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遠方

正文  16

章節字數：2051  更新時間：13-08-2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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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房麵山臨河，開發前是一片良田，開發公司的圖紙上勾勒著未來十年後會有或者是可能會有的體育館、商場、醫院等服務設施，但是小區現在卻除了有幾幢孤零零的尚未竣工的樓房外，連一條像樣的路都沒有。

    李卓然和媳婦踩著滿腳大泥，總算找到自己未來的家，雖然隻有幾根砼樁，但他們很滿足，畢竟這將來就是自己的三房一廳一衛，媳婦美滋滋地憧憬著幾年後家的模樣，李卓然挽著媳婦的手，也跟著一塊兒憧憬，這一刻李卓然很幸福，雖然還欠著好多錢，雖然今後還得玩著命地賺，但為了這房子，值了。

    技校的同學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步入領導崗位，雖然官都不大，但是基本都屬於潛力股，這使李卓然羨慕和嫉妒，他是同學中第一個脫離工人堆兒的，但是好幾年過去了還在原地踏步，不僅使他愁眉不展，“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工資就差了一大截兒，更別提灰色收入了，長點心，混明白點兒不行麼？”媳婦埋怨與牢騷不絕於耳，這使本就懊惱不已的李卓然更加懊惱，仕途一片黯淡，機會一片渺茫，他這個芥子，想出頭，難死了。

    又是一個秋天，黃葉子滿地，樹上僅有的葉子也基本挺不了幾天了，李卓然踩著黃葉子，“咯吱、咯吱”地響，葉子的水分已經被風抽幹，咯吱聲後碎渣被風吹得漫天飛舞，一些碎渣溜進鼻子，癢癢的挺嗆人，“阿~~嚏，啊~~嚏”，李卓然近乎咆哮地打了幾個噴嚏，涕淚橫流，他走在家附近的羊腸子小道上，早就下班了，早該回家了，但是他不願意回，回家聽到的一定是埋怨與牢騷，還不如在外麵踩黃葉子打噴嚏舒服，手機響了好多遍了，他沒接，一定是家裏，一定是媳婦，他早已經想好了怎樣去撒謊，他早已經習慣了張口就來的謊話，一家團聚的幸福根本沒持續多久，煩惱便接踵而至，三十大幾的人了，回家都成為了一個難題，這人做的，失敗，太失敗。

    李卓然在小道上胡思亂想著，來回踩著黃葉子，路過的行人異樣的眼神瞅著他，他不在意，隻自顧自地來回溜達，憋屈、犯難、失落、怯懦，曾幾何時的想豁出去撒手人寰，懸崖邊上再往前一步就實現了，但是他怕了，最後一步說啥也沒敢邁，既然沒膽子去死，就賴活於人世吧，過一天算一天，反正總有一天自己的黑白框照片得掛牆上，晚點就晚點吧。

    “咋才回來？”“加班”“手機咋不接？”“沒在身上”“加班啥事？”“錄像唄，還能幹啥？”接著就是無語，李卓然已經習慣了回家後無語，媳婦也基本就這幾句，接著也是無語，爸媽還是這幾句，而後就去看電視，一天終於又過去了，之後的一天但願這樣重複，這樣重複對於李卓然來說未嚐不是種快樂。

    “聽說你們班奈誰誰又提了？”最害怕的議論又來了，“小破官兒，就管倆人，副科，”“哼，管倆人不是管麼？副科不是官？你當一個試試？有那能耐麼？”“不稀得當，”“沒本事就是沒本事，整地多清高似地，跟你我算虧透了，錢錢沒有，官官混不上，幹啥啥行呢？”……

    有時候，李卓然也挺理解媳婦的，自己也真的是時運不濟，一次台裏提組長，本來已經選定是他了，但不知道誰又把當年他和司機打架的事抖落出來了，說他愛衝動不冷靜，還應該再鍛煉鍛煉，一句話便不考慮他了，唉，年輕時候的衝動為何這麼多年後還要買單？他李卓然這輩子怎麼總在最關鍵的時候犯小人？

    找個借口溜出家門，在樓道裏一根接著一根地狠抽著煙，煙，戒了很多次了，但戒一次重一次，一次比一次抽得凶，不怎麼喝酒的他就借著煙來消愁，抽煙的時候什麼都不想，就看著變幻莫測的青煙在自己眼前妖嬈，煙頭狠命地那麼一彈，飛出去挺遠，再來一根，再重複著看青煙繚繞，再彈煙頭，樓道裏一明一暗的感應燈隱藏著樓道裏的汙穢，這使樓道看起來還算幹淨，彈出去的煙頭基本在一個位置，他抽夠了會收拾的，在樓道裏放毒都夠沒公德心了，他不想在爸媽家還挨鄰居罵。

    妹妹租住的房子李卓然一次都沒去過，不是不想去，去了說什麼？羨慕妹妹現在的生活狀態？勸妹妹找個對象把自己再嫁出去？還是隻聊聊工作和學習？無論哪個話題都很難啟齒，唯獨最後一個，純屬沒話找話，本就十分敏感的妹妹，離婚後更加敏感，一個眼神興許都會觸痛妹妹的脆弱的神經，李卓然無計可施，自責，心裏一個勁兒的自責，就這一個妹妹，小的時候就沒怎麼關心，長大後關心的就更少了，以至於妹妹從沒有把他這個哥哥當作過依靠，他有時候真的很希望妹妹能夠趴在他的肩頭酣暢淋漓的痛哭一場，把所有委屈都哭出來，而後大事小事都找他這個哥，但是，妹妹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不會這樣做，因為李卓然這個哥哥當得太不合格，從沒有給妹妹哪怕一絲一毫的信任感，在妹妹心目中，李卓然充其量就是一上海小男人，一個唯唯諾諾、遇事先慌的慫人，這樣的哥哥又怎麼能夠成為她的依靠？

    “宣傳報道方麵有啥事，找我，我想辦法，”“恩”，李卓然唯一能幫妹妹的，也僅限於工作，而且還是工作方麵可以忽略不計的部分，就連這忽略不計的部分李卓然還不能完全應承，隻能說想辦法，話一出口，李卓然便覺得自己無能，一無是處。妹妹用微揚的嘴角和輕輕地“恩”聲作答，沒有什麼奢求，妹妹仿佛覺得這就足夠了，但是妹妹越是這樣，李卓然的心便更加難過，自己是個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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