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64 更新時間：13-08-26 22:22
門，開了。
並不是李卓然撞的結果，就在他使出全部力氣，準備最後一次撞擊的時刻，門，自己開了。
幾個彪形大漢，從門的外麵闖進來，不由分說將李卓然製服，並捆成了粽子，而後一個手拿針管的戴著口罩的護士，將一針管的液體注入李卓然的身體。
滿身血汙的李卓然開始失去意識，他漸漸昏迷，漸漸進入他希冀的夢鄉……
夢，不期而至。
他回到了那個小院落，回到了他夢開始的地方。
老奶奶依舊在花園裏賞花，不時彎下腰去聞，很陶醉的樣子。
“老奶奶，我這是怎麼啦？”李卓然還在石墩子上坐著，一動不動。
“小夥子，我早就說過，你割舍不開的東西太多、太多，那麼，你回去了，你看到了，那個曾經屬於你的世界，還在？”老奶奶連頭都沒回。
“我為什麼要到那個白白的病房啊？”李卓然想要解開自己內心所有的謎團，當然，要首先從那個病房開始。
“那是你的心魔呀，小夥子，那是你內心深處的心魔呀！你的內心很亂，就像一個很大的病房，不是麼？”老奶奶微微轉回了頭，依舊慈祥依舊善良。
“我的心魔？”李卓然若有所思。
是啊，曾幾何時，他夢幻自己遊離在月亮與床鋪之間，看著那月光的餘暉與自己做著愛，那種感覺令他放鬆，令他纏綿悱惻，難道那月光就是病房？不對，絕不對！他的夢裏抑或是他的生活裏，並沒有一個白色的病房出現過，怎麼可能是他的心魔？搞錯了，一定搞錯啦！
“小夥子，沒有錯，你的心魔就是一個病房，每個人的心魔都是一個病房，隻不過有的病房什麼都沒有，有的病房卻什麼都有，包括髒東西呀……”老奶奶欲言又止。
“那為什麼我的病房裏起初有個凶神惡煞的護士，她張開了血盆大口，想要把我吃掉？”李卓然不想回憶那個片段，那令他十分害怕。
“那個護士，嗬嗬，那是你呀，那就是你呀！”老奶奶微笑著。
“怎麼會是我？先不說那是個惡魔，隻說性別，我可是男的呀！”李卓然多少有些激動。
“別告訴我，你沒夢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個女人，而且會成為一個護士！”老奶奶的麵孔突然一變，令李卓然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嗬嗬，那就是你自己……”
“可，可是為什麼我又再次回到那個病房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了？”李卓然接著問下去，他心裏太多未解之謎了。
略微停頓了一下，老奶奶直勾勾盯著李卓然，一字一頓。
“失去了，就不覺得珍惜嗎？”
“啊？”
“一切都空了，空了就是沒了，沒了就隻剩下炙烤與灼燒，那會燃盡你身上的汙濁，重塑一個肉身的你！”
“可是，我為什麼又到了一座高山，一個懸崖絕壁，這又是為什麼？”
“燒完了，不得晾晾？”
“啊？！”
“生命結束了，到了另一個空間，安靜地思索一下，隻要心靜，不要世俗紛擾，小夥子，你還是沒參透啊！”
“可，我回到了自己的家，老婆不認識我爹媽不認識我誰都不認識我把我抓進派出所還要審問我我被關進精神病院然後你出現之後他們又打我捆我給我打針讓我睡覺我又回到你這兒，這都到底是怎麼了是為什麼我這還是不是人我是不還活著你又到底是誰，對你又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李卓然一口氣說了一大段，他不想老奶奶打斷他，不想這過程再出什麼岔子，所幸就不停地一口氣說完，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實際上，他就想問，老奶奶，到底是誰？
老奶奶並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示意他起身，跟著她走向花園前麵那座小樓。
