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42 更新時間:14-09-19 08:08
向尋撇過頭去,冷聲道,“不勞你掛心。便是跛足,那亦是命。”額際有豆大汗珠滾落,他隻覺痛得幾乎要忍不住悶哼出聲。
雲歸伸手抬起向尋的下巴,見得他隱忍的神色,嗤笑道,“有什麼好逞強的?”看著向尋原本清雅的麵容,因疼痛而別有風情,不由言道,“太子如此模樣,可謂傾城。”
向尋本就因雲歸動作而暗恨,聽了這話更覺得如火中燒,“我哪比得雲公子傾國之姿!”
雲歸聽了當下甩開向尋的臉,“說罷,你下地所為何事。”語氣疏離淡漠。等了半晌,才見向尋終究妥協下來,用下巴一指角落方向。
順著去看,便見得孤零零的夜壺待在角落,霎時間,雲歸臉上的表情分外精彩。他竟忘了這茬。這算個什麼事?他救了他,醫治他,本就不易,如今竟還要伺候他拉撒?若是在前世,他必然別無二話,說不得還甘之如飴。隻是如今,如今明明是向尋虧欠他良多,何故上天這般不公?莫不是前幾世都是他欠了他的?所以如今要用兩世償還?
雲歸閉眼深呼吸幾次,才緩緩睜眼,眼裏再無其餘情緒,默然走向角落,將夜壺一段路一段路踢至床邊,“太子慢用。”說完,便快步離了屋內。
向尋卻是愣在原處,久久未有動作。本來,他心有竊喜,自他受傷,便處於下風,多有憤恨,讓他給他提夜壺,是最好最狠的回擊。他等著看雲歸被羞辱了的神情。可是等得他看見時,雲歸臉上眼裏的哀痛之色,讓他心裏莫名堵得慌。那哀痛之色那般沉重,讓他的心也沉重。
又回憶起初見時,那張還顯稚嫩的臉上,顯現那樣避之不及的仇惡之色。他愣愣想到,或許雲歸當真是恨他的。所以可以在他將死時袖手旁觀,所以可以明知他身份,還肆意冷臉相待……
隻是他不明白,這是為何?他從未傷過他,害過他,亦未有傷害過他的家人親朋,為何要這般待他?便是曾經為了拉攏他身後的雲府,打過他的主意,但到底還未動手,那究竟是為何?
待得雲歸傍晚來給他喂粥,依舊是一臉冷凝,生人勿近的模樣。直至碗已見底,雲歸將要離開時,向尋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你是否恨我?”
聲音在寂靜的室內好似忽明忽滅的燭光,讓雲歸聽著有些不真實。他是否恨他?他曾以為自己不恨,可是又無法釋懷。他現下這般肆無忌憚地對待向尋,是因為恨還是因為無法釋懷?他不知曉,他不知自己是否恨他。
見雲歸沉默,向尋又言道,“我與你不過相遇幾回,並無其他交集,我不知你為何會這般……”
雲歸突然站起身,背對著向尋,“太子多慮了。”說完,便匆匆離去。走入夜色中,手因緊握碗沿而覺得有些疼痛,他以為自己足夠灑脫,以為自己足夠大度。前塵往事,他都可以一笑了之。可是或許一直以來,都是他自欺欺人。便是不恨,他亦無法笑對向尋,亦無法有禮相待。
他還忘不了靖三百三十年冬,他死去的那天。銀裝素裹,天地間白雪茫茫,他孑然一身,背負罵名死在午門前。銀槍撕裂他軀體的疼痛,又怎及他心裏的傷痛?
他忘不了他跪在宮門前,太監宣讀聖旨的尖細聲音,“奸佞雲歸,言行無狀,殘害忠良,禍亂朝廷,其心可株!但,念其父於社稷有功,特赦罪不及族人!奸佞雲歸,即刻投入天牢,午門問斬!”那時的他,何曾料到過這一幕?他癱軟在地上,許久都無法回神。直到看見太監冷笑的臉,“領旨罷,雲侍人!”
雲侍人?雲侍人!那時他才醒悟,原來他的一生不過是個笑話!生為男子,卻甘留後宮,侍奉於另一個男子。“侍人”不過是向尋隨意給他的名頭,多少人喊他“雲侍人”人時,臉上顯露濃重的不屑與鄙夷之色?
佞幸雲歸……罪不及族人……是他讓家族蒙羞,讓父母痛心!他是否該謝向尋,未有借機判他個滿門抄斬?
