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16 更新時間:13-06-30 20:47
我從床底下爬出來,連衣服的灰塵都來不及拍幹淨就幾步疾走跨出了門外,當看見月光下那張熟人的臉時,一口氣還是堵在了心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連未名的劍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可他的神情卻因憤恨而驕傲的看不出一絲狼狽。
“江靜軒。”
我看著那張俊朗不凡的臉,腦海中的印象還停留在他溫和的笑容裏,然而此時,已經情景全非了。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他說第一句話。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太蒼白。還是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那又太滑稽了。
於是最終,我幹笑著說了一句:“抱歉,讓你撲空了。”
他忽然猛地抬眼盯著我,那惡狠狠的神情好像是要將我拆骨剝皮一般。我從沒有見過那樣的恨意,竟如此讓人不寒而栗。
“蘇雪央,你果真是裝的。”近乎於咬牙切齒的語氣。
我搖搖頭,“我從沒有騙過你,是你不肯信我罷了。你既然要三番兩次圖謀於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廢話!”他忽然喝道,“你這女人的手段誰不知道?蛇蠍心腸的毒婦!你是不曾騙我,因為你向來都是光明正大的無恥!”
我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形容,雖然明知他罵的是蘇雪央,可也隻能厚著臉皮承受下來。
“江公子,”一旁的連未名忽然說道,“還請自重。”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見我的臉色不好所以才出言相助,畢竟這大晚上的什麼顏色也不會太明顯。但我還是很感謝他毫無疑問地站在我這邊的。
“哼,”江靜軒忽然冷冷一笑,“自重?你為何不讓這蕩婦自重些?堂堂千裏蓮莊少莊主也與她稱兄道友,小心不知哪一日便被她施手段拐到床上去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臉確實狠狠的燒了一把。雖然對於蘇雪央的為人,我早就已經有了隱隱的了悟和心理準備,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一個男子在另一個是我好友的男子麵前這樣惡劣的評價,我還是覺得非常窘迫。
也非常憤怒。
“照你的意思,我倒是曾經用手段將你拐了?”我極為輕屑地朝他揚眉一笑,“可是抱歉的很,我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他果然愣怔了一下,然後下一瞬,眼睛裏的怒火更加滔天。
“你既這樣有骨氣,為何不幹脆自我了斷?何需同我這樣的女人糾纏下去?”我淡淡說道,“如今竟反過來怪我,莫非你的驕傲都是擺著好看的?”
“因為我不甘心!”他忽然吼道,“我不甘心這輩子辛辛苦苦到最後卻要毀在你這種女人手上,我不甘心!早知會有今日,當日韶華亭前我就該殺了你,我就該殺了你!與你同歸於盡!”
他話音未落,卻忽地“噗”噴出了一口鮮血,月光映在血跡上,慘白慘白的。
我避閃不及,臉上瞬間沾上了幾滴腥熱。
卻一時忘了擦去。
“你中毒了?”連未名給江靜軒把完脈之後,說出了這麼一句讓我驚詫的話。
他側過頭,閉目不語。
我看著他,仿佛驀地恍然了什麼。
半晌之後,我聽見自己用幹澀的聲音問道:“你說的手段,便是這個麼?”
他曾經對黃泉卷表示出來的在意,我本來以為隻是基於江湖中人對待毒王留下來的典籍的貪念。
卻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可能。
“回答我,”我走到他麵前,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是不是?”
他慢慢抬起眼簾,用冰冷的目光睨了我一眼,然後冷冷一笑。
又是一口鮮血。這一回,噴在了我的臉上。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月光下愣了多久,隻知道當連未名走過來將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時,才終於回轉了意識。
“擦一擦吧。”他遞給我一條汗巾,月光下素白素白的。
我接過來在臉上用力揩了兩下,然後問道:“他怎麼樣了?”
“毒入肺腑,又急怒攻心,若是沒有解藥,熬不到三日。”
我將汗巾狠狠地攥進了掌心裏。
“連你也沒有法子麼?”
