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49 更新時間：14-06-26 17:09
我也學著香雪的樣子，拿紗布將雙手纏了厚厚的一圈，搶過她手中的石杵：“給慕清華的，要我親手做的才有意義。”
香雪無奈，隻好由著我了。
慕清華回府後，我將做好的梅子糕端給他，賣弄了一番：“慕清華，這梅子糕是不是特別好吃？是我親手做的！”
慕清華卻並不怎樣高興，不僅不高興，我發現他的眸子裏甚至有些怒氣。他盯著我的手說：“往後不許再做了。”
我還待說什麼，他已喚來香雪：“往後不許小姐再做果子糕了。”
慕清華待人一向溫和，即使是待下人，都是和顏悅色溫文有禮的，極少用這樣嚴厲的字眼。這樣的人，一旦發起怒來，更具威懾性。所以，香雪早已嚇得臉色發白，跪了下去：“是奴婢錯了，下次再不讓小姐做這些事兒了。”
我把香雪拉起來：“我往後不再做了，也不再吃了。”
結果，那碟梅子糕慕清華一口也沒嚐，又拿了藥膏替我抹了手方才罷了。
我開始吃米飯，吃一切人類吃的食物。盡管初時由於腸胃的不適，常常吃不了幾口就吐起來，但我一想起香雪那雙滿是裂痕的手，便又有了堅持的理由。漸漸的，我的腸胃似乎已經開始適應了這樣的飲食，我終於看起來與普通人無異了。
我與香雪也愈見親厚，我開始拉著她捕蟲撲蝶，也拉著她玩捉迷藏。我發現，她也不總是安靜，偶爾也能表現出活潑玩劣的一麵。我發現，臉上掛著純淨笑容的香雪是那麼的美麗。我覺得，這樣的的香雪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自從有了香雪這個玩伴後，我更喜歡捉迷藏，因為隻有在這個遊戲裏邊，香雪才能真正投入進來，在我捕蟲撲蝶時，香雪大多數時候都是立著旁觀的。而在捉迷藏這個遊戲裏，通常都是我蒙了眼，待香雪躲起來後，我再去尋她。
起初有幾次，我藏起來了，藏的地方太過於取巧，香雪又是憨厚的性子，總也不能尋了我出來。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能夠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東摸西撞地尋我，我甚至還故意發出提示的聲音，待她靠近我，我又藏到別處去了。這樣一來，香雪總也尋不到我，她著急忙慌，而我卻漸漸地失去了耐性。有一次，我甚至躲進箱子裏睡著了，嚇得慕清華動用了整個府裏的人來找我，把府裏邊邊角角的地方找了個遍，甚至連水井裏都拿竿子攪了，後來，終於在放雜物的箱子裏找到了睡得正香的我。慕清華又好氣又好笑地將我喚醒，我迷迷糊糊地嘟囔：“怎麼才尋到啊，我都睡了一覺了。”
慕清華笑：“你怎麼在哪裏都能睡著啊！”
隻是，從此，他便吩咐，不許我再藏起來。於是，每玩這個遊戲，我隻得讓香雪藏起來，我蒙了眼四處地去尋她。
當你蒙了雙眼的時候，對於正常人來說，其實心裏是異常著急恐慌的，四周一片漆黑，看不見一絲亮光，仿佛沉入極深的森林裏，怎麼也走不出去。周圍沒有一個你熟悉的聲音，便無端地覺得孤獨起來。但是我卻慢慢喜歡了蒙著眼去尋人，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有挑戰。
這一日，我又與香雪玩起了這個遊戲。我蒙起了眼，並不著急去摸索，而是靜靜地立於原地，聽著周圍的聲響。玩得多了，我已慢慢地琢磨出了方法，人一旦蒙了眼睛，是可以調動身體的其它感官來發現這個世界的，隻要我靜下來，便能聽到很細微的聲響，哪怕隻是細微的呼吸聲。
這會兒，我聽到了腳步聲，便胸有成竹地循聲摸索過去。因為有了目標，我腳步有些急促，便聽得一聲輕喚：“純兒，小心。”
然而，我終是沒能躲過，被什麼東西一絆，一個趔趄，眼見著就要摔倒在地，卻被一隻胳膊及時地扶住了。
站穩後，我一把拉下蒙在眼睛上的綢帶，咧嘴衝著來人直笑：“慕清華，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快坐下看看傷哪兒了沒有？”慕清華答非所問，扶著我到涼亭裏坐下。
我坐下來，毫不顧忌地拉起裙子，將褲子卷至膝蓋處，看了看：“無礙無礙，隻有一點兒紅。”
慕清華目光不自然地望向別處：“還是讓香雪給你塗點藥吧，仔細淤血。”
慕清華的窘迫倒我讓羞澀起來，我慌亂地將褲子放下，又拉了拉裙子，朝著他吐了吐舌。
慕清華卻笑了：“純兒，在旁人麵前，可不許這樣莽撞了。”
“不會不會，在旁人眼裏，我一定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我連連擺手，吐了吐舌頭。
慕清華拉了我的手輕輕地撫著：“純兒，我真的很希望，你永遠保持這樣純真直率的心性，我希望你無拘無束。可是，純兒，我這裏是非太多，我又忙，我怕不能護你周全。所以，你要快快長大。”
“慕清華，你有什麼事兒麼？”我拉著慕清華的衣袖晃了晃，我覺得慕清華的眼裏有化不開的憂鬱和倦怠。
他輕輕搖了搖頭，低歎一聲。
“慕清華，旁人做官，都跟你一樣忙麼？”我心裏有隱隱的痛意，抬手輕輕撫了撫慕清華的眉間，又扯了扯他的唇角，“慕清華笑起來最好看了。”
他目光裏滿是寵溺，笑著拉下我的手。我也衝他甜甜一笑，心裏滿滿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我與他，無需太多言語，仿佛相處了一輩子，雖平淡卻真實的幸福著。
“公子，小姐。”香雪捧了茶和糕點來，微微福身行禮，輕輕地將茶點擺上石桌後又默默退出了。
“香雪這丫頭，你可還合意？”香雪的身影消失後，慕清華若有所思地問我。
“嗯，她很好，就是太悶了。”
“純兒，你想進宮去看看麼？”我拈了一塊糕點遞到慕清華的唇邊，他用手接過，卻並不吃。
我一愣，包著滿嘴的糕點，忘了咽下。
慕清華淡笑，將茶盞遞予我：“喝口水吧，仔細噎著。”
“進宮？進宮做什麼？你肯帶我去麼？宮裏有什麼好玩的？”我就著茶水，終於把那口糕點吞下，騰出嘴來一迭聲地問。
慕清華嗬嗬笑了，抬手撫了撫我的頭：“真是個急性子。”
“快說快說，宮裏可有好玩的？我每日悶在這府裏，都快把這整個府邸翻過來了。不信，你問這府裏的花鳥蟲蝶，它們都快被我煩死了！”
“哈哈……”慕清華朗聲笑了起來。他幾乎從未笑得這樣開懷，這會兒卻笑得如同一個孩子，那麼絢麗耀眼，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光亮起來。
我幾乎看癡了，忘記了催促。
“去宮裏可不能這麼瘋玩了。”他好不容易止了笑，叮囑道，“我明日來接你。”
時值暮春，芳菲已盡，樹葉卻蔥蔥綠綠地裝點著丞相府。慕清華一身月白長衫，踏著暖暖的陽光走出涼亭的背影，就跟水墨畫一樣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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