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20 更新時間：13-08-20 20:54
再下一刻，孟熙絕和溫容也趕到了她身旁。
“三殿下，你怎麼不告訴雅尼原來王府上竟然有這樣一位高明的琴師呢？”那美貌的華衣女子笑著同孟熙絕說完，又轉回頭來看著我，笑的很和善，“還是個美人呢。”
我有些疑惑地朝孟熙絕看去，心裏卻不知為何沒來由浮上一絲恐慌。
“公主殿下，”卻是溫容接了口，說道，“這位玉姑娘是新近才進府中調教侍女的管事。”
“管事？”她眼中又多了一些驚奇的笑意，“看不出來你這樣能幹啊。”又轉過頭去對孟熙絕道，“三殿下，我很喜歡她彈的曲子，能讓她再給我彈一曲麼？”
我看見孟熙絕蹙了蹙眉。
“既然公主殿下吩咐，”我回道，“玉煙自當從命。”
言罷也不去看孟熙絕的臉，重又坐回去，將昨日新學的譜子彈了出來。等到曲畢抬頭，便見伊人一笑，從腰際扯下一塊玉佩走過來遞給我，說道：“這個給你吧。”
我彎起一抹淡笑，將玉佩接過，回道：“謝公主。”
然後我便一直沒有抬眸，直到聽到他們的腳步聲遠去，直到溫容走到我身旁，輕聲喚道：“玉姑娘……”
我抬起頭，目光不移，打斷了他的尷尬：“我明白。”
是的，我明白。他有他的難處，我明白。
落日餘暉灑滿天際的時候，孟熙絕回來了。
他進門之後就一直盯著我的臉看，盯得我有些不自在，“你這樣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我隻是在觀察，”他眼梢笑意又再深了一些，“玉姑娘今天願不願意召見在下。”
我不禁一笑，挑眉道：“不願意，王爺便會退下麼？”
他笑著走到我身旁坐下。
“這是回來時給你買的，”他摸出一個丁香色的香囊遞到了我麵前，“節日快樂。”
我伸手接過這一看便不是粗糙之物的香囊，緞麵上繡著的是紫藤花，針法細膩。又嗅了嗅香氣，清新淡雅，毫無人工造作的味道。
“謝謝，我很喜歡。”我珍惜地把香囊掛在了腰帶上，然後抬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昨天本來親自下廚做了兩樣小菜打算給你嚐嚐的，誰知事不湊巧。不然我現在去重新做兩樣給你？”
“不用了，”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笑道，“我在外麵用完飯回來的。這些勞力的事以後不許再做，要是受傷怎麼辦？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你的心意我明白。”
“……”我一時有些頓住，他這番話，讓我心裏突然的感到一陣糾結。其實有那麼一瞬我很想問他：咱們兩的事，是不是現在又遇到了什麼難處？
卻終是沒有問出口。
他又陪我說了會兒話，便要先回書房去處理事務去了，臨走時我送他，看見他走到門邊時忽然頓住腳步，轉過頭看著我，目光柔和：“對了，那塊玉佩，要是玩夠了想扔便隨手扔了吧。”
我怔了一怔，隨即明白了他這是在寬慰我的用意，便笑道：“那麼值錢扔了多可惜，我可是個實際的人。”
他笑笑，旋身離去。
我坐在房間裏把他送給我的香囊捧在手心裏反複的看，卻不知為何，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不經意轉頭一望，外麵已是一片夜色，我忽然想起：他雖然吃過飯了，但我可以去熬碗燕窩羹給他嘛，他要集中精力處理事情一定會累的。
想到這裏，頓覺一股熱血上湧，也沒再多想，起身就喚了侍女陪我一道往廚房的方向奔去。
不過想是一回事，實際操作起來，確實還是有些難度的。我覺得，我可能對下廚這件事，真的缺少了些天分……昨天做小菜時也虧得有侍女在旁邊幫忙，今天，亦然。
雖然過程有些狼狽和手忙腳亂，但好在結果還是不錯的，等到燕窩羹烹好之後，我便迫不及待地要親自端去給孟熙絕嚐嚐。一路走在王府裏的回廊上，覺得心情很雀躍。
走過他書房的窗外時，一個聲音讓我停下了腳步。
“王爺真的要迎娶雅尼公主麼？”溫容那一貫溫和平緩的聲音，此刻卻像一道驚雷，驀地炸在了我的心上。
孟熙絕沉默了片刻才回道：“雖然父皇和雅國君上都有這個意思，但現在一切還不明朗。怎麼？”
“屬下是想，這個消息如果讓玉姑娘知道了，恐怕她會難以接受，王爺是否要先告訴她一聲呢？”