來到小樓門口，李卓然看到了門前那輛汽車和那條狗。
老奶奶坐下，示意李卓然也坐下，老奶奶抬手，狗叫了幾聲，霧氣昭昭的遠方走來了幾個人，行色匆匆。
李卓然想張嘴，可是老奶奶示意他，閉嘴，留神看。
走來的那幾個人，走到門前停下，齊刷刷跪在地上，老奶奶起身，在門前一口很小的缸裏麵盛出了一碗淌狀的東西，幾個人輪流著喝下，起身奔向那輛簇新的汽車裏，汽車發動，調頭，轉向小樓對麵的那座橋，飄飄忽忽地駛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車回來了，又停在了小樓門前，是空車，車上剛才那幾個人沒有回來。
小狗趴了下來，搖著尾巴，車一動不動。
老奶奶微笑著衝著李卓然。
“光顧著和你說話，正事兒都沒忙著辦，瞧見那層霧靄了嗎？還有好些人要來呢！”
一個念頭，飛快地從李卓然腦海中駛過，他看著眼前的老奶奶，向後退著，一時間，恐懼、驚悚遍布了他的全身。
“小夥子，你猜對啦，我這個老婆婆，祖上姓孟啊！”
“啊！你是？莫不是？我這？我，我……”李卓然史無前例地結巴著，他連不上一句話，隻剩下了哆嗦打顫。
“嗬嗬，小夥子，你又害怕了，害怕是一個活著的人經常做的事兒，你害怕，這說明你還是人哪！”孟婆開導著李卓然，更像是一種安慰。
“可我，這，活著，為什麼？又到了這兒？”李卓然很費勁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現在的他簡直費解到了極點。
“你是個有緣人，和我有緣分，不僅有緣，而且，你已經失去了生的渴望，你想死，又怕死，你很糾結，就在這個矛盾的當口，我，給了你一個通道，一個常人在生的時候絕沒有可能探究到的通道，你到了這兒，就好像回到了家，所以，每一次你在經曆人生的洗煉之後都會回到這兒，現在，你又回家了我的孩子啊……”這些話好像五雷轟頂，在李卓然的腦袋上方炸響，他不相信但是現實不由得他不相信，他恐懼但是他發現恐懼沒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危機，如果，可以稱得上危機的話。
良久，李卓然聽憑自己的腳步來回遊離，自己的頭腦信馬由韁了良久之後，他抬起了那重似千鈞的頭。
“那麼說，我現在還活著？”他問。
“不僅活著，而且活得很好啊我的孩子！”孟婆再度慈祥地看著他。
“我，可以，去那座橋去看看嗎？”一反常態，重壓之下的李卓然經過了涅槃重生一樣，開始大膽地邁向一個絕對大膽的路途。
“孩子，你？”孟婆被李卓然的提問搞懵了，這不在她的算盤上。
“可以麼？”
“那倒不是不可以，可是……”孟婆欲言又止。
“去了，還能回來嗎？”
“能，但是也不能……”
“到底是能，還是不能？”
“九死一生……”
“怎麼個九死，怎麼個一生？”
“活著的人不喝孟婆湯就過奈何橋的，有過，但是，活著回來的，擱當下流行的人類語言，那叫逆襲，可不是說說那麼簡單，需要絕對的勇氣和膽魄，而且，全部經曆過之後，是否還要上麵的決定意見也未可知，總之，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可以去，能不能回來，我不知道……”這麼一大篇羅裏羅嗦的語言，不像孟婆的做派，更像是一個年近耄耋的老人在默默叨叨。
“我去！”李卓然堅定地看著孟婆，像是在給她傳遞著某種信心。
“那，那好，既然你想好了，那莫怪老身心狠，你在人世間的遭遇就夠殘酷的了，為何還要曆此劫難呢？唉……”深諳讀心術的孟婆看得出，李卓然此時很堅定，沒有什麼其他會幹擾到他的那份堅定。
“這需要準備準備，狗兒，去，嗅嗅來路上的人味兒，把路打掃幹淨，去吧！”狗兒搖著尾巴撒著歡兒地外放出任務了。
“看到汽車了麼？你上去後，什麼都不要動，什麼都不要碰，它會帶你過橋……”
“婆婆，你真的很新潮啊，還有汽車。”李卓然開始的疑惑現在已經煙消雲散。