趴伏在地上,說那一句,“謝陛下隆恩”時,落在地磚上的淚,他忘不掉!
手一鬆,瓷碗落在地上發出破碎的聲響,在夜裏有些刺耳。
向尋看著雲歸離開的背影,心裏仍舊未有好受一些,直直看著床頂,他不知該作何猜想。或許當真是他多慮?直至聽見外頭似是瓷器摔碎的聲音,他到底未有忍住,強撐著起了身,用未有受傷的腿往前蹦跳幾步。
不過一會兒,他便覺得自己身上又被汗透,終究用傷腿一並在地上挪動往前,好不容易,終究到了門前。用手撐著門框,以支撐自己的身體,往外看,便見得不遠處,一道身影在月色下分外寥落。好似幾乎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那道身影站得筆直,卻微仰頭,不知是在看月色還是為何,再仔細看,卻發現那道身影一直在微微顫抖,腳邊散落著一瓣一瓣的瓷碗碎片。
莫名的,他就喊出了一句,“……雲歸!”他知他名姓,卻是頭一次,這般喚他。心裏莫名有些惴惴,等了半晌,卻仍不見動靜。雲歸一動未動,亦不曾發出聲音回應。
正要放棄再看,挪回屋裏時,雲歸卻道,“……你欠我一條命。”依舊未有回轉身,說完便就匆匆走遠。
說的是他救了他,因而欠他一條命?可莫名的,他又覺得好似並非這麼簡單。
一時辰後,雲歸才又出現,給向尋換藥喂藥。臉上未有表情,亦一直垂著眼眸,瞧不見神色。瞧見向尋因下地,腹傷與腿傷都又有血滲出,亦未有絲毫反應。向尋不曾轉眼地看著雲歸,卻終究看不出所以然來。
等得雲歸走後,腦海裏仍舊是那張臉。便是見多了皮相上佳之人的他,亦不得不承認雲歸的麵容,是讓人難以忘記,且愈看愈耐看的。隻是想了許久,好似都不曾見過雲歸展露真心笑容的模樣。
他見過他冷著一張臉,漠然無情的模樣。見過他冷笑時,如利劍出鞘閃著冷光的模樣。還見過他猶如麵具一般,掛在臉上的疏離笑容。
他不曾見過他歡心時刻。是因為……在他麵前無法得一刻歡心?
想至此處,他突然醒悟到自己想雲歸想得太多,便趕緊打住。想了一圈宮中形勢,和政事後,他終於可以不用再為雲歸做許多猜想。
亥時至。向尋已然有些困意,正準備入睡時,雲歸走進屋內,掩上門,不急不緩地走到一邊榻上,便要除鞋。
“你在這兒睡?”向尋想起今晨醒來時所見的,雲歸在榻上熟睡的模樣,便問道。
雲歸躺在榻上,“你放心,你今夜若是不再燒起來,我便可以不用在這了。”聲音平板無波。
“我並非這個意思。”向尋言道,卻見雲歸已閉上雙眼,隻好再不出聲。他本以為有雲歸在旁,該很難入睡,畢竟長在深宮,防備心和警惕心都十分重。但奇怪的是,無知無覺,好似很快,他便再無意識了。
如此又過了一日。整整一日,雲歸都再未如先前一般冷嘲熱諷,隻是冰冷著臉,默然上藥喂藥,默然喂粥喂水。便是向尋故意提出什麼要求,雲歸亦不曾出現別的表情,有的便遂了向尋的願,有的便隻作不理。
一日下來,向尋竟覺得,還不如似前日那般,對著一個朝他冷笑的雲歸,亦好於如今對著如同冰人一樣的雲歸。
想著自己的傷勢,怕是未有那麼快能夠走動,更莫說回宮,便道,“你是識得樓桓之的,明日你去與他說,我在你這兒養傷。”雖因著朝廷裏大部分官員向著他,而父皇雖不見得多喜他,但至少還不至於趕緊換一個太子,便不至於有大亂子,隻是到底心裏放心不下。
雲歸未有出聲,亦未有點頭或是頷首,依舊專注著手上動作,向尋不知雲歸究竟會否依他所言。隻低聲道,“有勞雲公子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饒是他貴為太子,也有誠懇請求和實意道謝的時候。
——
雲歸:“拿出你們枝枝來給我砸死向尋這丫的!”樓桓之:“拿出你們枝枝來給我砸死向尋這丫的!”雲歸:“……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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