又再沉默片刻，他說：“不必。此刻告訴她，隻會節外生枝。”
“可是……照玉姑娘的性子，屬下覺得到時候可能會生出些事端。”
“她既然選擇同我在一起，就應該一早明白我的身份和立場。就算她做了我的正妃，也要容忍其他女子的存在，”他說到這兒，頓了一頓，又道，“更何況，她的身子……不能生養子嗣，是不能做我的正室的，否則將來，不止是我，她的立場，也會更難。”
“不管她能不能做我的正妃，隻要她在我身邊，我自然會一輩子待她好，那些女子誰也動搖不了她的地位。”他說到這兒，好像輕輕苦笑了一聲，“溫容，你可知道，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竟會愛上一個也許曾經背景複雜，而且還同許多男人有曖昧的女人。可是我竟然決定要同她一起拋棄那些過去，那些，可能將來會讓我蒙羞的過去。其實我一開始真的很生氣，每當我想到她曾經屬於別的男人，我就覺得很生氣。氣她這樣不珍惜自己，也氣上天為何會讓我遇到一個重生後的她開始這一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我幾乎件件唾手可得，可唯獨她，不是最好的，卻讓我小心翼翼。為了怕她的過去被人察覺，我還要費盡心機一點點用藥來散去她體內的功力，這真是……我曾經死也想不到的事情。”
我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靜霜居的，等到回過神來，才感覺到身上一陣陣發自肺腑的寒冷。
真的……好冷。
翌日一大早我便急匆匆出了王府，直奔街上一家開的很大的醫館，找了他們最好的大夫來給我把脈，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成了一個連感情都要別人站在施舍的高度來給我的廢人。
“姑娘，你的身子並沒有什麼大礙，但是陰寒之氣太盛，所以體質較虛。不過你應該服用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溫和補藥，倒是也護的不錯。隻是……若是想要子嗣，怕是不大能夠了，寒毒傷體，又積澱已久，在下也是無能為力啊，隻能盡力調養，你看……”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方才那個大夫說的話，還有孟熙絕昨夜說的那些話，交纏在一起，在耳邊不斷回響著，讓我感到仿佛有一股冰冷正在從心裏漫向四肢百骸。
周圍人聲嘈雜，卻壓迫的我喘不過氣。
我拔腿拚命往竹院的方向奔去，那個唯一屬於我，包容我的地方。
推開院門的刹那，淚水已經跌落。我不喜歡自己這樣脆弱，不想流淚，我隻是來這裏坐坐，我隻是，想來這裏坐坐的。
我環顧了一圈四周，忽然有些想笑：蘇雪央，原來你隻能這樣狼狽地躲在這裏掉眼淚呢。
是啊，我連在孟熙絕的府上哭都要有顧慮，真是，太狼狽了。
我抱膝坐在階上，仰頭望著那些青翠的竹，熱流不斷從眼角滑落的同時，我忽然意識到，原來我隻是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很美的夢。
後來，我因為哭得太累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傍晚時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床鋪上，身上蓋著暖和的被子。這張床我以前一次也沒睡過，卻沒想到還能有這樣柔軟清新的效果，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在這帳子裏，似乎隱隱約約還有一縷尚未消散的淡淡藥香，那種味道很特別，很像鶴衣身上的。
我看著帳頂出了會兒神，始終想不起我是怎麼從外麵走到床上來的，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深思。眼睛幹幹澀澀的，但依然一點也不想動彈。
這一天，我第一次沒有回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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