“與時俱進與時俱進，婆婆還有滑板呢，就是老了，劃不動啦！嗬嗬”如果有時間，李卓然甚至想問問婆婆，她上網聊QQ的話，名字得叫個啥？有意思，看來改革絕對是大勢所趨。
上了車，李卓然試了試，還不錯，很舒適，到底是德國車，就是不一樣。
“孩子啊，記住嘍，婆婆這兒是陰曹地府第十殿，你要經曆一個小輪回，先到第一殿秦廣王那裏，通判與黑白無常都在那兒，見著了別說話別喘氣兒，他們在幹啥都不關你的事兒，要是害怕就閉上眼睛，說過去就過去啦啊！再往後就得你自己走啦，婆婆等著你啊，一定回來一定回來……”李卓然一瞬間感覺婆婆好像老了許多，本來鶴發童顏的婆婆，現在好像腰都佝僂了，言語間不停在喘著粗氣，有些傷感有些不舍。
“放心吧，婆婆，我記住了，我會回來……”不覺間，李卓然的眼眶有些濕潤，他很喜歡這個慈眉善目的婆婆，婆婆給了他無盡的幫助，看著婆婆，雖然眼淚已經流了出來，但是，李卓然還是留給了婆婆一張會心的笑臉。
車子啟動了，沒有人開車或者那個開車的人李卓然根本看不見，不管了，既然已經上了車，再難的路也要走完。
飄飄悠悠，車子載著李卓然像在飛一樣，飄過了那座象征陰陽兩隔的奈何橋。
橋很高，很陡，自己要是爬，還真得費些勁呢，怪不得婆婆派上了汽車。
麵對著未知的前方，李卓然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有些期待，那會是什麼樣的境地呢？
車子行到一座大殿前，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示意李卓然，目的地到了，剩下的路他要自己走了。
他下了車，車門自動關上，車子調頭，駛回了來時的方向。
目送著車子，直至消失在混沌之中，李卓然回過頭，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座大殿，大殿很高，足有近百級台階，大殿在一片片黑雲籠罩之下，顯得陰森恐怖，空曠的殿下廣場，四野裏見不到任何東西，全部是虛無飄渺的煙雲，在繚繞著。
他做了短暫的停留，既然已經來到這兒，一切就都不急，慢慢來，慢慢走，這未知的領域此生絕無僅有的機會，不能走馬觀花地度過。
正在原地四處張望著，李卓然絲毫沒有察覺，他的身後此時正站著兩個人一樣的，人。
他猛地回頭，雙方都不約而同地嚇了一跳。
他見到了，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黑無常伸著長長的舌頭，手裏拎著一根粗粗的鎖鏈，頭上戴著頂高高的帽子，上麵書寫著四個字“天下太平”；白無常也伸著長長的舌頭，手裏拿著一把大大的傘和一塊招魂的牌牌，頭上也戴著頂高高的帽子，上麵書寫著四個字“一見生財”。
“抓你來啦……趕緊把七魂八竅交出來……抓你來啦……”聲音低沉，很是瘮人。
李卓然聽了婆婆的話，不吱聲不呼吸，隻是看著他們，哦不對，是它們。
“我去，累不累呀你！別叫啦，歇一會兒，看著王八羔子好像有些見識，沒把魂魄嚇出來，應該沒做過什麼壞事兒，不差這一會兒，就地兒歇歇，歇歇……”白無常將傘和牌子扔在地上，示意黑無常坐下。
“你就不能幹點正事？怎麼一出來就這德行？”黑無常挺認真。
“切，你就裝吧，不裝你能死啊？”白無常很真實。
“那好，歇會兒就歇會兒……”黑無常也扔掉了手裏的鎖鏈，坐到了地上。
“說說吧，王八羔子，你不喘氣兒以為我們就不知道你沒死？那個老婆子都給你出什麼鬼主意啦？說來聽聽……”天哪，李卓然驚呆了，這兩個無常怎麼知道自己是個活人？婆婆不是說？啊？李卓然驟然呆怔住了。
他該怎麼辦？他已經到了這裏，回是回不去了，可現在，伎倆被識破，這兩個無常隨時都會結果了自己，這，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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