手背，笑道。我微微有些奇怪，王後雖說向來待我溫和，卻也未曾如此熱絡，難道果真年紀大了，更顧念舔犢之情，然她的一雙兒女又有各自的責任，便隻能從我身上找找安慰？可她若要找個寄托的人，在親族裏隨便挑一個進宮便好，為何單單挑上我這麼一個山野孤女？
又說笑了一會兒，便也各自散了。臨去前，王後還拉了我的手囑咐了我好久，讓我安心住在毓秀宮，短什麼物什，就遣人找芳蕊，又讓我多到朗坤宮陪她說話用膳。我自是一一應承。
我回到毓秀宮後，馬不停蹄便開始與香雪張羅著做了一籠梔子花糕。梔子花是在毓秀宮後花園裏采的。這個時節，正是梔子花盛開的時候，昨晚睡在屋裏，清雅的花香隨著清風徐徐傳進屋，分外舒服。在朗坤宮得了王後的囑托後，便思忖著采些梔子花做糕點，正好可以清熱驅毒。
午後，我將梔子花糕分別裝入兩個淡紫的琉璃果盤，囑香雪送一盤到聆月宮，我則拎了裝著另一盤子的食盒朝朗坤宮走去。
這時候的朗坤宮分外寧靜，一個小宮人正倚著宮門打瞌睡。聽得了響動，他有些警覺地睜開眼，見是我，似鬆了一口氣：“是純小姐啊，娘娘正睡午覺呢，您等會兒再來吧。”
我擦了擦額上沁出的汗，輕聲道：“那我進去等娘娘，可以麼？”
那宮人大約見我渾身是汗，外麵太陽正毒，也不好讓我白跑一趟，便也沒說什麼，任我進了門去。
我一路到了外堂，將食盒安放於案上，靜靜地坐了下來。枯坐無聊，禁不住倦意襲來，趴在桌子上眯盹了起來。朦朦朧朧中，似有人走過來，驚聲問：“純小姐？她怎麼在這兒？她什麼時候來的？”
另一個聲音道：“娘娘這會兒也該起身了，咱們還是喚醒她吧。”
“噓——”
我聽得明明白白的，極力想睜開眼，無奈眼皮兒似有千斤重。過了一會兒，又悄無聲音了，我心下又放鬆下來，又睡得迷迷糊糊。
過了一陣，便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我皺了下眉，隻聽一個女子不悅的聲音：“純小姐來了，怎麼也沒見人來回稟一聲？這些個奴才，越發地沒了規矩。”
“……”
“也不知她等了多久了？還不快讓人把她扶進屋躺會兒？”
我聽得這個聲音，渾身一個激靈，是王後！人也迅速清醒。我正要揉眼起身，卻聽芳蕊輕聲道：“娘娘對純小姐可真上心。”
我隱約感覺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便絕了睜眼醒來的念頭，繼續睡覺，耳朵卻分外敏銳地聽著她們的輕聲交談聲。
“這個孩子，倒是很稱本宮的心。可惜，她是清華那孩子看上的，不然跟羿兒倒是般配。”
“那娘娘為何將她留在宮中？我還以為……”
王後輕聲歎息：“芳蕊啊，雖說清華那孩子心思純善，但卻架不住那些個老臣子的攛掇，你瞧著吧，早晚得鬧出點事兒來。”
“那娘娘留她在宮中是……？”芳蕊顯然異常驚訝。
“是啊，她可是清華那個孩子捧在心尖上的，到時候，隻希望清華能看在她的份上有些忌諱，不要釀出大禍才好。而且，本宮瞧著羿兒似乎也分外喜歡她，到時可別為了她，他們再生出嫌隙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本宮隻好將她留在宮裏了。”
“娘娘真是用心良苦啊。”
“芳蕊，以後毓秀宮那裏，你要親自打理，萬不能虧待了這孩子。”
“是的，娘娘。”
我心跳得厲害，心中的疑惑倒全都有了解釋。原來如此，原來留我在宮中不過是想有朝一日能牽製慕清華，也限製淩司羿與我之間的交往。我突然覺得可笑，我費盡千心萬苦，東躲西藏，有家不回，卻仍然還是成為了絆住慕清華的一顆重要棋子。早知如此，我當初為何要躲？又細細一想，這王後娘娘倒真瞧得起我，我在他們心中，有那般重要麼？萬般糾結中，我也不知道該哭該笑。
罷，罷，既已然如此，暫且隨遇而安吧。
我“嚶嚀”一聲，揉了揉眼睛，坐直身體，旁若無人地伸了個懶腰。
“喲，純兒醒了？本宮還讓人把你扶到榻上去睡呢。”王後倒也不顯得驚訝，笑得和善，走過來，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你這孩子，來了就讓人來通報一聲，窩在這裏就睡了。瞧瞧，這手都麻了吧？”
雖然明知她的目的，但她關切的神態還是讓我內心裏微微地觸動了。我吐了吐舌頭，笑了：“娘娘，我做了梔子花糕，您要嚐嚐麼？”
她嗔笑：“這孩子，大晌午地不睡就是給本宮送這個來了？這晌午的太陽多毒啊，怎麼不等晚些再過來呢？”
“我想著趁著晌午，娘娘午覺起來還可以當作點心吃，若晚了，娘娘吃了糕點，就該吃不下晚膳了。”
“瞧這孩子，可會心疼人啊。”王後眼裏閃過一絲心疼，衝芳蕊道。
“娘娘，您快嚐嚐，還對您味口？”我打開食盒，一股清雅的香氣飄散出來，仿佛這夏日的午後也沒那麼悶熱了。
王後瞧了：“純兒啊，你這糕點本宮可不能吃了。”
我急了：“為……為什麼？”
她一笑，捏起一塊放在掌心：“芳蕊，你瞧瞧，這樣美麗的花兒，你還忍心吃麼？”
“喲，可不是！純小姐的手可真巧。”
我方才鬆了口氣：“娘娘，芳蕊姑姑，你們就別取笑純兒了，純兒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這做糕點的活計了。”
王後笑著衝芳蕊道：“瞧這孩子的伶俐勁兒，叫本宮怎麼能不疼她呢！”
翠葉藏鶯，朱簾隔燕，爐香繞遊絲。
笑語晏晏，轉眼，斜陽靜照深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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