“沒有。”
“那……帶我去看看他吧。”
廂房內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我不知道江靜軒又嘔了多少血,當我看見他的時候,他的麵色已經相當蒼白了。
他睜著眼睛凝著頭頂的帳子,眸子裏卻沒有一絲光彩,死氣沉沉的。
不過片刻的時間,他已仿佛憔悴了許多。
我走到床邊站定,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卻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隻淡淡說道:“每個月一粒解藥,如今,早已沒有了。為了抑製毒性,我隻好毒上加毒。”
我咬了咬唇,“非是我不想救你,而是真的無能為力。”
他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你以為,忘記了一切就可以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了麼?”他慢慢轉過眸子看向我,墨黑的瞳仁裏是死水一般的寧靜。
然後他對我說:“蘇雪央,我死也不會原諒你。”
我無言以對。
過了許久之後,我說:“我先前說的那些話,都是氣急了胡亂說的,是故意氣你的,你莫要放在心上。我向你道歉了。”
他閉著眼沒有說話。
“江公子。”我這樣喚他。
卻過了很久都不知道下一句該怎麼說。我知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他無視,或者蔑視。
“你保重。”最後,我扔下這一句,轉身離開。
我站在月色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胸腔裏很悶,很悶。
“雪央。”連未名走到我身邊,低聲喚我。
“怎麼了?”我轉過頭看著他,咧開了一個笑容,“我可沒事啊,要死的人又不是我。”
他凝眉看著我,突然伸出手抬起指尖在我頰上一劃而過。
“別哭。”他說。
我驀地愣住。
下一瞬,我撇過臉,用雙手捂住眼睛,卻感覺到大片大片的水澤正不受控製的從指間瀉出。
“我沒事,”我說,“都說了沒事了。”
連未名沒有再說話,隻靜靜站著。等我終於擦幹淨臉上的狼狽,回過頭看向他時,他才問了我一句:“她要怎麼處置?”
我知道他說的是青霓,可是我此刻已經不想再去麵對另一張和從前判若兩人的臉了。我知道那不過是再一次被人指著鼻子控訴的結果而已。
除了這樣,又能得到什麼?
實在太沒意思。
我搖搖頭,對連未名說道:“放她走吧,隻讓她走的遠遠的便是。我不想再見她。”
他沉吟道:“好。”
便轉身去了。
我又在院子裏走了幾步,驀地,想起一件事。
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鶴衣怎麼會沒有出現?
不知道為什麼,一念及此,我的心裏便有些不好的預感。
於是匆匆往東廂跑去。
我剛一跑到他的房間門口,便發現有點不對勁。裏麵一片漆黑,安安靜靜的,就好像一個平常的夜晚,一個理所應當的狀態。
我敲門:“鶴衣?”
沒有人回應。
“鶴衣,你醒著麼?”
還是沒有人回應。
我又用力連敲了數下,裏麵始終毫無反應。那不好的感覺漸漸越擴越大,我開始撞門。
撞門撞的我肩膀很疼,但是這樣大的聲響依然讓房內沒有任何回應,我開始越發急躁。
“小姐。”黃衫忽然從院外急急跑了進來一把扶住我,“您怎麼了?”
我根本無暇同她多說,隻順從腦子裏想的說了一句:“快,把門撞開!”
她應了一聲,然後一起腳便朝門上踹了過去。
眼前這扇紅木雙開門“轟”地打開了。
下一刻,我衝進來的時候就著月光,看見地上倒著一個人。
當我跑過去終於看清這張臉的時候,我聽見自己顫抖著喊了一聲:“鶴衣!”
那雙從來清亮料峭的眼睛此刻緊緊閉著,月光映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讓我莫名想到了江靜軒。
那樣蒼白的顏色,那樣消逝無情的生命。
“去把連少莊主請來,”我對黃衫說,“快!”
她領了命急忙奔了出去。
而我低下頭看著懷中的鶴衣,忽然覺得心口一陣絞痛。
他的身體很涼,呼吸很弱,好像隨時都會散去。
我隻能緊緊抱著他,仿佛這樣就能將他捂熱,留住他的性命。
我記得鶴衣說過,他的體溫與尋常人不同,往常我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遇到日頭很毒的時候還曾暗暗羨慕他這樣的體質。可是此刻抱著他,這透過衣衫傳來的涼意卻讓我膽戰心驚。
我根本分不清這是因為他的體質不同,還是快要死的征兆。
我根本分不清……
“你別死。”是誰?在用那樣乞求的語氣說道。
“鶴衣,你別死。”是誰?在用眼淚挽留。
“我還有話要同你說,我還有好多好多話要同你說。你別死,就算你恨著我,不肯原諒我,隻要你不死,我就都讓你恨的。鶴衣,你醒來吧,就算隻是說一句‘你恨我’,也醒來吧……”
月光白晃晃地籠在他清雅俊逸的臉上,卻始終沒有映出半點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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